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看着她,一颗心都在动摇

  梁萧坐在院里,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手里的书不知道翻过了几页,反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月华见她心不在焉,温声道:“没了颜姑娘在屋子里说话,确实安静了些。”

  心思被人一语道破,梁萧颇为恼怒,将书往桌上轻轻一摔:“谁想她了。”

  月华笑而不语,梁萧才发现自己露了大破绽。

  月华姑姑可没说半个“想”字,反倒她先露了马脚。

  梁萧默默将桌上的书拾起:“姑姑再帮我寻些前人诗词回来吧。”

  月华轻声道“是”,悄悄退下了。

  支走月华以后,梁萧又将书放下,打开的书页被风扬起,发出“哗哗”的声响。

  自颜衡离开,已有五日。

  梁萧的右手伸进袖子,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镯。

  前些日子回来时月华还感到稀奇,问她何时有这么个便宜东西。

  价钱虽不贵,但其中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因而弥足珍贵。

  于此同时的另一边。

  “爹,娘!”刚到流云山,颜衡兴冲冲地推开门,将里面吃饭的二老吓了一跳。

  颜衡的娘亲夏吟默默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对她爹说:“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颜衡她爹颜危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走到颜衡面前掐了她一把。

  “疼疼疼,爹你干嘛呢?”颜衡气急地扯下她爹的爪子。

  颜危扭头对妻子说:“会疼,不是幻觉。”

  颜衡扭头就要出门。

  颜危疑惑道:“你干什么?”

  颜衡:“离家出走。”

  她被夏吟一把拉了回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情丝扣可解下来了?”

  颜衡摇摇头:“没有,回来问爹点事情。”

  颜危坐在桌前:“来衡儿,先吃点饭。”

  颜衡摆摆手:“事出紧急。”

  颜衡将莲妃和阿临的死状给她爹描述一番,颜危蹙着眉好一番思索,最后轻轻吐出两个字。

  “花盛。”

  “花盛?”颜衡撑着头,“这名字倒挺别致。”

  “不错,就是花盛。”颜危拿起筷子想再吃几口,奈何颜衡刚才对死者的形容太过真切,这会儿反倒吃不下了。

  “这术法极其妖邪,普通妖怪根本不敢修炼,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中术之人之所以双目不闭,就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红斑如花朵一般绽放,美其名曰赏花。”

  颜衡默默咽了下口水。

  夏吟也没了胃口,拉着颜衡道:“问这个做什么?”

  颜衡便将宫中的事简要说了一番。

  三人坐到屋外,颜危道:“这皇宫里危机四伏,你平日里可要小心。”

  颜衡:“您放心,我如今已经不在宫里了,有贵人帮我找了住处。”

  说到这儿,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梁萧的身影来。

  这几日奔波,没了时间想她,如今反倒被那汹涌的思潮淹没了。

  她看着周围开始泛黄的秋叶,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

  迟早有天,要把梁萧带回来,让她也瞧一瞧流云山的别致风景。

  夏吟轻叹一声:“待到情丝扣解下就好。”

  颜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娘亲。”

  她在山上逗留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又匆匆赶回宫去。

  “殿下,入秋了天气寒凉,您还是回屋去吧。”月华将披风盖在梁萧肩上,劝她道。

  梁萧摇头不语,专心看起了书。

  她日日都在院子里坐着,这样颜衡一回来她便能看见。

  有名为“思念”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然后肆意生长。

  月昼小跑着进来,对梁萧道:“殿下,皇后娘娘新得了一批云锦,请您进宫去挑花色呢。”

  梁萧放下手里的书:“去瞧瞧吧。”

  皇后倚在榻上,听一旁的小太监夸今年的云锦。

  “母后可久等了。”梁萧掀了帘子进来,脸上堆着笑容。

  皇后急忙起身相迎:“萧萧来了?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梁萧在那料子上扫了一眼,正欲选自己常穿的靛青色,却忽然瞧见了一旁的海棠红。

  颜衡的衣裳大多是海棠红,她不爱穿那些颜色太沉闷的布料,尤其是这海棠红,四季全穿在身上。

  梁萧临时改了想法,指了指那海棠红的料子:“要这个和靛青的那匹。”

  皇后颇为稀奇:“萧儿怎么喜欢这海棠红了?”

  梁萧转身往小榻上一坐:“偶尔换一换,免得单调。”

  皇后看着那海棠红,沉吟片刻道:“本宫记得颜妃从前爱穿这个颜色,真是可惜啊,她还年纪轻轻的,就这样......”

