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的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师轻离和黎初的视线范围中, 这里最终只剩下低着头不肯看师轻离和黎初和一直注视着她的师轻离。
“师妹……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已经不愿了吗？”
“是因为我没能保护好你？”
“是因为我才让你遇到这些危险？”
“是因为我才让你受到这些痛苦？”
“你已经讨厌我了吗？”
师轻离一步一步走到黎初身边，说话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更低, 声音颤抖得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黎初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师轻离的表情，就怕看到她脸上的悲伤和难过之情。
她什么时候见过师轻离这么脆弱的样子？
师轻离为什么会因为她这么难过？
明明她不想伤害自己最喜欢的师姐。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会更好。”
犹豫了许久, 黎初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 她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轻离参与自己的计划，只要是为了师姐的安全，就算两人永远分开, 就算师姐会恨她怨她。
反正, 师姐那么强大, 就算没有她陪在身边，最多也只会痛苦一阵子，很快就能像从前一样，变成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师姐。
她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因为意外相遇相爱罢了。
这是一个错误。
现在是时候把错误的命运纠正过来了。
“你，你也知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我总归是要回家的。”
“师姐你在这里有亲友老师，有自己的事业, 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和使命, 我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
“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
“既然玄天宗寻惜已死, 我们也已经不再是师姐妹。”
“那么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师姐, 最后再叫你一次师姐, 我们到此为止吧。”
“已经没有必要再勉强下去了。”
黎初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努力不让它落下。她已经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又怎么能让眼泪被师轻离看见。
“师……师轻离，谢谢你愿意来找我，我们就此别……”过。
但黎初并没能将这句话说完。
她的嘴唇被另一个人堵住，话音消失在嘴中，无法传达出来。
黎初瞪大了眼睛看向捏着自己下巴的女人，是她熟悉的气息和面容，可师轻离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愤怒，阴郁，以及那好像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的眼神。
“唔，唔……”
黎初用力想要推开师轻离，可重伤才愈的她又怎么可能反抗修为本就比她高出许多的师轻离。
唇舌交缠，师轻离的攻势凶猛至极，简直要将黎初口腔中所有空气掠夺殆尽。
黎初的脑中一片混乱，全身的力气就好像被师轻离吸走一样，最后只能无力地在师轻离怀里。
师姐原来会因为她的话这么生气吗？好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接下来师姐会对她做什么？
已经因为黎初的话而彻底暴怒的师轻离在注意到黎初无神似乎在发呆的眼神后，心中的怒火烧得更加猛烈。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发呆，呵。
师轻离神念一动，就取出了位于自己储物戒中的一根锁链，那本来是海族收藏的宝物，被海族公主用来束缚落入海中的黎初，后来被师轻离作为赔偿带走，一直保留到现在，又再一次用在了黎初的身上。
锁链直接将黎初的四肢紧紧缠住，封住了她的灵力，因此回神的黎初被师轻离松开，但也已经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师妹，终于肯好好看我了。”
师轻离怒极而笑，虽然笑容灿烂可却让黎初看了心生寒意。
“师，师轻离，你想做什么！快放开我！”
黎初此时双脚悬空，全身被锁链束缚住，除了脖子以外根本动弹不得。
这，这是要被抓起来关小黑屋的节奏啊！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脑中不停在思考着该如何让师轻离消气放开自己。
冰凉的手抚上黎初的脸颊，师轻离摩挲着黎初脸颊的力度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将她的脸上捏出了明显的红印。
“我也没办法啊师妹，你自顾自说着话，完全不理会我的反应呢。”
“如果不这样，你根本不会看我。”
“师妹，你自顾自粘上我，对我百般关心体贴，在我对你情根深种之后，却又想这么简单地从我身边离开？”
“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说是不是？小骗子。”
师轻离带着笑意，以最为温柔的语气在黎初耳边说着话，黎初敏.感的耳廓因为温热的气流而变得通红，可她的大脑却在不停发出警告。
危险，眼前这个人绝对想做十分危险的事。
“呃，师，师姐，你想做什么。”
黎初的后脑勺紧张得发麻，她有预感，如果自己还是刚才强硬的想要离开的态度，她面前这个疑似已经黑化的师轻离绝对有可能当场把自己这样那样然后绑回去藏起来。
师轻离不是这样的性格吧！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现在又肯叫我师姐了是吗？果然就该对你强硬一点，你才会听话是不是？”
“如果把你的修为都废掉，你还会想从我身边离开吗？”
“如果废掉四肢你还能逃走吗？”
“干脆把这具身体杀掉，将你的灵魂彻底禁锢在我身边，让你永远无法自由行动会更好呢？”
“怎么样，师妹，你想选哪一个？”
！！！
这是何等危险的犯罪发言！
黎初哪一个都不想选！
