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个模样, 苏妙伊就知自己这儿子必定又在去钻了假山洞,这次进书房不知又是从哪里爬近来的。
他大约是真的想在家中弄出一条所谓的‘密道’来。
大概是知道自己脏兮兮,林安边说还边努力擦擦脸, 向母亲保证道。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打人, 姑姑教我了, 不开心就哭, 我才不怕!”
林瑾一听这里面有妹妹的手笔,便又问儿子。“你姑姑几时教你的?你可知道伴读是什么。”
林安点点头,仍旧笑嘻嘻的, “孩儿知道的!就上次,去王府, 姑姑说宫里一定会叫我去,她就教我哭, 哭到烦了, 宫里就不要我了。”
宫里面能做的事, 就是这几样,而林如海家出了这么几个探花,才女,若是要选伴读,必定是绕不过。
托林家长辈们都福,林安小小年纪,便自动被京中人士归在了‘读书人’这一列。圣上又知道林瑾曾经在柳太傅膝下读过书, 所以又怎么会放过林瑾的孩子?
大儿子刚开了蒙不算久,便惦记上了。而小一点的二儿子, 也预订好了。
苏妙伊一想,黛玉这法子对小孩子来说, 非常容易理解。
“你姑姑说的没错,闹就是了,可不许打人。”
小孩子,哭闹就是正常的,谁叫她们儿子年纪小呢!
闹得烦了,就不会有人要了。
虽说把家里的混世小魔王给安排了,又打发他到别处玩。
等到了晚上,苏妙伊还是觉着宫里做事不地道,与林瑾抱怨道:“我们安哥才多大,那宫里怎么就点名要!”
林瑾安慰妻子道,“总得进去走一遭,正是年纪小才好,他还是个孩子,总也要等过了年,还不用这么早着急。”
过了年确实又长了几个月,可仍旧是这一群伴读里最小的娃娃。其他人都比林安大上三两岁。
做家长的,总是怕自家孩子吃亏!
秋日里选了秀女之后,就传出了要给皇孙们找伴读的消息。
伴读这种事倒是不用选,都是圣上亲自点了人,又给当下进学的两个太孙从国子监中指了给博士做夫子。
这差事与读书人而言,乃是莫大的荣耀,若是做得好,将来指不定就能官拜太子太傅,再往后就是帝师!
早前从国子监出去的柳太傅,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给太孙找伴读,其慎重程度比选秀女还郑重,因为这些人,将来指不定就是天子近臣了。
偏偏林家这一个小子,没有给太孙做伴读,却是被安在了二皇孙身边。
这状况,可叫太子妃不高兴了,她原本还以为可以用这个机会拉拢一下和林家的关系。
太子妃难得拿出这等娇滴滴的样子,虫太子殿下撒娇道,“殿下,怎么叫林大人家的孩子跟着二皇孙,臣妾还以为,会和太孙一道进学呢!”
太子殿下还拿出点耐性,和太子妃解释了一下,笑道,“林大人家这一个,年纪小,要不是父皇开口,林大人也未必舍得孙子,这孩子不过是来凑数的,太孙身边那几个,哪一个不是好的,何必稀罕林家的?再说,老大和老二,不是一处进学?”
太子妃听了心里就不爽快,感情那林如海,还不想给孙子来,他林家未免真的将自己看得太高了。
太孙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又何必轮到他们林家挑挑拣拣。
只是太子妃还不能当即将拉下脸,又十分体贴道。“正是一处进学,臣妾必定叫人好生服侍着。”
太子殿下也是如同往常一样,例行公事的皮笑肉不笑,走了个过场,还夸了夸太子妃。
“这便好,偏劳娘娘了,都是一群小孩子,平日里也多花些心思。”
待太子殿下走后,太子妃的乳母看着自家娘娘脸色不好,又宽慰她道。
“娘娘也宽心,连太子殿下都说了,何必稀罕林家的孩子,奴婢瞧着,一点稳重样子都无,别把咱们太孙给带坏了。”
“林家两个大人,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太子妃娘娘冷笑着,说话也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她娘家也想着要与林家交好,林家十分不给面子,无论是林如海还是林瑾,都爱搭不理的。只可惜林小大人还没个女儿,若不然将来就叫他女儿来宫里给公主做侍读。
最好能弄到太孙宫里。
到时候看她怎么拿捏。
然而,林家孙辈是三个小子!
这嬷嬷见太子妃心情还是没有转好,又劝道,“红人又怎样,他们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将来未必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
太子妃也知乳母说得有理,只是早前林家挑挑拣拣,看不上太子妃的位置,现在却也看不上做皇家伴读。叫她这个做太子妃的没了优越感,心中不快。
太子妃又问乳母,“罢了,新来那几个,可安分了?”
