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治崔猫最当紧,烨璃回桂桂坊稍微交代了一下,搞了辆马车就出发去北海。
兰心兰悦、俊棠还有一月到肆月都想要跟着。老侯爷更是不舍得,想要跟着照顾宝贝儿子,说侯爷夫人也要来。
聂瑶哭着要保护世子,萧承启在旁边尬着脸皮表示也很担心世子。
烨璃全都给劝退了。
一人一猫就这样坐着马车上路。
这天刚走没二里地,崔猫表示要吃饭,贴着烨璃的脸蹭蹭,喵呜喵呜地对他表达意见。还跑到装炊具的行李旁边大声地“喵——!”,那意思是“碗在这,饭在哪?吃饭饭!”
变成猫以后崔猫特别喜欢吃鱼,本来爱吃虾的一个人,现在光瞄着鱼,如果一餐饭里没有鱼拌大米饭,他就赌气绝食。
烨璃对崔猫极有耐心,在养猫中陶冶情操,在陶冶情操中学会了烹饪。如果有野外生存烹饪项目,他可能能拿个最佳大奖。
他对崔猫基本上是百依百顺,生怕和变成小动物的阳阳交流不畅,把猫给饿着、累着了。
现在烨璃听见了崔猫的抗议,立刻把马车勒停,下车为猫打鱼做饭。崔猫则在旁边跟草玩儿,猫打草草打猫,最后气得猫上嘴咬,啃掉两根草头毛。
打腻了之后,崔猫开始巡视,去烨璃生着的篝火边看看,再去玩儿草。玩儿一会儿草,再去篝火边看看。
今日的小溪水浅,比较难有鱼经过,烨璃是等了一会儿才打到鱼的,比平时也打到的少。他看见崔猫来监工,突然有点好笑。
“阳阳,”烨璃逗猫,“今天打不到鱼了,咱们两个可能都要吃草。”
崔猫眯起大眼睛,困惑地朝烨璃看,再看看小溪,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猫有点悻悻然,继续去玩儿草。突然间,他警惕起来了,瞪大乌溜溜的圆眼睛,窝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烨璃虽然在做鱼,却也时刻关注着他的猫。见猫全身警惕得像一只发现敌情的狗子,他也赶紧跟随猫的目光看去。
一只小喜鹊?
原来崔猫在看鸟。
猫全神贯注盯着鸟,蹲在一块石头后认真地瞄。小脸儿紧绷着,眼睛睁大大的,屁股撅着,专注得不行。
猫崽饿坏了,猫崽要捕食。
烨璃觉得这样专注捕猎的阳阳猫过于可爱,伸出手想要摸摸头,没想崔猫嗖地一下蹿出去。
崔猫好像坐了火箭发射器,嗖嗖蹿挺快。
烨璃赶紧放下手里的烤鱼,跟着就追出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崔猫用很快的手法把那小喜鹊一下子就抓手里了。
小喜鹊扑棱扑棱,崔猫满怀抱住,不给鸟乱躲。烨璃简直哭笑不得,立在那看猫和小鸟玩,看得满脸慈祥,很像猫他爸爸。
和小喜鹊玩儿了一会儿,崔猫的表情渐渐严肃,小心翼翼地把喜鹊拢在怀里,十分稀罕十分宝贝地揣好了,来到烨璃跟前。
“不想和喜鹊玩儿了?那就放了吧。”烨璃温柔地摸了摸猫猫头。
崔猫眼中流露出一种神奇的表情,可爱的脸,大大的眼,小太阳一样的笑。有那么一瞬间,烨璃以为他的阳阳好了。
结果:“喵——”
崔猫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还在扑扇翅膀的小喜鹊,献宝似的拿两爪捧着送到烨璃跟前。
烨璃愣了:“怎么了?”
“喵——”崔猫拿手顶顶他,执意送他鸟。
烨璃往左,崔猫往左递鸟。烨璃往右,崔猫往右递鸟。最后烨璃才明白,崔猫是要给他鸟。
“这样?”烨璃接过小喜鹊,像崔猫那样端在怀里。
崔猫立刻高兴了,得意地“喵——”了一声,流露出一种老父亲很欣慰的神情,躲马车边歇着去了。
临走前还看了一眼只有一条鱼的篝火摊子,流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总神色。
……所以,崔猫这是鄙视我?
