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载酒行>第45章 战书

  第二日一早,几人洗漱完毕,便去楼下吃早饭。沈瑾白还在不住地思索着昨天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她又把在座的几个人看了一眼,想找一个能帮自己答疑解惑的。可她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思考。

  “我们今天就能到韶云派了,”陈广峻说着,又看向了季陵,“季兄,你真要偷偷溜进去吗?”

  季陵一边吃着,一边回答着:“放心吧,我去的地方人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们尽管去拜会掌门就好。”

  “可如果我们要找你,该去哪找呢?”蒋沅儿问。

  季陵连忙摆手:“你们不必来找我。若有事,我去找你们。”

  “也好。”陈广峻应了下来。任谁都能看出季陵如今并不想多说他回韶云派的缘由、也不想多说他是来做什么的,与其追问,不如给他一点空间。

  几人便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快吃完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人在门口下了马,身上还挎着一个小包,急匆匆地进了大门。

  “看打扮是北斗庄的。”蒋沅儿低声说着。

  萧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一直死死地盯着这个人,只看这人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北斗庄来这里做什么?”沈瑾白不解地想着。

  “客官,要点什么?”只见客栈老板连忙迎了上来,问着。

  “不要什么,借你这里布告栏一用。”那人说着,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布告栏的存在。于是他十分利索地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两份文书来,走到布告栏前,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浆糊,十分熟练地把两份文书都贴在了布告栏上。

  “老板,这两张文书要一直留在这里,留到冬至之日,”那人说着,又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不许私自扯下!”

  老板有些懵,只是接过银子来,应了一声。那人倒是个急性子,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又道了一句:“告辞!”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来如一阵风,去也是一阵风。

  “我去看看他贴了什么。”季陵说着,连忙放下碗筷,转身便到了布告栏跟前,细细地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这一看,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摇头叹道:“这我可真没想到。”

  “怎么了?”萧非忙问。

  “你们自己过来看,”季陵说着,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我得给你们留点惊喜嘛。”

  几人便忙都挤在了布告栏前。萧非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沈瑾白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多看了萧非几眼。陈广峻知道蒋沅儿不太认字,便直接介绍着:“这一张是英雄帖,这一张是战书。战书是给襄宜谷下的,英雄帖是要召集全天下英雄豪杰,共同攻打襄宜谷。”

  “北斗庄要攻打襄宜谷?”蒋沅儿也十分惊讶,“理由是什么?怎么突然闹了这么大的阵势?”

  陈广峻便指着那布告,把上面那些文绉绉的话都变成大白话说给蒋沅儿听:“北斗庄说襄宜谷这几年来处处针对北斗庄,前不久又在九江栽赃陷害北斗庄,是可忍孰不可忍……又说襄宜谷修习毒术,是歪门邪道,江湖深受其害,理应围而攻之,为江湖除害。特此约定,于冬至之日,攻上襄宜谷。”

  萧非低垂着眸子,袖子下的手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

  季陵感慨着:“襄宜谷存世百年,从未以真面目现于人前,虽然江湖上也曾有襄宜谷的人现身,可到底还是少见。相信北斗庄也不知襄宜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们竟敢如此莽撞地发了英雄帖,还下了战书……难得啊。”

  萧非疑惑地问着:“可我记得襄宜谷深藏于群山之中,十分难寻,只怕北斗庄也不知道襄宜谷在哪,怎么就要带人去围攻襄宜谷了呢?”

  沈瑾白指了指那战书,道:“英雄帖是给江湖群侠看的,这战书却是给襄宜谷中之人看的。他们找不到襄宜谷的所在地,却知道江湖上一定有襄宜谷的人在走动,他们四处贴这战书,便是给襄宜谷递个信儿……他们在激襄宜谷的人主动应战,毕竟,这是一封战书。”

  萧非听了,看了沈瑾白一眼,又死死地盯着那战书。她把那战书上的句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把那每一个字都印在了自己心里。她十分生气,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在心里悄悄骂着:“这帮糟老头子,还真是卑鄙!竟然用这种招数逼我们现身!现身便是暴露我们,不现身便是怕了……可恶。”

  “非非?”

  正当萧非不断思索对策之时,她却忽然听见沈瑾白低声叫了她一句。虽然如今沈瑾白称呼她为“非非”,但这一声“非非”实在是又轻又弱。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妨碍萧非立马反应过来。她已经飘远的思绪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她忙回头看向沈瑾白,甜甜地一笑,问:“沈姑娘,怎么了?”

  其他人已经收拾东西出了门,在外边收拾马车、牵马。一时间,这布告栏前只剩了沈瑾白和萧非两人。萧非方才实在是出了神,竟连这个都没意识到。

  “你在想什么?”沈瑾白问。

  萧非连忙笑道:“我没有想什么,只是在发呆。”

  “发呆?”沈瑾白很明显是不信的,这小丫头分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

  “表妹、萧姑娘,”陈广峻却在催促了,“我们得走了。”

  “好,”沈瑾白应了一声,看萧非没有想说的意思,只好先暂且放弃,对萧非道,“我们走吧。”

  萧非点了点头,便跟着沈瑾白出门去了,几人又走在了去韶云派的路上。快到地方时,季陵横马拦在了马车前,向前一指,望着远处山头上的青砖黛瓦,对几人介绍着:“那里便是韶云派的正门。”

