车内的氛围硬生生凝滞了下来。
诸星大打开手枪保险栓的手顿了顿, 忽地,伸出手压在少女头顶,用力地揉了揉:“这样说, 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他看向驾驶位的安室透,压着声音喊了一声“波本”。
“啊, 我当然知道。”
波本回答, 他低喝一声‘坐稳了!’,猛地拉动变速杆,一脚油门踩到底。
汽车引擎声发出巨大的咆哮嗡鸣, 在凌晨的街道马路上奔驰,夜间稀少的车流量无法给后面追逐的面包车带来阻挡,只能加大马力试图甩掉这些人。
数道带着火色的流光从后方追上来, 子弹击碎后视镜,碎玻璃从侧窗飞溅进来,闪躲不及时,少女抬起的手腕上被碎片划出一条不算深的伤口。
腥红中带点透明的血瞬间就渗出来。
摸摸伤口,指尖沾了滴血。
诸星大在观察形式的余光里, 看见少女用指腹抹开那滴血珠, 她的表情安静得诡异, 看着指尖的眸子里透着丝好奇,指尖摩擦着, 很快指腹一片红色。
她在干什么?
不容诸星大走神,已经抓住了后方大概形势的诸伏景光已经缩回身位,青年眉头凝重得几乎皱到了一起,告诉队友:“是自动步.枪, 他们怎么敢光明正大在东京的大街上用制式武器杀人?”
“还不是因为最近国内的形式。”诸星大低啧一声,贴近车窗, 侧头观察外面的情况,找准空隙还击。
他话里带着些冷意。
“我们这个组织可是个相当历史悠久的大型组织,在整个世界的阴暗面都是数一数二的顶尖水平。内部动荡的主要舞台放在任何一个国家,给社会带来的生态混乱都可想而知。”
“鬼知道上层到底是在争什么。”
说到这里,诸星大也皱起眉头,望向外面,咬着牙说道:“但这种情况还是影响太过了。”
远超过了一个犯罪集团的影响力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拉丁美洲国家的夜晚,比那边也就好在白天的制度面前还看得过去。
‘——!’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瞬间,诸星大被向内拉动了一下,但从后车窗飞驰而入的子弹还是擦着他的侧脸划了过去,险险截断脸侧几根乌黑的长发。子弹后又击中前面的挡风玻璃,留下一个洞穿豁口和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
背部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紧张的占据令肾上腺素飙升刺激大脑,不需片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诸星大后知后觉。坐在后排,在他和苏格兰中间的只有那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樱发大小姐。
刚刚拉了他一把是她?
诸星大回过头,果然看见的就是乌丸松。
晃动的车厢内,少女樱发披散,手腕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她不以为意,见他扭头,向他眨眨眼睛,说:“要小心?”
诸星大愣了一下。
后方的面包车依旧穷追不舍,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平日里看起来更温润的诸伏景光眉宇间也不免带上些许狠戾。
“要是有杀伤力更大点的武器就好了。”
他说。
可惜因为今天只是去见任务目标,两名行动组的狙击手都没带上自己的武器,只带了把枪,还是为了隐蔽性的小型手枪。
如果是威力更大一点的,哪怕不是狙,也能试试打爆前车轮甩掉这些人。
可惜了。
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狙击.枪的话,车上有一把。”
是枝千绘突然ⓨⓗ出声。
激烈的追逐战里好似玻璃瓶子里的珠子一样,就差在诸伏景光和诸星大之间滚来滚去的少女默默抓住前面的座椅保持稳定。在诸星大和诸伏景光诧异的目光下,她指指放在后侧的那个黑色、好像礼盒一样的盒子。
好似阿拉丁神灯一般,她说:“你们可以拿去试试。”
没有多余时间疑惑财团大小姐车上为什么会有狙击.枪这种东西。诸伏景光和诸星大对视一眼,前者立刻去拿枪,后者则抬手协助拉开天窗,反身去压制火力。
掀开盒子,入目的是一支制作精良到不去确认型号就能看出价格不菲的狙击枪,诸伏景光再扫一眼,身为狙击手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型号的价格,再加上配套的物件,贵得令人啧舌。
看盒子包装,应该还是送人的礼物。
“苏格兰!”
