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皊发完消息, 低头看已经自觉躺在自己腿上的司总。

  因为躺着的姿势,额发垂下,深邃英俊的面孔格外清晰。

  就是表情太怪了。

  挤在沙发上那么难受的姿势, 郁皊竟然从司总脸上看出十分的喜悦。

  好像和他贴在一起就是很高兴的事了。

  郁皊心情更加复杂。

  他不知道方特助看到自己的消息会是什么心情, 但,如果他是方特助,一定会把司总送到医院里狠狠治疗。

  各种检查措施轮着来, 一天一个不重样。

  眼睁睁看着运筹帷幄的总裁变得呆傻也太可怕了。

  不知道自己被老婆定义为呆傻的司行昭还在玩老婆的头发。

  老婆留着长发,养得很好, 像绸缎一样, 闻起来香香的。

  是老婆的味道!

  司行昭一会把发尾攥在掌心里, 一会缠在手上, 不亦乐乎。

  老婆不愿意被他标记, 肯定是因为太害羞了, 要不然怎么会一直陪着他。

  等到老婆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肯定会同意的!

  司行昭感觉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alpha。

  感受到发尾被拉扯的郁皊低头一看, 发现司总和自己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郁皊:……

  

  郁皊看司行昭的眼神更复杂了。

  不过, 郁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眉头拧了拧。

  司总的认知错乱, 只是针对“自己是个十八岁的alpha”和“自己是他老婆”这两件事上的吗?

  结合刚才司总开会时候的发言, 他还记得公司事务要怎么处理, 看起来很唬人。

  那就很奇怪了。

  司总,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 出现了认知错乱, 把陌生人当成自己的老婆了?

  还臆想自己才十八岁, 不愿意上班?

  后者可以稍微理解一下,就比如弗洛伊德提出的本我自我与超我。说不定司总一直表现得成熟可靠, 潜意识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宝宝。

  前者就不能了。

  郁皊都没和他见过几次,为什么司总会把一个陌生人当成老婆?就算是熟人也比他好吧。

  但人脑的构造是很复杂的,昨天方特助和他念了一大串报告结果,郁皊只听懂了“受损”“认知失调”“很难介入治疗”。

  专业医生都搞不懂的司总认知错乱的原因,郁皊干脆不再去想。

  那现在……司总的认知是什么呢?

  郁皊决定先从司总的年龄问起。

  这是他昨天就在疑惑的一个点,司总处理事务的能力显然没有退化,那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才十八岁呢?

  郁皊低头,直直地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人。

  现在开始对十八岁的司总质问。

  “嗯?”被老婆直勾勾地看着,司行昭先是心虚地放开被自己缠绕到卷曲的头发,继而又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老婆真好看!

  随后,好看的老婆就问他,一脸严肃:“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司行昭立刻点头:“好的!”

  老婆问他问题是想了解他,和他进一步发展关系,司行昭怎么可能不同意。

  司总表现得很配合,郁皊斟酌了一下,问出第一个问题:“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么?”

  欸?司总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30xx年,怎么了老婆?”

  是今年的年份,郁皊抿唇,换了个问法:“那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才十八岁……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职业吗?”

  “或者说,你还记得我们从前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吗?”

  老婆的问题非常古怪。

  司行昭顿了一下,从老婆的眼底里看出犹豫和不解。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难道……司行昭怔住,在老婆游移的眼神里,有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难道他之前是个渣A?结婚后对自己的老婆很坏,结果因为出了意外记忆回到了十八岁,和老婆热恋的时候?

  这个想法一旦冒头,司行昭就控制不住地补全信息。

  比如说他分明记得老婆和自己感情很好,老婆不愿意搭理他却还和他呆在一起。

  明明应该是一A一O相处的易感期,老婆却要把助理叫来,还要和他签什么合约。

  司行昭神情凝重。

  更有力的证据是,他分明记得自己才十八,这具身体却明显不是刚成年的样子。

  老婆还有点怕他,不愿意让自己标记他。

  现在还打探自己记得什么,问他知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没跑了。

  司行昭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已经不是一个十八岁、又守A德又疼老婆的好alpha,他现在是对老婆很坏的人渣了,还把欺负老婆的事情忘了!

  自己怎么这么渣?!

