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想去珠宝库

  颜衡一瞬间晃了神。

  好半天没听到颜衡的声音,颜秋有些疑惑:“怎么了?为什么半天不说话?”

  颜衡回过神:“你提这画,要做什么?”

  颜秋会不会见过有人卖那画,不然他为什么这么问?

  颜秋道:“我以前做过那样一幅画,前不久忽然想再试试,刚巧那画特用的颜色只有漠北才……”

  心跳猛地加快,颜衡出声时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是……多久以前?”

  颜衡想都没想就答到:“十一年前,我记得可清楚了,难得赚了那么大一笔银子。”

  “啪嗒”一声,颜秋手里的话本掉落在地。

  她急急忙忙问道:“那幅画后来去哪了?”

  颜秋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颜衡恨不得穿过传音石将他揪出来:“你快回答我!”

  虽然疑惑,但颜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卖了,卖给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白衣……梁萧说过,国师最爱白衣……

  怎么会这么巧?

  如果颜秋的那幅画真是被国师买走了,如果国师真的是幕后凶手,那颜秋,算不算帮凶?

  “阿衡?”颜秋久不闻动静,轻唤了颜衡一声。

  “你可记得,买画那人是什么样子?”颜衡将传音石捧在手里。

  颜秋思考片刻:“唔,隐约有点印象,看起来像个白净的书生,哦对,唇下有颗痣。”

  唇下痣,真的是国师。

  颜秋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颜衡低声道:“无事。”

  颜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传音石断掉了。

  “真奇怪。”他嘟囔了一句。

  她的哥哥,真的是帮凶。

  颜衡抱着腿坐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海棠红的床幔。

  她该怎么告诉梁萧,她的亲哥哥,主动将那副画卖给了国师?

  这日傍晚,颜衡闷闷不乐地坐在屋里,思索着到底该怎么给梁萧开口。

  梁萧提着裙子从门口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颜衡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有个消息想告诉颜衡——观真法师找到了,想来这小狐狸应该会很开心吧。

  梁萧的唇抿起,面上的表情稍黯。

  有脚步声渐近,颜衡扭头看去吓得差点从小榻上跳起来。

  刚才还念叨的人这会儿直接站到她面前,而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梁萧提了裙子在她身旁坐下:“今天怎么没去找我?”

  颜衡小声道:“怕招人烦。”

  梁萧倒茶的手一顿:“哪个敢嫌你,本宫立马赶出去。”

  颜衡苦着脸没有答话,二人沉默了好半天。

  “殿下——”

  “本宫——”

  两人同时开口,颜衡默默收回话头:“殿下先讲。”

  梁萧缓缓道:“观真法师……找到了。”

  一句话说得极其艰难。

  昨日得到这个消息,她的心情便复杂起来。

  一旦解了情丝扣颜衡便会离开,那样,她们以后便很难再见面了。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梁萧心中实在舍不得。

  闻言,颜衡面上果然闪过欣喜的神色,但随后又换成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梁萧见她神情古怪,开口道:“你要告诉本宫什么?”

  颜衡咬着唇沉默半晌,轻声道:“卖画的人,我找到了。”

  梁萧霍然伸手抓住颜衡的手腕:“当真找到了?在何处?是什么人?”

  颜衡望着她焦急的脸,眨了眨眼:“是……”

  “是我的兄长。”

  梁萧面上满是不可置信,抓着她手腕的力度也松了,颜衡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

  颜衡看着她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说,他十一年前将画卖给了一位唇下有痣的白衣道人,我猜就是国师。”

  梁萧手腕还悬在半空,面上得表情依然僵着,只是嘴唇微微颤抖:“此话当真?”

  颜衡点了点头:“他昨日亲口告诉我的。

  梁萧默然转回身,面上的震惊也收敛起来。

  颜衡悄声道:“殿下,他不是有意——”

  梁萧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了。”

  她神色淡淡,右手却捏紧了衣角。

  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颜衡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梁萧忽然起身了。

  “观真法师不日将会赶到燕都,届时将情丝扣取下以后,你便可以离开,以后不用再帮本宫调查了。”

  说完,她不等颜衡答话,兀自离开了。

  颜衡愣愣地坐在榻上。

  终于能摘下来了吗,她本该高兴的,为何会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等等,方才殿下说,以后都不要她帮忙查案了?

  不不不,这可不行,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颜秋,她不能坐视不理。

  她手忙脚乱地找出自己的乾坤袋,从里面翻出传音石来。

  说不定,颜秋那里会留下一些证据,还是得好好问问他。

  只要能证明买画的人真是国师,那也许,幕后凶手就能浮出水面了。

  颜秋很干脆地通了传音石:“好妹妹,又有什么事?”