驾驶座的安室透察觉到了挚友的意图,默契地低喝一声,准确地判断出了适合近距离开枪的时机:“前面转弯!”
诸伏景光当即将狙击枪拿出来,来不及精准调试,直接子弹上膛,顺着诸星大帮忙打开的天窗钻出去。
是枝千绘瞬间戳了系统的截图功能。
可以预见,接下来一定是一套十分丝滑的顶级配合:
诸星大压制着对面的火力,给队友争取时间。
分岔路口近在眼前,擦着最后一刻,安室透猛打方向盘,刹那间,整个车身就像甩出去了一样,后车胎在水泥路面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以几乎完美的弧度飘移转进路口。
追逐着的面包车来不及转向,只堪堪转过弯,闯入逆行车道。
上半身贴伏在车顶的诸伏景光隐没在浓厚的夜色下,转弯入岔路口的时间,面包车里的人丢失视野,火力停了片刻。
他抓住了这个空隙。
夜风不断掠动深棕色的发丝,暗蓝瞳孔透过视镜,瞄准了拐进路口之后,出现在视镜范围内的面包车车轮。
诸伏景光沉下呼吸。
狂乱的风噪在耳边撕响。
扣动扳机瞬间,子弹裹挟着呼啸的风蹿出去。
紧接着,面包车前车胎爆炸,车身失去控制,瞬间向前倾倒,顺着下坡路,整个车都翻向了半空,一头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
声音响彻大街。
路边的房屋瞬间有的亮起了灯光。
见状,安室透没有多逗留,再踩油门,扬长而去。
他留了个心眼,准备稍后给风见裕也发条信息,让公安那边留意一下这件事里面到底都有哪些人被牵扯了进来。
这种追杀力度,看样子不会是简单的仇杀。
…
确认再没有其他追击者之后,安室透开车的速度放缓了不少。
是枝千绘扶着脑袋,感觉自己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但不得不佩服安室透的车技,十分有动作大片的暴力美感。
从车顶天窗下来,诸伏景光惊奇地收起手里的狙击枪,只是用了一次,意外的非常好用,颇有些爱不释手,“这把枪不错。”
“你喜欢送你好了。”
是枝千绘说,对没有拒绝包养的纸片人充满爱心,并在心里diss了一下笨蛋甚尔。
收到礼物就要当面表示感谢嘛!
“诶?这个礼盒,不是拿来送人的吗?”诸伏景光诧异,就要拒绝,就被是枝千绘打断了。
少女连着盒子一起塞进了诸伏景光手里,强调着‘送你了’。
她解释道:“这是礼物的其中一个选项,还有很多其他款式。”
“他不太喜欢我的审美。我准备的还有其他款式类型让他自己挑,这只是其中一个。”
千绘气哼哼地鼓起腮帮子,数数过去的游戏,居然只有绿眼猫猫乱步和白毛猫猫五条悟接受她的酷炫审美,会欣赏她的炫彩镭射装扮。
太过分了!
闪闪亮的涂装多好看啊!
诸伏景光没get到里面那层意思。他只以为是大小姐非常有钱,连送人的礼物都准备了很多不同的选项,犹豫之下打算再拒绝,但一抬眸,就看见樱发少女期许的目光,蓝瞳熠熠,好像在期望收到礼物的人能夸夸她。
诸伏景光莞尔。
“好吧。”
“多谢大小姐了。”
是枝千绘:!
是枝千绘:纸片人好耶!!
三番两次都有被纵容到的玩家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诸伏景光没有拒绝她的礼物,那她是不是可以再整点炫彩涂装的?就像某些战地游戏里那样,花里胡哨好似彩笔的涂装!
