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被绑架这件事,崔阳内心比较憋屈,但也比较佛系。
他就是因为一场绑架而来,现在因为绑架被送走,也没什么亏的。
只是想起小叶子内心不好受,崔阳没见到小叶子最后一面,没说上最后一句深情款款的话,现在被表弟搞污蔑两人有一腿,岂有此理,巴嘎!
宋荻绑了人却没什么新动作,好像一只没有目的的美丽流浪猫,不知道要押着崔阳上哪去。两个人北走二百里,西走二百里,搞得有一天崔阳对着硕大的夕阳发出了灵魂的疑问:“表弟,咱这是要去西天取经?”
宋荻狠狠瞪他一眼:“想上西天?不如现在送你去?”
崔阳嘻嘻一笑:“那你挑担啊还是想牵马?”
说笑话要和智商一致灵魂共鸣的人一起才有趣,比如现在,宋荻完全没和崔阳对上频,莫名其妙白他一眼,上一边去吃干粮了。
崔阳还不爱看宋荻呢,他伺机逃走几回,都被宋荻发现,后来被全程用剑指着两腿间,威胁着押着一路往西北去。
崔阳身上……还是那条露出内裤的破裤子。为了保持尊严,只好小步走路。
三日后,两人面前呈现出一条极大极宽的河。
此时初冬,河面没上冻,来往行人都靠渡轮到对面去。
宋荻押着崔阳上了渡轮,人挤人,臭死人。渡轮上搬行李的有,运货物的有,还有推着小推车卖咸鱼的,一股子人味儿。
宋荻天天锦衣玉食,完全不适应老百姓的通勤工具,一上这种渡轮就要吐。渡轮开了,在水面上晃,他趴渡轮边上真的就吐了。
他实在不习惯,需要缓一缓,如果有个位置坐就好了。
对面有个人站起了身,周围人蠢蠢欲动,一圈人加起来估计有几百斤的重量,几百亿的杀气,全都冲着那唯一的空座发出了进攻。
这件事崔阳最擅长,他也不管宋荻是不是用剑指着自己,一不做二不休,蹦着跳着挤过去,先放屁股再放脚,最后才把挤得发型乱蓬蓬的头摆正。
这个座位,他占了。周围几重杀气,周围的人瞪眼生气,崔阳全当没看见。
不就是抢个座么,实乃崔阳的强项。他每天上下班坐四个小时地铁,工作中的一大重点就是和大爷大妈还有小姑娘抢座。
不,是抢了座给大爷大妈坐。
崔阳久经考验,一旦抢座失手就用镭射眼神杀死对方。当然,打工人的心酸不可言说,十次里有八次谁都杀不死,唯一杀死的是路上的时间。
这回穿越了还能在渡轮上发挥老技术,崔阳无比高兴。一坐下来就闭起眼睛,爱去哪去哪吧,先享受有座的一刻。
宋荻却气不打一处来,他提着剑就往进挤,然后看到了崔阳占的座。
崔阳感觉两道灼热的目光在脸上炫,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了宋荻。
崔阳:“……”
宋荻冷冷看着他。
崔阳继续看着宋荻:“……”
宋荻继续用眼神将他刺穿。
迫于对方淫威太盛,崔阳可怜巴巴地挪动了屁股。
宋荻一脸理所应当,直接就坐下了。
渡轮继续晃悠悠地开,侵占了崔阳座位的宋荻抬起眼睛:“你为什么给我让座。”
崔阳心想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不是你让我让的吗?现在变成我主动让座?
就那眼神,小锉子一样,不给你让座你是不是打算拿剑给我透一透?
宋荻的脸色有稍许好转,变得跟翻书一样,咔嚓咔嚓变了几个颜色:“你怎么能抢到座。”
崔阳还在生气,哧了一声,站在道德高地使劲打击:“抢对象你都抢不过我,还问抢座?”
宋荻气得小脸儿煞白,碍于周围人多,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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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渡轮,又跨过几条河,翻过了一座山,崔阳和宋荻终于到了无极宫跟前。
原来宋荻的目标是无极宫。
崔阳简直:“你找叶钧笙?”
宋荻立刻想起崔阳认为自己和叶钧笙有一腿,气得小脸儿再次煞白:“闭住你的嘴。”
若在以前,宋荻一定会骂“闭住你的狗嘴”或者“闭住你的臭嘴”,给崔阳以人格上的双重侮辱和打压。但自从渡轮抢座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宋荻口下有所留情。
面对这一切,崔阳就当蚊子放屁,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了。他蹲地上,就见宋荻拎着剑对无极宫的下人们说:“告诉你们大少,我带来了崔阳,让他亲来自接我。”
听到这里,崔阳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干嘛提我?为啥要叶钧笙亲自下来?表弟你到底想干啥?”
宋荻并未回答。此时山风猎猎,吹起了他的白衣,飘啊飘好像一朵硕大的白蘑菇。宋荻的小脸儿苍白,嘴唇苍白,眼神也是苍白的,好像一块僵硬苍白的瓦楞板。
崔阳望着苍白的蘑菇款瓦楞板,都绝望了:“看样子我也活不长了。表弟,你还没告诉我叶均笙怎么知道时光锉的事,在我死前给个明白行不行?”
宋荻目光里闪过一些奇特的光:“你知道自己快死了,不害怕?”
