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人还是顺利拍下了合照, 只不过是另外五个人一起联合起来,摁着降谷零拍下来的。

  被几位好友联手制裁了的降谷零凄惨地被挤在了中间,连活动一下手脚都做不到, 看起来可怜极了。

  当然,除了那一张之外,他们也是有好好拍下正常的合照的。

  只不过明田信却非要挡着降谷零的面, 煞有介事地在那张降谷零被欺负的照片表面弹了弹, 就像是在表演若干年后给尘封多年的老照片弹灰,看得降谷零直翻白眼。

  “你也就能嚣张这么一会儿功夫了, 我就不信真的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之后,这些照片你还真能保存下来。”

  降谷零不服气地怼了明田信一句,然而话一说出口, 他自己却先懊恼地皱起眉。

  明田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的降谷零已经正式接受了警察厅警备企划课的招揽, 等到一毕业就正式入职。

  到时候如果他真的接受了针对组织的任务,按照规定,所有与降谷零有关的无论纸质资料还是电子版材料,全部都要被统一销毁的。

  而明田信的手里可是保存了降谷零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的恶作剧照片, 如果能够被统一销毁的话, 第一个双手赞成的人一定是降谷零本人。

  然而无论是拍照的明田信,还是被拍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其实都知道,拍下这些照片的真正目的, 其实是在记录他们共同走过的那些美好回忆。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这些承载回忆的照片,明田信才会是那个最难过的人。

  降谷零不想让明田信那么难过。

  但是为了双方以后的安全,他又不得不向上级申请销毁资料,所以此时才会失态地说出这种, 几乎是差点儿就要暴露出自己工作性质的话来。

  见幼驯染此时这样一副表情,同为企划课成员而且还是前辈的明田信, 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过,就连还没入职的降谷零都明白的保密性,自己这个入职比他早了四年的前辈又怎么会清楚?

  但是明田信可不是会眼睁睁看着幼驯染难过而无动于衷的人。

  他朝着欲言又止的降谷零露出一个微笑,重重地在他的肩上一拍,又激励似地晃了晃。

  似安慰又似保证。

  “零,放心吧,我保证,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最后他们还是毕业了。

  虽然最后的期末测试的第一名依然是降谷零,但是明田信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从降谷零的手里抢过了上台宣读毕业致辞的荣誉。

  不仅是因为明田信本身的成绩就足够承担这样的荣誉,同时也是为了让已经入职公安的降谷零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而说服校方同意这个安排就更简单了,明田信只是和养父通了一次电话,说明了自己从组织BOSS处新接到的任务和自己的推测,再加上降低降谷零存在感的必要性,养父自然就会明白用明田信换下降谷零的重要性。

  于是他暗中知会校方:有”高层”很看好排名第二的明田信,希望在毕业典礼上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而校方当然也不可能真的猜不到这背后可能包含的各种错综复杂,无论真实原因是什么,总之最后,所有人都再次铭记了明田信,而没人注意到隐藏在人群里的降谷零。

  “零,想不到最后上台演讲的人选居然会落在阿信头上。你不会难过吧?”

  诸伏景光微笑看着降谷零,蓝色的漂亮猫眼中藏着温柔的关心。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降谷零失笑,“我们两个本来就同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而且阿信也的确很优秀啊。由他上台致辞和我也没什么区别。”

  降谷零紫色的眼睛看向演讲台,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愁绪。

  “而且阿信在这之前就已经单独找过我,说是想要代替我上台,因为他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保护。”

  诸伏景光呼吸一滞。

  “阿信他……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阿信从来都是我们几个之中最聪明的。”

  降谷零似是在看向讲台的方向自言自语,转而又回头问诸伏景光:

  “景,所以你真的决定了?”

  他注视着那双异常熟悉的蓝色猫眼,那是温柔地陪伴自己长大的温柔色泽。也只有在面对世界上唯二两位幼驯染的时候,降谷零才会真正地放下烦恼,敞开心扉。

  而如今,自己即将告别朋友去承担自己所选择的职责,而诸伏景光也同样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路。

  面对着降谷零担忧不舍的目光,诸伏景光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是降谷零也明白了,自己这位幼驯染也同样有属于他的坚持。

  或许最初,自己是为了能够找到失踪的另一位幼驯染才选择进入警校,诸伏景光除了和自己一样为了找人,或许还有想要能够亲手找到杀害父母凶手的执念。

  然而到了现在,他们的理想却也已经变了。

  为了将很可能误入歧途的明田信从恶人手里拯救出来,同时也为了拯救更多这样的无辜民众,甚至保护整个国家。他们自愿走入黑暗。

  典礼很快结束,六个人原本还越好要在毕业之后一起聚餐的,然而真的到了在餐馆碰面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四个人。

  “可恶!那两个家伙到底哪儿去了?怎么会迟到这么久!”