看着少女欢欣的笑靥,诸伏景光也不禁笑了笑,当他转头,一眼就从车内后视镜看见了波本脸上的表情,发小的眼里充满揶揄。
安室透: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向萩原进修过了?
再一转头,诸星大的眼里也满是唏嘘。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你们两什么时候统一战线了?!
诡异的气氛令诸伏景光迅速收拾好新到手的狙击.枪,用无视拒收这些揶揄,目光触及到是枝千绘手上的血痕。
诸星大也注意到了,“先回去再处理吧,外面不安全。”
给大小姐当保镖的第一天就上演了一场速度与激情,再想到朗姆那意味不明的指示。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的精彩。
+
回到乌丸宅时,已经过了凌晨。
让管家安排了保镖先生们的住所,推拒了纸片人的帮忙,是枝千绘自己拎着医药箱回去了卧室。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痛失了一种恋爱游戏的亲昵情景的玩家今天心情非常好!
三瓶威士忌都有给她加好感度!
虽然三个人涨的好感度加起来连二十都没有,但那也是涨了。
少女在和式屋子外间的长廊上坐下,对着室外的月色,优哉游哉地处理手腕的伤口。
稳健地用镊子挑去玻璃渣,少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只止了血,没消毒,只是单纯挑去异物,刚准备去拿桌上的绷带随便包扎一下,就有人先她一步拿走了那卷绷带。
那个高大的身影背着月光,在她旁边坐下来,熟稔地把她的手拽过来,抖开绷带。
千绘毫不意外地扬起笑容,“欢迎回来,阵。”
“……”男人没说话。
他叼着根烟,烟已经短了大半截,显然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
绷带一圈一圈的缠好,尽管琴酒心里有数正常的医疗对她没有作用,但他还是帮着是枝千绘把受了伤的样子做上。
银发男人抬眸望了她一眼。
看见那副任何人看了都会夸一句明媚可爱外表,青灰色的眸子里带了些嘲弄,语气不善地压低了声音:“你这次计划要用到的就是他们三个?”
“对,他们比想象中好用诶!”
是枝千绘说,反手,大不敬似的摘掉了琴酒头上的黑色宽檐帽。
摘去宽檐帽后,披散的银发在月光下愈发漂亮,犹如银河般顺滑的绢布,十分勾引人伸手一摸。
千绘也这么做了。
罕见的,在组织内向来以冷厉杀人不眨眼而威名赫赫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呵了一声,问她:“他们里面真有你安插的卧底,那你看中的废物都被反向安排过来了还想做什么?被朗姆挑出来之后当着你的面杀了吗?”
千绘迟钝的察觉,她的纸片人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自己好像没做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是枝千绘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绷带思考半晌,还是确信自己没做什么让琴酒心情不好的事情。
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她顺着话题为自己找补一下:“这种局面也在意料之中啦。”
“不如说,混乱才是更有趣的阶梯。这次机会说不定能让我看中的卧底再深入一层呢。”是枝千绘弯眸,皓月辉光映入瞳中,映亮扭曲与诡谲,琴酒习以为常地在她眼里看见了非人的荒诞和喜悦。
男人没说话,盯着她的手腕。
“说起卧底。”
想起这件事,是枝千绘就叹气。
“要不是你太过分了,我都想把你安插过去,心腹级别的成员反水虽然不能让他信服,但是……”
是枝千绘轻声哼笑,尾调好似谐谑曲般欢愉:“在别的方面作用倒是很不错哦。”
——“不可能。”
琴酒一口反驳。男人吐出一口烟雾,低哑的声音含着对外人的不屑和怒意,他扫走廊月光下的少女,她低垂的羽睫带着明快的弧度,眸中清光粼粼,是让他烦躁的荒诞快意。
“我没兴趣给别人做事。”
琴酒啧一声,移开目光,吐出一句磁沉的低吟:“我的枪永远只会交到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