  司行昭完全不记得自己对老婆做过什么可怕的事,但老婆现在的表情又惶惑又犹豫,显然是怕极了。

  老婆显然不知道他记得什么事,所以才来问他。

  司行昭萌生出一个将错就错的想法。

  他已经做了没有办法挽回的事,老婆不会原谅那个坏的他。但如果他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老婆和自己的关系,他就还是那个好alpha。

  而他的老婆呢,又心软又善良,被他伤害之后还接纳他,愿意让自己搂他抱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omega。

  司行昭下定决心。

  过往的错误无法补救,他只能以后对老婆好一点,更好一点。

  郁皊没得到回答。

  司总沉默的功夫,他就暗自懊恼,不应该问出这几个问题。

  得不到答案不说,还容易加重司总的错乱,情况变得更糟。

  郁皊看着司总凝滞的表情,咬了咬下唇。

  他太心急了。

  这么想着,视线忽然倒转,一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托着他转了个圈。

  从郁皊坐在沙发上,司总躺在他腿上的姿势变成了司总坐着,郁皊被他搂在怀里,面对面。

  郁皊:?

  这么小的沙发有什么好折腾的?

  沙发地方小,坐不下两个人,他还是被司总面对面搂着,被迫坐在人家腿上的姿势。

  膝盖曲着,小腿虚虚搭在地上,细伶伶的足踝露出来。

  郁皊拧着眉,推推司总,后者却没反应,像往常那样把脑袋埋进老婆怀里。

  这几天被埋的次数多了,郁皊也习惯了,心如止水地摸狗。

  “你不舒服?”郁皊只能想到这点,毕竟司总从昨天开始就挺磨人的。

  郁皊觉得“易感期”的司总和发烧的症状很像。

  如果他是方特助,绝对会把司总扭送进医院扎针。

  埋在老婆身上的司行昭摇头:“没有不舒服。”

  那是为什么?

  郁皊想到什么,犹豫着问:“是不是因为想起来什么东西……头疼?”

  还是不应该问司总,本来脑子就有问题了,现在更糊涂了吧。

  郁皊懊恼,摸狗的力气更大了点。

  对不住司总了。

  司行昭一僵。

  老婆分明是在暗示他的确是个渣A,只是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不说破罢了。

  还好他现在把脸埋了起来,要不然老婆肯定会发现他古怪的表情,继而知道自己什么都想起来的事。

  司行昭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他太渣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老婆,揭过这件事情,和老婆把日子过好。

  “有点头疼,”司行昭低下头,在老婆身上蹭蹭:“不太舒服……”

  郁皊抿唇。

  “那你休息一会,”他摸摸司总:“要叫医生过来吗?”

  郁皊昨天就想找医生给司总扎针了,退烧的镇定的,都该给司总来几下。

  尤其是镇定,病得厉害了,竟然还那么精神。

  “不要,老婆陪我一会。”司行昭扣住老婆摸自己的手,五指相扣:“等会就好了。”

  行吧。

  郁皊拧了拧眉,觉得医生的诊断书上还应该加上皮肤饥渴症这几个字。

  他动了动手腕,却没把司总的手挣脱开。

  郁皊面无表情。

  脑子糊涂了也这么大力气,怎么没被送去黑心矿场打黑工。

  司行昭不知道老婆在想什么,只觉得惶恐又甜蜜。

  老婆知道他做了什么坏事还愿意摸他,是他没有珍惜这么好的老婆。

  司行昭决定了,以后他要好好赎罪,给老婆当狗也行。

  *

  “莫阿姨?”

  郁皊在厨房里洗杯子,听见方特助在门口的声音:“莫阿姨来了?”

  方特助在那边:“是的,说是来看司总的,我现在去开大门。”

  走动的声音传来,郁皊走出厨房,果真看见方特助在往门外走。

  司总告了病假,可以不去公司,但莫阿姨过来看就拦不住了。

  毕竟司总是在司老先生和司老夫人身边养大的,老夫人派莫阿姨过来看司总也很正常。

  偏偏是这个时候。

  郁皊捏着杯子,目光看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司总。

  司总说不舒服,一直缠着他,他说要下楼吃饭了才被松开。

  就这还被跟着,郁皊都不敢转身,怕撞到身后的男人。

  忙上忙下,就是因为认知错乱的司总的“易感期”。

  可现在司家的阿姨找过来了。

  郁皊看着司总纯良的眼神,险些摔了杯子。

  方特助说司总连司家人都没告诉,显然不想让莫阿姨知道自己是“alpha”这件事。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郁皊有种闭上眼睛的冲动。

  “怎么了,”司总拿过老婆手里的杯子,给他倒水:“老婆不想看见她?”