  松田阵平气愤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因为饿着肚子,脸色都比平时更黑了几分。

  伊达航看了看表。

  “降谷和诸伏平时都不是会迟到的性格啊,就算临时有事也会打电话说明的。这次却一直没见人影,会不会是临时有事情耽搁了?”

  萩原研二也放下电话,脸色有些不太好。

  “他们两个的手机一个打不通,一个直接关机。这时间也太巧了,如果真的出事了,肯定不是小事。”

  他回过头,看到明田信正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杯出神,于是问道:

  “阿信,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从礼堂出来之后,他们两个就一直在躲着我。我也想找到他们问清楚的。”

  明田信兴致缺缺地回了一句。

  松田阵平黑色的眼睛瞬间望过来,目光饥饿中带着凌厉。

  “不对!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不然你现在不可能对他们的安危这么漠不关心。”

  明田信挑了挑眉,却没有回答,而是目光一转,看向包厢门外的方向。

  松田阵平见状还想说什么,下一刻,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萩原研二立刻从椅子里站起来去开门,然而门外站着的却并不是之前以为的迟到的同期,只是这家店的女服务员。

  “对不起,打扰各位了。”服务员十分礼貌地鞠躬道歉。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立刻拿出了专业应对女士的标准微笑:

  “没关系的,能被这么漂亮的女士敲门,应该是我们几个的荣幸才对。”

  女服务员被夸奖的脸有些红,坐在后面的松田阵平不满地“啧”了一声。

  萩原研二收到幼驯染不满的讯号,立刻正色道:“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之前有两位客人提前到店里来,留下了两个字条,说让我在这个时间交给你们。”

  说着,女服务员拿出两张折起来的纸条,犹豫地看了包厢里众人一眼,然后往站在门前的萩原研二手里一塞,就红着脸跑了。

  包厢中的几人面面相觑,伊达航率先开口:

  “字条就是他们俩留下的吧。所以说,上面写了什么?”

  萩原研二关上门走回座位,随手打开了字条。

  坐在对面的松田阵平瞟了一眼,不满道:

  “肯定就是那两个家伙没错了,用的还是警校宿舍里统一的便签簿里撕下来的纸。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等下次见到,一定揍他们一顿。”

  然而萩原研二却在打开字条后就开始发愣,半晌没出声。

  “上面写的什么?”明田信问道。

  萩原研二顿了一下,说道:“小诸伏说,他决定不当警察了,要去别的地方闯荡一番,让我们不要找他。小降谷的内容更简单,说是以后不要再联系他了。”

  包厢里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警察,在这种时候哪怕不明说,也已经猜到了,那两个人突然说出去这种话,绝对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答。

  “他们两个……”

  萩原研二放下字条,正打算说些什么。明田信却突然开口道:

  “就这样吧。我们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们了,也不要再去主动联系。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众人又是一静,每个人都清楚,明田信的处理方式才是最正确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松田阵平突然问道。

  “有所猜测。”明田信痛快地点头承认,但还是解释道:“不过谁都没有明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们两个今天的打算。”

  明田信虽然知道了两位幼驯染早晚会主动断开之前的所有社会关系,为公安那边的任务做准备,却没想到他们行动的居然会这么快。所以哪怕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有些伤感。

  属于少年时期的青春和纯粹已经彻底结束了,下次再见面,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

  明田信伸手从萩原研二手里抽出那两张字条,又顺便将萩原研二衣服口袋里的打火机摸了出来。

  他用打火机将纸条点燃,又放进自己的玻璃杯里,看着杯中窜起的火焰将纸条烧得干干净净。

  包厢里很快飘散开纸张燃烧后发出的焦炭味道。

  明田信抬起头,很认真地将每个人的脸都仔细看了一遍,眼睛被燃烧的烟气熏的有些发红。

  “那么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聚会吧。或许哪一次,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六个就又能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