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有些扭曲地微笑着,询问:“小飞,怎么还不回家啊?”
而他的身后,是拿着菜刀,同样笑得诡异的谢母。
“小飞,今天15岁了哦。”她温柔的声线此刻听上去刺耳又冰冷。
谢横飞转身就跑,却见周围每一扇窗户都打开,里面出现的都是自己的父母。
最后,他停在了一扇门前,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逃跑。
那门上的“福”字熟悉又陌生,越看越不像是一个字。
“吱呀……”门在谢横飞眼前缓缓打开。
母亲拿着菜刀,微笑着走了出来。
“小飞当年生下来的时候,是七斤六两呢。”
谢横飞吓得连连后退,却感觉自己的脚跟碰到了什么东西。
转身低头一看,他发现那是父亲的脚尖。
还没等他抬头,已经被父亲狠狠束缚住双手。
他的身下出现一张冰冷的凳子,双脚被固定在了地上。
谢横飞想用力挣脱这一切,却感觉自己绵软无力,怎么样都使不上力气。
母亲将刀放在他的胸前,喃喃说着:“七斤六两,这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呢,该从小飞身上割下来,还给妈妈了。”
谢横飞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妈妈从自己胸前片下了一片肉。
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然而这都不是谢横飞最害怕的。
他害怕的是父母再次死在他的眼前。
他感觉到了体内似曾相识的热量。
这些能量似乎快要从他体内喷发,击穿他的父母。
不行,不能这样。
谢横飞一边拼命忍耐,一边死死盯住母亲手里的刀。
在对方再次将刀靠近他胸前时,他将脖子凑了过去,狠狠一个转头。
血液从伤口中喷溅而出,他感到体温一点点降低,在失去意识前,他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这次,他没有杀了父母。
谢横飞从梦中醒来,他摘掉头盔大口呼吸。
他记得之前几次在噩梦里,自己都是死亡后醒过来的,于是尝试主动赴死来脱离梦境。
没想到成功了。谢横飞庆幸地想。
耳旁传来肖勿歇取下头盔的动静。
谢横飞没有回头看对方。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愤恨多一点。
“谢横飞,对不起。”肖勿歇的声音传来。
谢横飞依然没有侧头,只是客套地回答:“我也很抱歉,没能坚持到最后。”
两人沉默下来。
直到天花板上音箱里传来声音,才打破了这份难熬的寂静:“恭喜两位尽职尽责的员工为‘母亲’培育出优秀品质的蜜之果,请在种植间耐心等待,将有采摘员前来摘取果实。”
只是“优秀”吗?谢横飞绝望地想。
到底要他痛苦道什么样的地步,才能培育出“顶级”品质的蜜之果?
进来的采摘员一如既往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人里,没有蒋睿轩。
谢横飞发现没有熟人后,就转头看向自己的双腿,避免与任何人的视线接触。
他告诉自己,肖勿歇也只不过是在努力完成任务而已。
但内心的愤怒却没有那么轻易平息。
明明他在梦里已经答应自己停止了,却依然在开窗后让梦境的可怕程度进一步升级。
他有那么一点点在乎自己的感受吗?
谢横飞想。
采摘员取走果实后,两人换好衣服走出种植间。
“要去食堂吃点东西吗?”肖勿歇在一旁问。
谢横飞闷闷回答:“没胃口,你去吃吧,我先回家了。”
说完,谢横飞加快步伐走向电梯。
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想赶紧回家见见父母,确认他们没事。
哪怕,他知道,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不论是梦境,还是他家里的“爸妈”。
肖勿歇没有跟上来。这让谢横飞更生气了一点。
他怎么就不追上来,跟我撒撒娇,抱抱我,说不定我就不生气了呢。谢横飞想。
不过他说不定也生我的气吧?他做这样的事,心里也很难受。我居然一点也不理解他。
他或许也因为愧疚不敢跟着我吧?如果我对他做这样的事,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晃。
谢横飞想着想着,好像气消散了一些。
算了,如果明天见面时,他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就原谅他,并且跟他好好道歉。谢横飞下定决心。
走到家门前,看着门上崭新的“福”字,谢横飞松了口气。
不过他有些疑惑地想,今天广播为什么没有询问他们要不要抹去痛苦记忆。
明明他很需要这种“治疗”。
难道是程序出bug了?