鄙视我今天打到的鱼太少?
烨璃哭笑不得,捉着小喜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想起来了,阳阳以前和他说过,猫咪会把宝贝的猎物送给主人或者伙伴,表示对伙伴的担心,也叫作猫猫的报恩。
崔猫看见他今天抓鱼困难,可能心里有一声哀叹,这是帮烨璃找吃的来着,怕这位尽责的猫爸给饿死。
烨璃被猫逗乐,噗嗤一声笑出来。可笑之后喉头又有点发热,他追过去把崔猫抓住,好好地亲了一通,再附赠揉肚子梳头毛等到位服务。
崔猫得意坏了,觉得自己的礼物过于高大上,把猫爸给感动了。猫滚烨璃怀里撒欢,蹭烨璃的脸,蹭烨璃的脖子,还拽着他的手指放嘴里轻轻地啃了两口,伸出红红小舌舔舔。
烨璃完全没有养猫经验,不知道一只猫是会舔手的。指尖被舌尖灵巧带过,濡湿的潮热的酥麻的感觉搞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当场交代了。
他把怀里的小脸儿捏住,不给猫再舔手。崔猫闲不住,开始拽烨璃的衣服角,玩儿他的带子。
“乖阳阳,你是为了救宋荻中毒的。但我知道,其实你是为了我。”
烨璃平时说一不二,很不喜欢磨叽。但舔手让他软弱,猫咪让他放松警惕,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无人的小树林里,他那憋了一肚子的话,现在愿意对一只猫倾诉。
崔猫对这些深奥的话不理解,抬头认真看着烨璃,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好奇和崇拜,长睫毛跟小喜鹊的翅膀似的浓密。
烨璃亲了亲那长长的睫毛,继续诉说心事:“如果不是为了我,此刻你早已经到家了,怎会同我去暮云山庄,又怎会中毒呢。
“你知不知道,阳阳,我多想让你留下,我好想你不要回去了……”
这是烨璃的心声,也是他一直埋在心底不愿说出的话。
如今他再也维持不住骄傲的倔强,露出了和猫肚子一样难以触碰的柔软:
“阳阳,上次喝了一眼万年,我想同你亲近,你觉得我是因为中毒所致,并非对你真心。而今你竟然愿意为了我再配一眼万年,你对我是何等的赤诚,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其实……我早已喜欢你了。初见之时,你小心地为我换衣服,将最好的东西留给我,我便知道你为人善良热心,绑人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你被聂人危百般虐待却不肯吐露我的消息,我终于发现,我这辈子,再也没法忘记你了。
“但我也明白,你和我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如今的交集不过是命运错误的操演,能持续多久都不知道。纵然我再喜欢,却又怎忍心对你……”
今日有微风吹过,秋日的树梢沙沙作响,无数飞鸟鸣虫,连同那只被当作礼物的小喜鹊均静静不语,见证着一个平日少言寡语却内心汹涌的少年诉说自己的心思。
烨璃又亲了亲崔猫,然后自己就笑了:“那次中了一眼万年,我心里其实相当清楚,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放纵一把,同你好好亲热亲热。
“但现在,不会了——我越疼你,反而越不舍得碰你。现在你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便已经处处为我着想。若我们的关系更近一层,有了肌肤之亲,以你的善良,怎么可能安心离开?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便是送你平平安安地回家。纵然舍不得你走……阳阳,快些好起来吧,小叶子送你回家。”
崔猫人模猫样地认真听着,还时不时眨巴眨巴眼,无辜路人可能会误以为他是个大明白。
其实猫什么都听见了,但是什么都没听懂,以为星眸猫爸爸念念叨叨的是外星球的奇怪咒语。