  听皇后谈起颜衡,梁萧总有些心虚,不由得掩唇轻咳一声道:“儿臣已将颜妃娘娘厚葬,母亲的惋惜之情,娘娘定然泉下有知。”

  颜衡假死后,梁殊为她伤心了一阵子,末了还追封她为妃,美其名曰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虽然这枝叶最后也没散下来。

  梁萧与皇后闲聊了几句,尚衣司的女官过来领了梁萧选的衣服料子,月华跟着一起去报了尺寸。

  梁萧与皇后又闲聊了几句,眼见日头缓缓斜沉,于是起身回公主府。

  已经十几日了,算算时间,颜衡快回来了。

  三更半夜,颜衡鬼鬼祟祟地摸回了公主府。倒不是她做贼心虚,只是估摸着夜色已晚,梁萧已经就寝,便不打算吵醒她。

  花姿被梁萧一块带了出来伺候颜衡,她第二天一早在床上发现个人,吓得惊呼一声,颜衡跳起来捂住她的嘴道:“好姐姐,一惊一乍地吓死我了!”

  花姿眨巴眨巴眼睛,“呜呜”了几声,颜衡松开手,她悄声道:“小主怎么半夜回来了?”

  颜衡摆摆手:“刚巧赶上了,让我再睡会儿。”

  昨夜回来太晚,颜衡没直接跑到柳央宫去,一路来回奔波,她脑袋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如今虽然被花姿吓了一跳,但还是困得紧,连花姿那句“奴婢去请公主殿下”都没听见。

  如今她已经能和梦里的梁萧和平相处,不仅如此,有时还会梦到些奇怪的东西。

  不过大抵是梦见太多,颜衡已经能够做到第二日起床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好似前一晚压根没做什么“春梦”。

  梁萧得了花姿的传话,匆匆迈进颜衡的屋子,差点被脚下的裙子绊一跤,还是月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颜衡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梁萧挥手屏退下人,独自走到床前坐下。

  颜衡的睡姿属实说不上乖巧,她朝外侧躺着,被子缠在身上,衣裳也没换,领口有些凌乱,露出一截锁骨和白皙的皮肤。

  鬼使神差地,梁萧拢起袖子,伸出手摸了摸颜衡的脸。

  从眼尾的痣,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触手柔软的面颊。

  梁萧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跳骤然加快,目光落在那柔软的唇上。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颜衡突然砸吧了下嘴,吓了梁萧一跳。

  她匆忙收回手,脸上一热,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许是感到身边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颜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殿下?”

  梁萧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醒了?”

  颜衡一边揉着眼一边坐起来:“殿下何时到的,怎么没叫我?”

  梁萧:“你连日奔波,休息一下也好。”

  颜衡抿唇一笑:“多谢殿下关心,我先去洗漱一下。”

  梁萧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凉茶,心里的燥热总算压了下去。

  尽管她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她,好像真的对颜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坐到小榻上揉了揉太阳穴。

  颜衡在这深宫,的确是最独特的,因此才吸引了她。

  没过多久,那小狐狸哼着歌就来了,花姿跟在她身后,为二人添了一壶新茶,随后悄声退下了。

  “我问过爹了,的确有这么一种妖术,”刚睡醒,颜衡肚里正空着,拈了个桂花糕,一边吃一边道。

  “那么便是幕后凶手将这画献给母妃,再借机杀死母妃和阿临。”梁萧眉头轻锁。

  颜衡心里还有些疑问:“那千毒盒是买来干什么的呢?为什么当初夏公公会提到这个?”

  梁萧思索片刻:“只要抓到给母妃送画的幕后凶手,也许一切都有答案了。”

  颜衡撑着脑袋:“这画既然能放妖术,那必然也是从妖市买来的,不若我们再去问一问?”

  梁萧:“有理。”

  她看了一样颜衡眼下的乌青,斟酌道:“你……再休息几日。”

  颜衡不在意道:“不必,今夜就能——”

  她话还没说完,梁萧便抬头敲了她脑袋一记:“瞧瞧你的脸色。”

  颜衡噔噔噔跑下小榻,捞起梳妆台上的镜子左瞧右瞧,哀嚎一声:“这也太丑了吧。”

  梁萧低笑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从她手里抽走镜子:“过两日再去妖市。你这几日就好生休养,我再请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颜衡哭丧着脸点点头,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随着动作在眼前晃了晃。

  梁萧安慰她道:“我殿里有玉容膏,回头差了人送来。”

  两人在院里小坐一阵,听颜衡讲这一路上得见闻。

  梁萧瞧着她的眉眼,一颗心轻轻在动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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