崔阳心想害怕能当饭吃吗?当然是要斗智斗勇啦。
他有信心小叶子会来救他,纵然自己被宋荻冤枉了也不怕,现在崔阳的目标就是不要激怒宋荻和叶钧笙,尽量拖延时间。他大大叹了口气:“嗐,表弟呀,你长这么好看,喜欢你的人得排到京城吧?再谈一段恋爱嘛,叶均笙是害死叶钧弦的凶手,你不要和他联手呀!”
宋荻愣了一愣:“你崔家富可敌国,也可以再谈一个就算了,何必攀着烨璃?!”
崔阳急得蹦起来:“表弟你别乱说啊!”
“对我来说,弦哥哥的事也不可以乱说。”呛完这一句,宋荻转过头去看风,再也没理人了。
崔阳和宋荻两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谁也没再说话。
默默地回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生,崔阳想起自己还没和小叶子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过……
他内心好凄凉,内心好惆怅,有一百个不甘心:现在要死了……竟然还留着第一次那啥……
唉,也好,现在我和小叶子什么都不是,我如果真死了,他总不至于太伤心。
电光石火,崔阳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小叶子从不和他做到最后一步。
小叶子真的不行吗?——这个选项排除。
小叶子不喜欢他吗?——看来应该或许,也可以排除。
小叶子的心思,和崔阳是一样的。
什么也没发生过,总不至于太伤心。
小叶子怕他该走的那天到来时,舍不得走。
崔阳悟了。前有情敌表弟,后有无极宫,崔阳却想透了关于上床的大秘密。
他领会了,突然好想小叶子,好想桂桂坊。他要告诉小叶子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事,他要跟小叶子说……
“宋公子,请来吧。”就在崔阳大开悟的时候,无极宫的人来了。
叶钧笙亲自下来,几日不见脸更阴了,目光更可怕了,一脸死人一样的寒光。
崔阳打心底膈应,拔腿就要跑,却被叶钧笙将他的领子一勒提了起来。
崔阳被勒得满脸通红,拼命地破口大骂:“你这狼心狗肺的大混蛋,死乞白咧的大废物,分类中的败类禽兽中的禽兽!你是不是想害小叶子?你害死了亲弟弟还要再害死一个弟弟,害死那么多人怎么自己不去死一死!”
这是叶钧笙的地盘,哪能让人乱说话。他两眼凶相毕露,扬起手就要给崔阳抽一嘴巴,却被宋荻按住了手。
“你干什么?!”叶钧笙就要发作。
宋荻的小眼神里飞刀片儿:“这是我抓来的人,轮得到你打?”他冷冷一笑,显出了一些鄙视:“我知道你想要的人是弦哥哥,崔阳已经在这里了,弦哥哥还会远?”
在叶钧笙的眼里,宋荻就是个小白脸儿白眼狼恋爱脑,脑袋里那是不是脑子是大白面团。
大白面团不给叶钧笙面子,搞得他非常烦躁。叶钧笙:“那天你也听见了,烨璃根本不是我二弟,你别对着凶手弦哥哥长弦哥哥短的。”
宋荻白眼翻到天上去:“我爱叫谁弦哥哥就叫谁,轮不到你说话。你不就是想抢宫主继承人之位?现在以崔阳为人质,等弦哥哥来救人时你要求他把宫主之位让给你,永远不和你争抢,这不就行了?”
叶钧笙缓缓眯起眼睛:“你为什么帮我出主意,想要我拿什么交换。”
宋荻眼圈一红,看向其他地方:“我只要弦哥哥。”
这一番讨论完全将崔阳当透明,他成了第三方的不相关,整个一个应该在车底或许还在山底。
崔阳听得一肚子气,在叶钧笙手里直扭动:“你们换个地方出坏主意行不行?我还没死透呐!别在这儿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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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议当然是没有用的,宋荻和叶钧笙屏退了下人,亲自押送崔阳,说是要把他关在无极宫最高处的天牢里。
今天风很大,宋荻武功在身并不惧怕,叶钧笙无极宫高手,也没什么。
只有崔阳一个素人,跟着俩练武的往山上爬,快到山顶的时候已经要累成狗。再被大风一吹,完全走不动了。
崔阳干脆彻底狗到底,蹲那打死都不挪窝:“不走了不走了!走不动了!谁爱走谁走!”
叶钧笙就要来拎着他走。宋荻眼疾手快,把叶钧笙的手挡住。
山峰继续吹起宋荻的衣服,让他继续像团蘑菇。在大大的蘑菇伞下,蹲地上的崔阳看见了宋荻那一抹薄薄白白的腰。
大风天露个肚子,也不怕窜稀。
鉴于宋荻帮自己挡了一下臭爪子,崔阳决定不欠他的,摒弃一时意气好心提醒:“表弟,你裤子要掉……”
不是,并非宋荻的裤子要掉,而是宋荻本人要掉。
崔阳的话还没说完,宋荻已经掉下山去了。要不是他抱着叶钧笙一起,要不是他大义凛然来了句豪言壮语,崔阳真的以为宋荻是被风给吹下山的。
宋荻坠落在半空,留下的那句豪言壮语是:“你害了我弦哥哥,还妄想和我合作?叶钧笙,今天和我一起下去找弦哥哥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