说到新来那四个宫人,乳母也忍不住讥讽道,“哪里会安分,昨儿又不知是争什么,好像又吵了一场。”
这几人就是将来等着做妃子的,可不是早几年宝钗进宫时,做活服侍的下等宫人。
在家中都是主子,住在一处,难免会有磨蹭,当中有两个不好相与的,也是起了好几次争执。
听了这消息,太子妃才真心露出了笑意,“只管叫她们吵嚷,只要不闹得太大就成,这一次多几个人也有好处。”
乳母又劝道,给太子妃按着肩膀,笑了,“可不是,将来这宫中,怕是还有更多的人要进来,娘娘才是主子,您瞧瞧蒋侧妃不是就被收拾乖了?”
蒋侧妃早年也是和太子妃打过擂台的,如今也学乖了,这么几个新入宫的小姑娘,又能翻起多大多风浪?
蒋侧妃在自己的屋子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只叫人把熏香都撤了,这才好了点。
“谁又在念着我……今日二皇孙功课可做了?”侧妃娘娘咕哝了一句,又问宫女。
大宫女答到,“一早就起来做完了,就为了和林大人家的哥儿玩耍,今晨起的可早了。”
一旁的乳母嬷嬷听了,却也要与蒋侧妃告一告状,“这林大人家也不知怎么教孩子的,这哪里是来做伴读,分明是来宫里找乐子的!”
侧妃娘娘却是不在意,这么大点孩子,可不就是该玩就玩。
又对大宫女道,“功课做完了,就叫他们玩,才多大点孩子,林大人家哪一个比皇孙还小了快一岁,也是这些男人忘了自己也年幼过,一天天叫这么个小孩子从家中过来,又往宫外去,不觉着累么?”
林家小公子也算是来了宫中做了伴读十来日,他年纪太小,从未在宫中留宿,每日早出晚归,和他父亲和祖父也差不了多少。
每日定然是睡不够的,那就只有再课上补眠了。
“母妃,林大人家的安哥,今日上课又睡觉了,还被夫子罚了。”太孙已是第三次和太子妃娘娘告状了。
太子妃又问夫子是如何责罚林家那小子的。
太孙想起来那场景,还有些幸灾乐祸,又与母亲道:“先生罚他背书,还好背出来了,不然定是要被责罚,这样的人,何必叫他来宫中伴读,半点严谨态度也无!”
显然,太孙是狠看不上林家的小林安。
太子妃又说了说,要太孙莫要管他人,林安年纪小,莫要与他计较,又叫人领着太子去做功课。
“您看,还是太子殿下识人,将林大人家这一个给二皇孙。”乳母这才见太子妃是真正的宽心了。
太子妃便也没再觉着不能叫林家孙子给太孙做伴读心中不舒坦了,反正太孙也不喜欢。
若说林家小哥在宫里读书,还真是不太开心,宫里的夫子见了这个也是有那么些头疼。
这林大人家的儿子,倒是比两个皇孙还顽劣。
“林安,这一篇你上次不是才背过,怎么不写?”圣上指的这个夫子,也算是兢兢业业,毕竟与太子妃的娘家孙家有那么点关联,必然是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好好教导太孙的。
但是他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素来惜才!生怕林安变成下一个伤仲永。
“其他的我写对了啊!”面对质疑,林安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
“其他的就算你写对了,这一篇为何交了白卷?”夫子很生气,因为这一篇林安是能背的,背诵得还十分流利,就算他年纪小,有些字会写错,但是一个字不写,可见态度之敷衍!
现在才是简单的背诵和默写就如此懒惰,将来如何能做文章!
只见林安眨巴着那双大眼睛,反问他。“若学生我不交白卷,可不是都答出来了?”
“正是如此,分明可以答出来,为何不答,你祖父和父亲,都是一等一的……”先生那叫一个肝火旺盛,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又见林安揉揉眼角,打起了哈欠。
夫子就更暴躁了,就差没指着林安大骂,“你还打瞌睡,有你这般治学的学生?!”
小林安无奈,打过一回哈欠,又问他。“夫子啊……敢问父子,太孙可全部答出来了?”
当先生的一时被问住了,只见小个子的林安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太孙没答出来,我一个孩子,答出来做什么?”
这当父子的恍然大悟,他果然是真的将自己当教书育人的先生了,就盼着学生能好好进学,可是学生的身份,毕竟是各不相同的啊!
今日却是被个孩子一句话,醍醐灌顶。
而后这夫子便也没有再为难林家小哥,放了他出来。
林安一出来,就见二皇子等着他一道去玩,“你可要去我那边睡会儿……”
这二皇子也真可怜,从小被关在宫里,还没个玩伴。
不过今日林安可真是有些累,只好与二皇子请辞。“多谢您好意,只是学生今日想早些回去,课已经完了,今日我小姑姑回来,这就走了。”
二皇子见他困乏,坐在亭子脚就要睡着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叫他和自己一道玩耍,又道。
“你且等等,我叫母妃今日做了藕糕,给你带些会去。”
林安眯着眼,靠着柱子点点头,若不是天冷,他可能倒下就睡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这不是林大人家的儿子?林大人家倒是有几个儿子了,他那妹妹却是个不会下蛋的,也不知狂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