“等等，师姐你冷静一点！”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有人强迫我，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师轻离听到这话，低低地笑了一声，表情愈加温柔，连捏着黎初的手都减轻了力度，转而轻轻抚摸着刚才被自己捏出红痕的地方。
“你不也宁愿我恨你也要离开我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担心？”
“比起让你离开我遗忘我，被你恨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你说是不是？我亲爱的师妹？”
黎初的眼神闪了闪，师轻离说的话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她，她也……
可是这是不可以的。
“……如果我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里的人们都会死的，我，我不能……”
“那我就去你的世界，只要你在我身边，去哪里都可以。”
“你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吗？！你的亲朋好友，你的师门，你的力量，你的责任，如果你走了，这个世界的人们该怎么办？”
“他们比我重要得多！”
“师轻离，你清醒一点！”
“你就这么希望我为了他们放弃你？”
师轻离的脸色冷了下来，黎初被她这么一反问，也沉默起来。
怎么可能呢？这不过就是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黎初比谁都更希望在师轻离心里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说到底其实她也根本不在乎其他人，不在乎世界会不会毁灭。
但黎初知道如果自己继续留在师轻离身边，无论她是否选择反抗，都一定会让师轻离遇到许多危险，这是黎初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她才会决定离开师轻离。
难道她就不想永远待在师轻离身边，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她白头偕老吗？
只是黎初做不到这么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愿望就不顾师轻离的生命安全。
气氛再一次凝固下来，黎初不知道师轻离在心里想着什么。
深吸一口气，师轻离松开了捆着黎初的锁链，恢复修为和行动能力的黎初静静地站在原地。
黎初合上双眼。
师轻离果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为了大义放弃私情，她早该知道的，她那么喜欢的，一直追逐着背影的师姐，就是这样的人啊。
明明这是黎初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也是她主动选择离开，可是在正面师轻离放弃自己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难过。
如果，如果师轻离能自私一点，如果师轻离选择的人是她……
她也能更自私一点了吧。
师轻离看着面前的黎初，她虽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副试图保持平静的样子，可脸上的难过和悲伤却根本隐藏不了。
这个人只是在勉强自己。
“唉。”
一切的怒火都如冰雪消融，师轻离轻轻抱住了黎初。
“如果我自私地选择你，你会对我失望吗？”
黎初几乎没有从两人接触的部位感受到任何的重量，只有身边萦绕着的属于师轻离的淡淡香味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被师轻离抱在怀里。
“师姐……不必为了我违背自己的本意，我……我还没那么脆弱。”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啊，这样不是让她更难离开了吗？
“我，呜……”
感受到头顶温柔的抚摸触感，黎初终究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这里就好了。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以为的高风亮节的人。”
“我并不强大，并不坚强，并不在乎大义或者其他人。”
“我自私冷漠，怯懦胆小脆弱，尤其是在你面前。”
师轻离将头靠在黎初的肩上，黎初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湿意。
“不要这么说自己！”
“师妹，听我说。”
“在出生前我已经能够记事，我知道自己的父母相爱，也知道他们的感情不被纪家祝福，知道母亲重伤濒死前勉力生下我。我的父母很爱我。”
“可是在母亲死后，我的父亲将我交给了师父扶养，而他在为母亲报仇之后选择殉情。”
“虽然他很爱我，可我最后还是被抛弃了。”
“从小我的性格就很冷淡，玄天宗的几位长辈怜惜我身世便一直照顾我，我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童年，虽然我从未表现出快乐的样子，但那样的生活也算不错。”
“突然有一天，师父突然一转自己的态度，从放任我自由到严格训练我修行。”
“师父修行的道和我不同，便只为我打基础，教我做人的道理，但对我的教育和长老们对玄天宗其他弟子并不相同。”
“玄天宗一直以维护正道为己任，可师父却教我凡事以我自己的意愿和利益为优先。”
“这或许是因为他在那时就已经预见了未来将会发生的事吧。”
“日复一日的修行，杀敌，完成宗门任务。”
“我的心也越来越封闭。”
“许多人因为我的容貌和天赋想要追求我，从我身上得到利益，我从不对他们抱有好脸色。”
“几乎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将我当做不可接近的玄天宗大师姐。”
“对此厌烦的我选择出宗游历，再回来时你出现了。”
“第一次见面时，你在心里和系统夸赞我的容貌，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对你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黎初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红，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对系统说的那些花痴发言居然全部被师轻离听在耳里。
一回忆自己以前表面装模作样但心里跟系统花痴的样子师轻离都清清楚楚，黎初就有种想立刻穿回去把自己掐死的冲动。
好，好羞耻啊！