猫十分困惑,用头蹭了蹭烨璃如刀刻的下颌,缓缓而温柔地:“喵——”
望着这样的崔猫猫,烨璃的神情变得越发严肃,他十分慎重、十分负责、十分不认输地强调了一句:
“末了,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说——阳阳,我觉得我好像还是,挺行的。”
崔猫:“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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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猫饭,崔猫都没舍得吃,听完烨璃倾吐复杂的外星咒语,他就推推烨璃的手。
烨璃抱猫、亲猫、说心事,有一只手自始至终没闲着,握着崔猫送他的小喜鹊。崔猫现在推的就是这只手,不仅推,还往烨璃嘴边送。烨璃试图理解了大半天,似乎好像明白了。
崔猫要他生吃喜鹊。
烨璃捕食不顺,崔猫看了着急,送喜鹊给他吃,让他当面啊呜一口。
现在烨璃说了话,表达了倾诉,怎么就是不吃肉,崔猫看得好着急,在烨璃耳边直喵呜。
烨璃有心把喜鹊放了,崔猫着急得喵喵骂人,那意思是怎么还能糟蹋猎物呢。又好像是糟蹋吧,不要紧,糟蹋一只猫就去捉一打,一直捉到猫爸满意为止。
赶紧的,烨璃假装啊呜一口,捂住喜鹊脑袋,假扮鸟头没了。
崔猫瞪大眼睛,似乎被烨璃的气魄所震惊,烨璃伺机转身把小喜鹊偷偷放生了。
喜鹊猫口逃生,飞得不见踪影。崔猫被蒙蔽,这才心满意足地吃起了猫饭。
肚皮鼓鼓,浑身很乏,吃饱的崔猫流露出猫的特属慵懒,扒拉了几下烨璃给他准备的小藤球就睡了。
烨璃终于有了少许空闲,收拾过餐具,打算研究一下暮云山庄的那把时光锉。
据宋荻交代,这一把锉是他从庄主寝室找出来的。
烨璃当时看过一眼,暮云山庄的时光锉被层层绢布缠着,放在一个巴掌大的小盒中,和无极宫的那把差不多少。
现在暮云山庄的剧情走完,要去北海了。
烨璃记得崔阳给他讲过所有剧情,《虐恋深深我爱了》中,暮云山庄之后便是“北海擒龙”的戏码,叶钧弦和他哥叶钧笙约定,谁先成功斩杀北海白龙即可获得皇帝嘉奖。
那也是一个关键情节点,读者可以选择让兄弟俩谁赢,赢者获得龙胆,输了的那个会选择闹事。
所以,现在他们往北海去,是不是就算走了“北海擒龙”的剧情?
这样一来,又能搞到一把时光锉?
这时光锉是不是批发论斤卖的,一把一把出得还挺随便。
真是很随便很浪的时光锉。
如此想着,烨璃拿出手头的这把锉。
暮云山庄的时光锉一直被他放在怀中。烨璃将小盒从怀中取出,打开了那层层守卫的、比御林军还要森严的绢布。
和第一把一般无二,这把时光锉也是一把弯曲风骚的很浪的小小修脚刀模样。
烨璃轻轻地将它捏起,落手处却……
没了?
时光锉竟然碎了。
属于暮云山庄的时光锉,在烨璃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完好无损。现在随着他的捏动,却逐级逐级地碎成了劣质粉饼。
烨璃奇了大怪,但是他历来镇定,并不慌乱,而是赶快把剩下的时光锉放回盒中,用指尖轻轻试探。
全都碎了,整把时光锉全都碎成了粉末。随着指尖的压力,时光锉变成了一级一级的时光粉,连形都没了。
宋荻给了假的时光锉?
但刚拿到手的时候还好好的。
烨璃很震惊,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阵熟悉却剧烈的头痛袭击了他,天地变黑,视觉不再,什么感知都没有了。
烨璃想去摸水烟筒,可那东西在马车里,来不及。
他跌跌撞撞往起站,最后却是一跤摔在地。
昏倒之前,他听见一声担忧的“喵——”
脸上温湿,有什么在亲亲他舔舔他。长手一伸,烨璃抱住了他的猫。
是阳阳,阳阳在担心我。烨璃想。
他在黑暗中紧了紧手臂:绝不能放开阳阳,越是如此时刻,越要保护好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