  颜衡开门见山:“当年买你画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

  颜秋“嘶”了一声:“你让我好好想想。”

  片刻后,他遗憾道:“好像没有。”

  颜衡的隐形狐狸耳朵瞬间耷拉下去。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颜秋又接着道:“不过我不太肯定,你得让我回流云山好好找找。”

  颜衡立马点头如捣蒜:“那你赶紧回去,这对我很重要。”

  这倒勾起颜秋的好奇心了:“到底有什么怪异之处?你一直刨根问底的。”

  颜衡思索片刻,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颜秋摸着下巴道:“那我若真是将画卖给了凶手,你和那公主怎么办?”

  颜衡哭丧着脸:“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

  说完,她鼻尖一酸,竟有些想哭。

  这异样的感觉让她稍微一愣,随后那种想哭的欲//望便消失了。

  是她的错觉吧。

  颜秋自知理亏:“好好好是我的错,待我找到能指证他的证据,你就不用伤心了。”

  颜衡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来,磨着牙道:“最好有证据,要是没有,我亲自把你打晕了献给公主赔罪。”

  颜秋一惊:“姑奶奶哟,什么时候学会的大义灭亲?就算再你喜欢那公主,也犯不着拿亲哥哥当赔礼吧。”

  这话不知道戳到颜衡哪根筋,她着急道:“别胡说八道,我才没喜欢她!”

  颜秋一头雾水:“你们小姑娘感情好,还说不得啦?”

  听了颜秋的话,颜衡颇为汗颜。

  颜秋本没有歧义,原是她自己想岔了。

  她打了个马虎眼:“没有没有,你听错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回流云山去!”

  颜秋无奈地叹口气:“知道了,大小姐。”

  一连好几日,梁萧都没有来颜衡的房间找她,甚至白日里,颜衡也很从未在府里遇见她。

  颜衡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去找她,只好闷在屋子里发呆。

  用过晚膳,梁萧在书房里转了几圈,静不下心来。这几日她寝食难安,心里异常纠结。

  得知颜秋的事情以后,说不怨恨是骗人的。

  可颜秋说起来也算无辜,毕竟他并不知道买画的人会是凶手。

  思及此,梁萧又有些烦躁,虽然尚且不确定国师是否就是真凶,但纵观她们如今找到的线索来看,都指向他一个人。

  唇下痣,白衣人。

  思绪被人打断,延龄在门口福了福身子,温声道:“殿下,皇上新得了容海州的红珊瑚,请您进宫去瞧呢。”

  容海州靠海,盛产珍珠一类的东西,年年都捡了稀奇贵重的,送到皇宫里来。

  梁萧抬手揉了揉眉心:“本宫知道了。”

  今天这红珊瑚看来极为名贵,梁殊请了一后宫的人来观赏。

  众人瞧见梁萧来了,都为她让开路,梁殊也招招手让她过来。

  “萧儿快来看看,这株红珊瑚品相极好,你喜不喜欢?”

  梁萧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儿臣是俗人,不会欣赏这些宝物,但这颜色确是极好的,光彩夺目呢。”

  梁殊哈哈一笑:“不懂也无妨。”说话间他看着梁萧的脸,恍惚间看到了故人。

  那是他极宠爱的妃子,梁萧没有母亲那般妖媚,但也算是六分相似,笑起来时的眉眼如她母亲一般动人。

  即使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他依旧不能忘怀。

  他面上仍是宠溺的笑容:“萧儿若喜欢,将这大珊瑚送到你宫里去,如何?”

  后边有妃子听了这话,悄悄在一旁咬耳朵:“皇上都定了要将珊瑚送给公主,还叫我们来瞧。”

  另外一个妃子拍了她一下:“皇上宠爱公主这不是人尽皆知吗,什么宝物都第一个给殿下。”

  那妃子忍不住感慨道:“要是我也能像莲妃娘娘一样受宠,我的孩子也能享有天下宝物了。”

  旁边那妃子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这后宫有瑜贵妃盛宠,咱们猴年马月能怀上龙嗣?”

  梁萧听着二人的谈话,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左右环视一圈,面上稍显疑惑——瑜贵妃嚣张跋扈,不知道为何今天没来。

  上次颜衡假死一事,虽然是二人策划好的,但若没有瑜贵妃助力,恐怕两人还得再登上几个月。说到底,瑜贵妃是明面上“害死”颜衡的凶手,可偏偏她地位高,众人拿她没办法,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梁萧看着梁殊的神情,娇嗔道:“儿臣不爱红色,不想要这珊瑚。”

  梁殊也不恼,笑道:“那萧儿想要什么?”

  梁萧狡黠地眨眨眼:“近来首饰上的珠子都没了光泽,儿臣想亲自去珠宝库里挑。”

  梁殊:“想去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