谢横飞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门,冲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换好鞋,他进屋就看到餐厅里正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果酱奶油蛋糕和一桌子菜。
他的心忍不住紧了紧。
只见父亲从厨房走出来,笑着道:“之前你23岁生日,没跟你庆祝,你妈说想今天给你补一个。”
谢横飞看着笑容自然的父亲,和他空空的双手,稍稍松了口气,努力笑了笑:“生日还有补过一说啊?咱们家可真有仪式感。”
说着,他看到母亲拿着菜刀从厨房走了出来:“我还记得你当时生下来是七斤六两呢。”
谢横飞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见父亲转头对母亲说:“都说你多少次了,菜刀别随便拿出厨房,你看咱儿子被吓得脸色都变了。”
母亲抱歉一笑:“哎呀,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小飞赶紧去洗手,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谢横飞的心情七上八下的,他一边洗着手,一边心想,都怪肖勿歇,给他整的什么破梦,搞得他现在随时都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擦完手看向镜子的瞬间,他发现父母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我去!”谢横飞被吓得跳开一米远,转头看向满脸笑容的父母。
谢横飞见二人表情自然,双手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物盒,松了口气:“不是,爸妈你们这样真的很吓人好吧!”
父亲把礼物盒递到谢横飞眼前,道:“这是爸爸妈妈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快拆开看看。”
谢横飞接过礼物,指挥父母往餐厅走:“吃饭吃饭。”
他将包装纸小心沿着粘黏的地方拆开,尽量不破坏纸张。
里面包着一个做工考究的长方形纸盒。
打开纸盒,内部放着一本精致的相册。
母亲笑着道:“是从你出生开始,我们一家人的合照,快看看喜不喜欢。”
谢横飞打开相册,看到的是他婴儿时期,父母抱着他拍的老旧照片。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领域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随着一页页翻过,照片越来越清晰,他越长越大,父母的样子也越来越成熟。
“这是你14岁生日,我们一家的合影,在游乐园拍的,你还记得吗?”母亲笑着道。
谢横飞微笑:“记得,当时我说那游乐园太幼稚了,已经不适合我去了。”
父亲哈哈笑起来:“青春期就是喜欢装成熟。”
也不知道15岁之后的我,跟父母的合照,会是什么样。谢横飞一边期待着,一边翻开下一页。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全身是血地瘫坐在父母尸体旁的照片。
这照片是那么细致真实,让人觉得这就是当时拍下来的。
谢横飞心跳骤停,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
母亲的声音变得阴森又扭曲:“啊呀,这不是你杀死我和你爸的时候吗,看你当时哭得多开心啊!”
父亲的笑声也变得失真:“哈哈哈,你看我俩这浑身是伤口的样子多精神,真是怀念啊!”
谢横飞抬起头,才注意到,母亲之前拿在手里的菜刀依然紧握在手心,而父亲走过来将自己的手别在了椅背上。
他想起来那张照片的视角了。
那是当初肖勿歇从窗户翻进他家时,看到的视角。
是肖勿歇。
这里依然是肖勿歇为他制造的噩梦。他根本就没有通过主动赴死的方法从噩梦中醒来。
母亲笑着拿起刀,说:“小飞啊,你知道当时你在爸爸妈妈身体上刺穿那么多伤口有多痛吗?”
谢横飞瞪大眼睛,这不只是童年阴影地复现,甚至是一种延伸。
他内心的愧疚涌上来,让理智再次被冲散。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谢横飞不停地道歉。
父亲笑着抚了抚他的发顶,安慰道:“没事的孩子,一切欠爸妈的,都如数还回来就好。”
他将相册里那张血腥的照片举到谢横飞面前,示意道:“我们就对着这个照片一刀刀划,划完了再杀掉你,你一条命换爸爸妈妈两条命,应该不介意吧?”
谢横飞的双眼淌下泪水。
如果真能将自己的命还给他们,让他们活过来,他当然愿意。
他感到四肢开始传来细细密密的划伤的疼痛。
“一切都是为了‘母亲’。”他听到父亲喃喃道。
“什么?”谢横飞从崩溃的情绪中努力拼凑出一丝理智。
母亲附和着父亲道:“只有最极致的痛苦,才能为‘母亲’贡献出最美味的果实。”
谢横飞讶异地看向父母,他注意到自己细密的伤口里长出了黑色的藤蔓,是蜜之果的藤蔓。
难道这一切不是梦?
这对假父母之前装的那么好,就是为了让自己孕育出最顶级的蜜之果?
“谢横飞?”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户边传来。
谢横飞看过去,就见肖勿歇正从窗户外翻进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谢横飞心里瞬间有了底,大吼道:“救命!肖勿歇!我爸妈,他们,他们被控制了!”
只见肖勿歇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露出邪恶的笑容:“被谁控制了,你是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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