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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玲韵是分公司的会计，前两月调来总部。孟康最近时常从同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讨论的点无非聚焦在容貌和身世背景上，过了一阵，因为蒋玲韵短时间内有升职异动，又因着有人见她出入高管办公室，一时关于她持色上位的传言甚嚣尘上。
这天中午孟康在单位食堂吃饭，同部门的李敢直勾勾盯着路过的蒋玲韵，还扯了孟康的袖子努努嘴，“长得确实可以，就是矮了点”他以手遮住颌面，压低了声音靠过来：“陈总艳福不浅”
这话很不友善，孟康对跟风八卦没有兴趣，尤其是这类单方面的诋毁，但李敢虽是他的同级，年龄和资历却大他一截，平日都要称一句“李哥”，于是只能轻飘飘转移了话题，“年会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哪行啊？我就跟着张张嘴，你们小年轻搞什么跳舞弹琴的，我不行”
李敢摆摆手，食堂的瘦肉有点塞牙，这里没有剔牙的工具，他只能用舌尖囫囵代替，好容易剔出一点，大喇喇用卫生纸沾了丢在桌上，孟康无意瞥到纸上残渣，没了食欲。
他们部门组织了一个激光舞的节目，年会在即，每晚都得留下排练，孟康天生肢体不协调，往往排练过后回了宿舍还得偷偷练习。陈荣年假放得早，来这里玩了两天，晚上他趁着陈荣洗澡的功夫拿出平板看着分解动作跟着动，背景音一开全然忘了时间，回头一看，陈荣拿着手机不知对着他拍了多久。
不仅如此，还上传发了动态。孟康气急，软硬兼施着威胁他删掉。
“别啊，删了干嘛？这不是扭得挺好的吗？”陈荣指着他在视频里的动作，笑得前仰后合，“就是我看着是不是有点同手同脚啊？哎哎别动手别动手，你手机响了，去去去，去接电话”他顺手拿了孟康丢在桌上的手机，却瞥到了个熟人的名字，有些新奇：“方旻昱？他怎么打过来了？”
孟康倒抽一口冷气。
“我来接，这么多年了，看看他能不能听出我的声音”
“你别——”
但是已经晚了，陈荣滑动了接听键，正要清清嗓子开口，方旻昱先声夺人道：“陈荣跟你住一起？”
陈荣到喉咙眼的开场白忘了个干净，这浓浓的捉奸既视感让他神经短路，还没等他梳理清楚，孟康已经把手机拿了过去。
方旻昱迟迟没听到回应，又问了句：“怎么了？”
孟康看了眼半张着嘴杵在原地的陈荣，吞吞吐吐道：“没，没事”说着走去阳台，方旻昱问到留宿的问题，孟康忙说准备了折叠床，陈荣只是借住一晚。
“他不行”方旻昱道
孟康抓着栏杆的手指一紧，“为什么？”
事实上，他对陈荣，欧阳胤乃至于童珂都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没有产生过任务旖旎的心思。并不会因为他是同性恋而改变什么。
只是遥想起高中时期，陈荣跟他似乎是有过一些愈矩的“亲密互动”。
方旻昱这是吃上过期的陈年老醋了？
他此刻的脸应该崩得很紧。孟康心尖酥了又麻，如果不是碍于陈荣，很想好好哄一哄。
陈荣在他挂了电话的同时停下手中的吹风机，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孟康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回来，他站在门口，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跟方旻昱，你们——”
问出口了也就没有顾虑，“你们是不是......？”
孟康镇定地摇头，“不是”
陈荣仿若松了口气，又直觉这个答案只是搪塞，他本能地觉得这次不能刨根问底。
一向藏不住事的人被迫夹紧了尾巴，难受得胸闷气短。
孟康搬出新买的折叠床，从衣柜里翻出棉被铺好，陈荣更想不开了，上次过来还是同床共枕说着夜话，怎么方旻昱一个电话过来，一切都变了样了？
他蓄了满嘴的问句消化不了。再一看刚洗完澡从雾气中走出来的白白净净的旧友，横竖都不对劲了——脑子里顿时天翻地覆，鸡皮疙瘩从胳膊肘爬到了三角肌。
孟康把自己装进棉被裹成一条，眼看着陈荣坐在床边石化住一般。不知过了多久，陈荣合衣躺下，灯也忘了关，再过一阵，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孟康绷紧的身体跟着一颤，好在他只是去摁熄了灯。
第二天早上孟康睁开眼，发现陈荣已经醒了，正一瞬不错地盯着他，他起身去厨房煮了面，陈荣叼着根牙刷机械地来回推动，
孟康拿一小把香菜切了，开口问：“能不能吃香菜？”
陈荣吐了牙膏沫，用指腹一抹，点点头，“都可以”
两人各怀心事吃着汤面，陈荣一夜没睡实，胃口缺缺，本想当做若无其事，然而孟康的手机一有响动，他就不自觉想去留意，终于在出门之际破了功，憋不住了：
”你跟方旻昱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陈荣头发也没梳，乱成了鸡窝，他无暇顾及，继续说：“我想了一晚上，你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
孟康脸色隐隐发白，陈荣等了半天，等到了一句”对不起”，费解道：“你说对不起做什么？我不歧视同志，更何况你是我朋友，我只是想不通，方旻昱不是直的吗？”又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就这两个月”
陈荣换了鞋，从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抽上了，
“方旻昱是双？”
孟康下巴缩进围巾，自己也不能肯定这一点，没有回答。