  几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头上有一大片整齐的房屋。看起来虽不怎么气派,但也算是壮观。

  “你们一会儿便从那里进去就好,会有人出来迎你们的,你们直接自报家门,他们不会亏待你们,”季陵说着,跳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萧非,“我从后面进山,要绕一些路,接下来的几日你们可能见不到我,如果有事,我会去主动找你们的。”

  “好,季兄放心。”陈广峻应了一声。

  季陵点了点头,便向旁边一闪,钻进了树林子里。林子茂密幽深,他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因蒋沅儿要驾车,萧非正好从车上下来,骑上了季陵方才的马,紧紧地跟在沈瑾白身边。沈瑾白也正好有机会和她说话,她故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远远地跟在马车后。她看了看萧非,问:“你有心事?”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早晨你看那布告栏时,心事重重的。”

  “她在关心我。”萧非想着,低下头来,回答着沈瑾白,道:“那毕竟是襄宜谷的事,我的医术也是承自襄宜谷。他们今日以襄宜谷修习邪门歪道的理由来讨伐襄宜谷,可细究起来,我学的也是邪门歪道。”

  她故意如此说着。

  沈瑾白看着萧非,又望向了前面的路,似有些发怔地轻声说了一句,道:“是又如何呢?”说着,沈瑾白又闭了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非便继续说道:“而前不久,襄宜谷在岳州城内也公然要抓我回去,虽然这可能让襄宜谷暂时分不开心来抓我,可我还是有些怕……”萧非说着,低下了头。

  她言尽于此就够了。昨日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一味回避襄宜谷的问题必定会让沈瑾白多想,不然她不会一直看着自己。如今,她也应该找补一下。

  沈瑾白看着萧非如此神情,明白了。“定是因为她知道些襄宜谷的东西,若此事被外界知道了,只怕会对襄宜谷不利,所以襄宜谷才这样着急地抓她,而如今北斗庄发了英雄帖要讨伐襄宜谷……所以她才这样心神不宁的吧。”

  于是,沈瑾白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此事波及到的。”

  “当真?”萧非有些惊喜。

  “当真。”沈瑾白回答着。

  萧非笑了,连忙道:“那一言为定!我可记住了,以后我若出了事,你可不许不管我。”

  沈瑾白点了点头:“一言为定。”她并不知道,她这一句话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几人按照季陵方才说的方向,一路前行,不久就到了韶云派山门之下。他们把马拴好,把车停好,这才拾级而上,来到那灰白色的大门前,叩响了大门。

  大门打开,一个身着紫衣的老者打开门,探出头来。“不知几位有什么事?”他问。

  陈广峻上前行了一礼,道:“在下大理寺少卿之子陈广峻,久仰韶云派大名。特来拜会石掌门。”说着,陈广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拜帖,双手奉上。

  老者接过拜帖,打开看了,又回了一礼:“老夫韶云派严明。掌门师兄正在后山练武场,几位先请到那边休息喝茶,老夫这便去请掌门来。”说着,严明便转身带着几人进门。

  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沈瑾白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他和别的跛足倒还不太一样,他的左腿是僵直的,似乎动不了、用不上力,只能拖着走。

  几人跟着到了一处小屋里,路上人不多,据严明说是因为现在弟子们都在练武场,所以才显得冷清了一些。几人坐了下来,严明亲自给他们倒了茶,这才急匆匆地出去找人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了四人。沈瑾白抬头把这屋子打量了一番,只觉这地方看起来还真不像一个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地盘,和普通农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季公子夸大,如今看来,韶云派是真的穷啊。”蒋沅儿感慨着。

  几人正闲聊着,外边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紫衣灰发腰间佩剑的中年男子从外边走了进来。几人看他模样,便知他是韶云派掌门石从风。

  “这位便是掌门。”严明介绍着。

  “晚辈见过石掌门。”几人连忙行礼。

  石从风笑着摆了摆手,虚扶了一把,又道:“不知几位贵客来我韶云派有何贵干啊?”他说着,坐了下来,几人也都落了座。

  陈广峻笑了笑,又恭敬地说道:“不瞒掌门,晚辈们来此,实是为了溯源我表妹的剑术根源。”陈广峻说着,看了眼沈瑾白,道:“我表妹自小习武练剑,只是不清楚她师从何门。前不久我们行走江湖时,偶然听人说起,她的剑法颇有韶云派的神韵,这才特来上山请教。”

  “哦?”石从风捋了捋胡子,“竟有此事?”

  沈瑾白便起身行礼,道:“晚辈沈瑾白。掌门也不必忧心,晚辈知道韶云派有些规矩,弟子不得外传武功。因此,若晚辈的剑法真的师承于韶云派,那晚辈自当拜入韶云派门下。不仅如此,晚辈还将出一万两白银,作为拜师入门之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严明正在给蒋沅儿添茶水,这手一抖,竟把茶壶跌翻了,打湿了蒋沅儿的衣裙。

  沈瑾白倒是镇定自若,她只是细细地观察着石从风的神情,只见石从风也是一脸的惊讶。只是,这惊讶之外,似乎还有些悲喜相交的意味。

  “她想试探,”萧非看出了沈瑾白的意图,在心里想着,“不愧是她,只有她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