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载酒行>第73章 石壁

  “嫂嫂,谷里的那些花草你可不要乱动,你分不清哪些有毒、哪些没毒,若是不小心中了毒,我又赶不过来的话,可就麻烦了。”萧非背着手走在小径上,对身后的沈瑾白嘱咐着。远处,萧非的三胞胎跟班还远远地跟着。

  两人用过了早饭,便出了门。沈瑾白看见萧非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骨笛,只吹了两声,门前的那些鸡就应声而散。沈瑾白不由得想起了进襄宜谷之前遇见的那群同样奇怪的虫蛇,她不由得心中奇怪:“她是可以驱使动物吗?”

  然而她并没有问出口,只是一直跟在萧非身后,思索个不停。已是初冬,襄宜谷的花草却依旧繁盛,有许多都是沈瑾白未曾见过的。她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听到了萧非的嘱咐。

  “你要带我去哪?”沈瑾白问。

  萧非回答道:“带你去我的屋子,离这不算太远。”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让你直接在我屋中住下的,可惜我那里总是有别人来……一些很古板的人。我是不想让那些人见到你的,不然我的耳朵又要生茧了,只好让你住在那边的竹屋里。”

  “原来你这个谷主也有怕的。”沈瑾白嘲讽着。

  萧非道:“也不是怕,就是合不来,只好躲着。”说着,她又停下来,回身看着沈瑾白,轻笑道:“我这也算是金屋藏娇了吧。”

  沈瑾白对她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可要赶紧把我幽闭长门宫,不然我迟早有一天把你杀了。”

  “我可舍不得把你打入冷宫,”萧非说着,一蹦一跳地到了沈瑾白面前,一把挽起她的胳膊,十分热情地说,“你实在是太有趣了,死在你手上,也值了。”

  沈瑾白实在是受不了她如此亲昵的表现,就想把胳膊从萧非的手中抽出来。可萧非挽得实在太紧,她挣扎了一番,又不敢太用力,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失败,只好一脸无奈地任由着萧非挽着她走路。

  萧非悄悄看着沈瑾白,见沈瑾白这般神情,不禁心中窃喜。“你就嘴硬吧,”萧非心想,“满嘴喊着要杀我,知道我真的不会武功之后,却连个大劲儿都不敢用。唉,沈姑娘,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一路沿着小径向前走去,到了山边出现了一条长阶,沿着长阶向上,半山腰上,却有一处别致大气的木屋。“那里是我的屋子,”萧非说着,指了指上面,“地方很大,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让你过来和我一起住。”

  “你倒是胆大。”沈瑾白冷冷地说。

  “那是自然。”萧非十分满意沈瑾白对她的评价,拉着沈瑾白的手就沿着长阶向上走。这长阶是直接在山石上凿出来的,看起来倒是时时有人打理,在这样的深山之中,竟是半点青苔都没长上。

  两人一路到了门前,萧非一把推开门,吱呀一声响,大门打开,她又让开路,让沈瑾白进去了。两人进去之后,萧非又立马回头把门关上了。

  沈瑾白回头看了眼萧非:“不让你那三个跟班跟着吗?”

  萧非摆了摆手:“不用了。她们跟得太紧,反而碍事。”说着,她又牵起了沈瑾白的手,带着她急急地向旁边的屋门前走去,道:“我有礼物要给你。”

  礼物?沈瑾白才不信,这小魔头不知又憋着什么坏。

  萧非带着她到了一间屋子前,拉开了门,高声道:“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

  沈瑾白见了面前之景,不由得目瞪口呆。这间屋子里全是高大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浩如烟海。只听萧非继续说道:“我襄宜谷所有秘笈,以及江湖上所有能找得到的功法、秘闻,都在这里了,以后这些书,你可以随便看。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可还满意?”