”我说真的，性向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娘胎里带出来的，而且方旻昱女朋友没断过，你不是不知道啊！”陈荣说着有些激动，“他要是个双就更不靠谱了，人现在顶多拿你当消遣！你还傻了吧唧贴上去”
这些他都知道，也在王佑谦那里听过很多遍，孟康无力地发现，身边的知情人好像一开始就判定方旻昱是个不长情的人。
而严格来说，明明是自己干扰了方旻昱原本的生活轨迹。方旻昱从不欠他什么，没有人需要为他的沉没成本埋单，七年的喜欢虽然漫长孤单，但是并不妨碍喜欢本身就是一桩美好的物事。
并不是每段暗恋都会迎来曙光，多少悄无声息的爱意被藏在风里，无疾而终。他已经足够幸运，不敢再奢求长远。
小年前一夜，孟康跟家里通完电话，把他们部门的激光舞视频转发给方旻昱：猜猜哪个是我？
因为是统一采购的衣服，黢黑的背景下只能看到眼花缭乱的Led灯光晃动，十分不好认。没有等到回复，他便缩在床上玩起了手游，晚十点听到敲门声，心念一闪，忙扔了手机下床。
方旻昱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外，孟康这个月没有见着他，伸手去抓他的袖口，被他反握了住。
“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方旻昱眉眼温润，手指却被冷风吹得冰凉，孟康掀开厚厚的睡衣给他取暖，将他的右手团进最温热的腹部，又摊开了掌心，”还有左手”
方旻昱的左手从口袋抽出，却是将人揽进怀里：“来跟你过小年”，他调笑道：“顺便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藏别的男人”
孟康在他肩上轻轻摇头，嗅他身上冷丝丝的清冽气味。
两人异地而处，每次见面都如同阔别重逢，在床上毫无节制，事后孟康筋疲力尽趴在一旁，方旻昱则是点开了年会视频，孟康听到音乐，转头过来问：
“你认得出我吗？”
不料方旻昱很快指出：“左手边第三个”
“你怎么知道的！”他微微支撑起上半身，不敢置信方旻昱真的认出来了。
方旻昱一本正经地指认：“动作不太协调，跟陈荣发的视频里如出一辙”
“......”
亏他以为方旻昱跟自己有什么神奇的心灵感应。
想到陈荣，他更是苦恼，也忘了生气，慢慢挪到方旻昱身边。
“方旻昱”他没敢对视，说出了一只亘在心里的疑问：
“你跟我....亲热的时候有过心理障碍吗？”
方旻昱把玩着他的发丝，声音带了些困意：“你自己感觉呢？”
应该...没有吧？至少方旻昱好像并不抗拒跟自己做爱，孟康这么想着。但是方旻昱之前交往的都是异性，其实心里也没底：“我不知道”
“是不是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孟康揉了揉眼睛，摇头，“我就是...突然想知道”
“也不算心理障碍吧，我刚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的时候，那段时间确实不太习惯”
孟康枕上他的手臂，有些不解：“‘真的’喜欢你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有假的么？”
“不是”他略一停顿，直言道：“童柯那件事之后，我有往这方面想过”
孟康讶然，原来他是真的知道———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眼看着你每天汗涔涔地往五区跑”方旻昱脸上泛了点笑意，“明明吃不了两口饭，还要借口说那边的食堂好吃”
孟康不禁赧然，现在回想起来，这么多破绽百出的拙劣借口居然全被方旻昱看在眼里。
“我当时很矛盾，说白了很不想失去你，但是又很清楚地知道对你没有那层意思。我尝试过想着你弄出来....确实没什么感觉”
他们刚经历一场情事，再听到这些，很难形容具体的感受。孟康静静伏在方旻昱身上不动了，连呼吸都变得轻盈，开口的声音也变了调：“然后呢”
“然后就跟徐媚认识了”
“......嗯”
“再然后大二的时候欧阳过来了，我发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稍微靠近一点，你的手就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接着说，“至于那片钥匙，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本能地觉得欧阳一走，也许再没了留你的理由”
孟康赫然睁大了眼，胸口像是灌进了酸水，泡得难受
“直到那天被你撞破我跟徐媚，阴差阳错把你推得更远了”他似是自嘲地叹息一声，勾了孟康的脸颊左右端详：“我大晚上撇下女朋友跑出去找你是不是更不对？徐媚后来跟你说了什么？”
孟康眨眨眼，如实道：“她只是问我为什么会有你的钥匙”提及徐媚，更觉歉疚，“所以我喝醉那次——”刚一说出口就不知怎的，问不下去了。
“哪次？”方旻昱明知故问，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是某人霸王硬上弓的那次么”
如愿看到孟康的脸红到耳尖，随即将他双手合十拢到一起，明目张胆地使坏：“我第一次被人绑起来’ 欺负‘，还要被蒙上眼睛，稍微有点不配合了，有人就一脸委屈地要哭出来”
孟康的手指蜷着，紧张得凉了半截，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一个方旻昱。
“也就是那次，我发现跟你……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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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