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器灵书>第58章 58.沉默的村庄

  “我不想继续了。”

  阎曈看见即墨的头顶浓厚的铅灰色上,慢慢浮现了这几个字,转瞬又淹没在那浓云般的阴郁当中。即墨摸了摸除却自己外,别人都看不见的脖颈上的铁链,而后抬眼,望向他人,他们脖颈上的锁链都连着自己,仿佛轻轻一动就会将自己扼毙。他们彼此都掌握着彼此的命运,这大概是他的代价。但是,即墨转过头看向江识。他没有。

  即墨偷偷将一缕若火藏进了江识的心口,郑元书表情凝重下来,最后拉走了江识。

  一切都结束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从火堆旁醒过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茫然。褚庭跟徐若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上前准备在其他人疑惑的时候,解释。但其他人醒过来,却彷佛把从路上到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只是说几辆车没油了,他们不是去联系导师他们来接一下他们吗,怎么去了一整晚。

  江识跟郑元书对视了一眼,跟其他人走过去,郑元书跟陈露夏他们几个人解释说昨天夜深迷了路,信号也不好没联系上。江识在听郑元书一本正经说的时候,忽然动了动鼻子,暗自扯了扯褚庭,两个人顺着味道寻过去,没多久,就在村子里找到了一桶汽油,刚好能用,也许就是他们的。

  回去的时候,郑元书已经跟徐若转移了其他人的话题,说起了温多江遗址的资料。

  即墨看着已经少了两个人的人群,回过身,盘腿坐在断桥边上。他低下头,看着下面格格不入的漆黑尸骨,即墨就知道,那是赵一。赵一一直是一个温吞的人,从来不多话,但很妥贴,所有同学或多或少都承过他的情,他曾在军训自己晕倒差点暴露的时候,赶走过围观的同学,他帮江识挨过他哥的打,帮郑元书找到过难得的考古资料……但是他早就死了,只是被迫活着,即墨发现自己甚至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他没有跟任何人走的很近,根本没人了解过他。如今,那些人受过他帮扶的人,估计都忘记了他,一切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而陆微,即墨有一种透不过气的茫然,那是他最信赖的人,结果在轮回梯里,却告诉他这是一场那么久的谎言。日日相见的同学是假的,陪伴自己、给自己上药那个哥哥,并不存在。那是蛰萤的倒影,自己的身边,还有什么是真正真实且能留住的吗。

  阎曈走过来,坐在了即墨身边。

  “母亲是假的,生我又恨我,陆微哥是假的,赵一早就死了,连师父也走了。”

  即墨的头顶极为浅淡的字现了又散了,他见阎曈来了,抬眼看了一下,想跟往常一样朝着来人笑一下,嘴角却勾不起来。

  “小鬼头。”阎曈不知道说些什么。“你伤口还疼吗。”

  “你说,一个早就死的人,还会疼吗,一个骗子,会付出真的感情吗。你当警官很久了吧,遇到过吗。”即墨已经恢复成人的瞳孔的眼睛,空洞洞的看着阎曈。“不会吧,如果有,那得是多大的幸运啊,可是,我生来就晦气,运气从来没有好过,总是差一点,离真相差一点,离亲人差一点,离身世差一点,离成为人……差一点。”

  “小鬼头,你还有亲人。我跟初青、褚庭都是你的亲人,我跟初青还跟你血肉相连,褚庭也一直在陪着你。”阎曈掏出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慢慢揉碎了,然后点燃了这些,火在阎曈掌心缓慢燃烧,那些烟叶组成的火堆,在他的指尖被磋磨着。“你还有裴菀樱跟小栀丁……”

  即墨忽然笑了,小虎牙露出来,手缓缓从脖颈上摸着,又落下去。“我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即墨就站起了身,然后拍了拍阎曈的肩膀。“记得把他们都带回去吧,再路过那条街的时候,别怕。”

  “什么意思。”阎曈猛地拽住即墨的手腕,烟草的灰烬纷纷扬扬落下去。

  “我原本不信命的。”即墨看着废墟形成的眼睛,眼神渐渐暗下去。“可他们都信,然后,一个好好的告别都没留给我,他们都准备好了最后一面,只有我潦草的就被扔下了。”

  阎曈看着即墨绕过那些同学,独自回到了车上,缩成了一团,合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座椅在他身上投下阴影,慢慢有水汽从他紧闭的眼睛里缓缓沁出来,又像香灰一般从空气里蒸发。

  褚庭、徐若跟阎曈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徐若想过去,被褚庭跟阎曈拉住。

  即墨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才纳村,一路上同学们像是都将他遗忘了,连吃东西,都甚少过去跟他搭话,明明之前是团宠的存在,现在却像是个大家都害怕的瘟疫,不知怎么的,陈露夏他们像是突然察觉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恐惧,明明不想这样像是排挤小孩,但是又扛不住那种从像是从心底滋生出的恶意。

  到了才纳村的时候,空气中凝结的几乎实体化的尴尬才勉勉强强的收敛了些。可当他们进了村子,发现说好来接他们的人,并没有出现在村口。陈露夏走上前,打算跟路过的村民问问,结果刚刚说明是要和之前的考古队会合的学生后,原本热情的村民,立刻抽回了还在握着的手,附近听了她话的人,也都快速跑进自己家院子,砰、砰、砰地关上了各自家的院门。

  “像是出事了。”阎曈他们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猜测。

  一行人立刻开车直奔遗址——午襄拉康,这座传闻一夜就建造起来的神殿,如今被浓厚的黑纱缠裹着四周,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情况,也丝毫没有人气儿。

  即墨从阎曈身后冲出来,抽出阎曈后腰别着的匕首划开离得最近的厚纱,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座佛塔伫立在大滩大滩的血迹之上,阴邪又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