  沈瑾白看着这些,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她从未见过这许多的秘笈摆在她眼前,这对于一个练武之人简直是极大的震撼,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在习武上颇有天分的人。

  萧非笑着看着她走进了这间屋子,又一路小跑着踩着架子去书架上拿了两本书下来,又一路小跑到沈瑾白面前,把这两本书放在了她手中。“这是韶云派的剑法,你若想钻研韶云派的剑法,可一定要看这一本,韶云派剑法不外传,你在外边可学不到这些,”她指着一本书说着,又拿着另一本书说,“这一本是古往今来所有剑法的精要之处,你若能融会贯通,剑法必然大有长进。”

  沈瑾白拿着那两本书,随便翻开看了看,果然如萧非所说,只是看了一看,她心中便惊叹不已。不过她仍立马警惕起来:“这些是襄宜谷的私藏,我若不看这些书,想离开襄宜谷或许还比较容易;我若看了,只怕想离开襄宜谷时,便不止这小魔头一人拦我,整个谷里的人说不定都会前来阻挠。”

  “还有呢,”萧非却还在爬上爬下地给沈瑾白找书,她又拿着两三本书到了沈瑾白面前,道,“这三本是专修内力的。你的内力在同龄人中不算浅薄,可遇上高手就不够用了。之前石从风和严明都曾说过你剑法太过凌厉,说你可能会练坏了心性从而招来祸事,其实那只是因为你无法轻而易举地调动深厚的内力去支撑你的剑法,只好一味发狠,用蛮力带动内力。这些书可以助你调理内息增厚内力,等你练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便会轻松很多。”

  沈瑾白听了,看了看那些书,却又立马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所以,在你给我解药之前,这些东西我也就只能看着。”沈瑾白说。

  “嫂嫂,你不要怪我,我当然要做得稳妥一些,”萧非说着,又爬上了梯子,在书架上搜寻着,“若你不能完全归心于我,而我却把这些都让你学会了。等你打出谷去,又与我襄宜谷为敌,那岂不是就是我的罪过了?我虽不在意你是否与我为敌,但我好歹是谷主,总得稍微为谷里其他人想一想吧。”

  沈瑾白听着,看着那些书,仿佛一场盛大的筵席摆在自己面前,而她却只能看不能吃。她有些气愤地把那些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问:“你家里有这许多武功秘籍,你自己却不学吗?”

  “嫂嫂,不是我不想学,是我学不了呀,”萧非说,“我身体太弱了,路走多了都要喘个不停,实在是练不成武,最多就是用我襄宜谷特有的内功心法修习一下内力……但那些内力也无法让我如你们一般动辄打打杀杀的,只能让我有力气吹个笛子罢了。对了,说来奇怪,孟严明所练内功也是我襄宜谷功法,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从哪学来的。”

  沈瑾白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她的目光却又被书桌旁的书柜所吸引。这里所有的书架都高大无比,萧非要找个书都要爬上梯子,可只有这个书柜是寻常的规格。沈瑾白便走了过去,瞧了一瞧,只见最上面一层摆着许多画卷。她便伸出手去,随手抽出来一副,打开看了。可只看了一眼,她却又连忙把这画卷卷起,塞了回去。

  那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上面画着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这一看便是出自萧非之手,因为题跋下写了她的名字,从字迹看,还是她亲手所写。

  “原来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沈瑾白抬头望着萧非的背影,心想着,“小小年纪,想得倒不少。”

  萧非听见了下面这动静,回头一看,只见沈瑾白站在书桌旁边,也没做什么可疑的事。她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拿了一本书下来了。

  “这本呢,是我襄宜谷的历史,”萧非说着,又把这本书放在了沈瑾白手中,“我襄宜谷实在是和外界有许多不同,你若让我说,一时间我还真不知从哪里说起。但好在有这本书,以后你若要生活在这里,便一定要了解我襄宜谷。但这本书只记载到了我娘去世,至于我嘛,几个袖袖在记录,谁知道她们记成什么样了呢?”