  郁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司总还记得莫阿姨,见面了肯定要攀谈,那他如何能保证司总不把“alpha”的事情吐露出去呢?

  郁皊盯着司总。

  司行昭被老婆盯得疑惑起来,就听见老婆郑重其事地说:“莫阿姨来了,你不许在他面前提alpha的事,也不准说我是你的老婆,明白么?”

  他就知道老婆没那么容易原谅他。

  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明两人的身份,家里的阿姨也不行。

  司行昭无形的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可他现在想得到老婆的原谅,就不能再做出惹老婆不开心的事,忍痛答应。

  这么好说话?

  郁皊惊讶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表现得很老实的司总。

  司行昭任由老婆打量。

  郁皊虽然疑惑,但司总听话是他想看见的,莫阿姨也已经到了,想细究也没时间。

  听着莫阿姨在外面的呼喊,郁皊拿过杯子:“那就好,你跟阿姨说你不舒服在家里休息。”

  司行昭点头。

  郁皊带着他一起走出去。

  方特助已经安排莫阿姨坐下来,还把她带过来的东西放下。

  见过一面的莫阿姨对郁皊语气很温和,尤其是看见司行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时候。

  即使司总没说话,盯着郁皊的眼神也依旧火热。

  郁皊感觉莫阿姨的表情瞬间变得八卦。

  他有点绝望了。

  “坐吧,都坐。”方特助及时解围。

  郁皊坐下,给司总也留了位置。

  他把椅子推开一点,拒绝了司总挨着坐的动作,却没能阻止司总伸过来的手。

  “您来了,嗯,”被拉着手,郁皊只好转头看莫阿姨,尽力让自己忽略她眼底的探究之意:“今天司总不太舒服,我也没去学校。”

  “啊,”莫阿姨笑容洋溢:“你们感情真好。”

  还拉手呢。

  司行昭一个劲点头。

  郁皊低头,不想让莫阿姨看见自己尴尬的表情。

  好在莫阿姨是带着司老夫人的话过来的,一坐下就絮絮叨叨开始说。

  “听说司总病了休假,老夫人就让我过来看看,带点东西。”莫阿姨微笑:“夫人身体不好,不能常来,让我嘱咐你们几个小年轻照顾好身体。”

  郁皊也一个劲点头。

  还好司老夫人只是派了阿姨过来,要是附带医生,他连谎都不知道该怎么圆。

  谈到老夫人,莫阿姨嗔怪:“你们也不去老宅看看老夫人,她天天念着你们呢。”

  她笑眯眯地看郁皊:“尤其是小郁,老夫人念着你好多次,说可喜欢你了。”

  郁皊:“……那谢谢夫人挂念了。”

  他没敢抬头,也不知道司老夫人是怎么“念着”他这个没见过面的小辈。

  莫阿姨应该是在说客套话。

  司行昭却开口:“过几天,等得了空,我就带他回去看奶奶。”

  郁皊猛地抬头。

  莫阿姨却很满意司行昭的答案:“那当然好了。”

  她笑:“也不必太急,老夫人说小郁还在念书,等放了假再去。”

  司行昭郑重其事:“一定会的。”

  郁皊看见莫阿姨微微诧异了一下,旋即夸他们感情好。

  他简直想闭上眼。

  司总的确听话,不提alpha不alpha的,可他答应了要带着自己去看司老夫人啊!

  去司家,说不定还会遇见司总的爷爷。

  郁皊不知道司家对司总贸然定下的这桩联姻持什么态度,但只要对方知道宣闻天,肯定不会对他抱有好感。

  宣家和司家的体量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想到要见长辈,郁皊就发愁,连忙在底下拉拉司总的袖子。

  在莫阿姨转身的空隙,郁皊瞪了司总好几眼。

  你到底在答应什么?!

  司总却像是没感受到似的,反手扣住老婆的手,紧紧攥住。

  郁皊没脾气了。

  哪料到司总这样还不够,又摆出严肃的表情。

  “我之前做过做过太多错事,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司行昭谴责过去的自己,对老婆也是对莫阿姨保证:“以后肯定会好好对他的。”

  他的表情冷静,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方特助猝不及防:“啊?”

  莫阿姨表情变了变:“错事?”

  她惊疑地看向郁皊。

  这感情不挺好的,怎么还错上了?

  郁皊……被方特助和莫阿姨盯着的郁皊想闭上眼。

  他哪里知道司总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