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接近你另有目的还会喜欢我啊！？
“我对你的喜欢……并不纯粹。”
“师妹，不要看我。”
师轻离像是看到黎初睁开眼想要看她表情的动作，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黎初说道。
黎初的身体僵住，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伸出手拥抱她安慰她。
就在黎初犹豫的时候。师轻离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
“最初我只是因为师姐妹的关系才会照顾你，那甚至不能叫照顾，只是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就算不是从异界而来的你，换作任何一个人，我也会是相同的态度。”
“后来我习惯了你的讨好，习惯了你的付出，习惯了你对我的偏爱。”
“我知道我是你在这个世界停留的理由，你最在乎最关心的人毫无疑问只有我。”
“我对此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将你的付出和偏爱视作理所当然，然后如同施舍一样给予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回应。”
“在高辰出现之后，我开始焦躁起来。”
“我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尤其是我不在宗门的那段时间，你对修为被废的高辰那般照顾，而高辰甚至对你心生爱意，锲而不舍地追求你对你示好。”
“就好像本以为只属于自己的宝物其实是和其他人共有那样，我如此嫉妒，甚至想让他永远在你的面前消失。”
“但我忍住了。”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你对他从来不假辞色，直言拒绝他的追求。”
“我知道了你对我的偏爱并非因为我是所谓的‘女主’或者‘任务对象’。”
“你像那些人一样仰慕我光明的外在，只是你比他们更纯粹更大胆，带着纯粹的喜欢接近我。”
“就算你总是戴着面具让我无法看到你的表情，可你心中的话却比外表更让我心生窃喜。”
“对此我很满足，就算你有隐瞒我的秘密，也无所谓，只要你最在乎的是我，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所以我在你的面前便从来只表现得强大品性高洁似乎毫无弱点的样子。”
“只要我一直在你前方，你的视线就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不会离开我。”
“在我变回孩童，一直受你照顾时，我会表现得那么活泼，并不是因为我本性如此，只是因为知道你喜欢我欢笑快乐，我想讨你开心，想让你不要对我冷淡的性格失望。”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你……”
黎初完全想不到师轻离那时竟然是这么看待自己，竟然是以这种心情和她相处。
“我就是这么胆小懦弱的人，甚至不敢要求你，害怕你会对我失望，然后便毫不犹豫地从我的身边离开。”
“后来你的身边开始有了其他关系要好的友人，我又开始不安了。”
“以前你从来不会和除我之外的人做任何身体接触，可你却丝毫不抵触左晴的牵手和拥抱。”
“我想，如果你爱上其他人，是不是会把对我的偏爱都分给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让你爱上我？”
“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唯一特殊对待的人是你，我一定会给你幸福，我绝不会离开你。”
“所以，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在心里出现这样的想法时，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我找人为我出谋划策，将对你的偏爱宣扬给世人，让所有人都不敢随意接近你，甚至想用身体勾.引你。”
“你明明就喜欢我，可却一直选择逃避。”
“我越发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也无法承受你被系统带走的结果。”
“你为了我的事灵魂受损，我几乎是发了疯想要救你，最后抱着你跳入迷雾终年不散的山脉，在那里找到了可以救你的传说中的神兽。”
“在那里我以为我们已经心意相通，可以一起反抗被人暗中操控的命运，可还没等我对你坦白，你就在我面前死去。”
“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抛弃我的父亲的绝望和无尽的后悔，我只想随你一同赴死。”
“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可最终我失去了记忆，一个人在世上浑浑噩噩多活了几十年。”
“拿回记忆的我经历这么多之后终于又找到你，可你却只想着离开我。”
“我甚至知道了，其实在我觉得最幸福，满怀自信和对未来憧憬的时候，你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抛弃我。”
“黎初，你叫我怎么不气，怎么不怨，怎么不想折断你的翅膀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可我知道，我无法责怪你，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你信心，从来不曾告诉你，你对我究竟是多么特殊不可缺少的存在。”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好吗？”
“我已经别无所求，就算对我失望对我幻灭不再爱我也无所谓。”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黎初的肩膀已经因为师轻离的泪水彻底湿透，而不知何时，黎初也已经泪流满面。
“……好，我答应你。”
“无论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想和你分开。”
“就算死，我们也要共赴黄泉。”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的很想写……都写一半了最后还是删掉……
这一章我写了好几遍……乌乌好难过。
两人的心结解开，这个故事也要结束了，阿弥陀佛。
感谢在2021-12-26 16:38:31~2021-12-31 21: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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