  沈瑾白接过那书,翻开看了一看,又随手把书摞在了方才的那一沓书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魔头今日把她领来这里,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你别想走了。

  许多年来,襄宜谷一直维持着自己的神秘感,连谷主都要虚构出一个人来。而今,这小魔头竟然把襄宜谷的历史和所藏秘笈一概放在了她手中?仿佛是笃定了她无法离开了一般。

  “好啦,嫂嫂,”萧非说着,又热情地挽起了沈瑾白的手,“我还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呢。”

  说着,萧非便拉着沈瑾白出了门,还顺手提上了一个灯笼。她领着她下了台阶,却又向山里走去。进了山洞,却又有一条很长的楼梯,一直向下,深不见底。

  “这是去哪?”沈瑾白问。

  萧非笑着答道:“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襄宜谷的起源。”说着,便又牵着沈瑾白的手一路向下走,沈瑾白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出门还拿了个灯笼。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底。此处是一个岩洞,黑漆漆的,还有暗河流淌着,耳畔尽是哗啦啦的水声。萧非带着沈瑾白踩着河上的石桩过了河,到了一处石壁前,道:“这是我们襄宜谷第一代谷主在刚发现这里时刻下的字。她是先发现了这一处岩洞,然后才决定在襄宜谷定居下来的。对了,她当时还怀着孩子呢,那是我们的第二任谷主。”

  沈瑾白听见,接过萧非手里的灯笼,照向石壁,只见上面是一首骚体诗,看起来是用剑刻下的。她不觉念出声来:“春华凋兮秋实敝,云泱泱兮月不霁。江水竭兮夏雨雪,誓不久兮长泣涕。哀旧时之情义兮,涉溱洧而回顾。叹君心之易变兮,隐山林而远渡。自绝世兮独离索,被荆棘兮斩杜衡。伤吾怀兮恨难平,余宁为魑魅兮不患人情!”

  只听萧非解释道:“我们的第一代谷主呢,特别喜欢看书,相信你也发现了,我们的摄魂曲全部以乐府旧题为名,我们的毒药全部以词牌名为名。只可惜呢,我那位热爱看书的祖先,自己写的诗却实在不怎么样,就留下了这一首诗,还很差劲。不过据说这是她悲愤之时当场用剑刻下的,未曾雕琢词句。”萧非说着,又嫌弃地摇了摇头:“偏偏这首还被刻在了石壁上,每一代谷主都必须来瞻仰一下。唉,这又是何必呢?这么一来,所有后人都知道她的诗有多差劲了。”

  沈瑾白望着那诗,念了一遍,又问萧非:“她是为情所伤,所以才隐居在此?”

  “的确,”萧非点了点头,又看向那石壁,“男人就是靠不住啊,让她怀了孩子,转头却又贪慕虚荣投向了别人的怀抱……好像她唯一的家人也是因这男人而死,气得她杀了那男人又躲到了这深山里来。只可惜第一代谷主未曾对人说过太多她的过往,我们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还不知道对不对。”

  沈瑾白听了,心中倒没什么波动,这于她而言不过又是一桩一方负心薄幸、一方痴心错付的惨剧。从前她或许还会想到自己的父母从而内心生出许多感伤,可如今她却不会了。

  她想着,看了眼萧非,心里只觉得可笑:“她把我骗了个团团转,又把我囚在这谷里。从前冷眼看着别人的悲剧,如今却轮到自己身上了。谁能想到这小丫头是那个负心薄幸的,而我却成了痴心错付?呵,真是可笑。”

  岩洞里太暗了,萧非根本没注意到沈瑾白在瞧着她,她只是恨恨地道:“都怪那男人,伤了她的心,害得我们也不得安生。”

  “为何?”沈瑾白淡淡地问着。

  “因为,第一代谷主为了防止后世重蹈覆辙,特意留下了一条禁律,”萧非说着,看向沈瑾白,一字一顿地说,“谷中之人,不得耽于情爱;谷主,不得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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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虽然作,但还是挺会投媳妇儿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