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着, 言曦才发现，来人是桃儿，她面上担忧又惊恐, 后边还跟着一人, 正是季昭。
季昭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看到言曦后, 她眼前一亮，快步凑过来, 可怜巴巴的牵住言曦的手，表情期待又委屈。
看到季昭的动作，原本惊恐担忧的桃儿一下子僵住，让她小声呵斥着，“季昭, 不得逾越。”
在桃儿看来，哪怕言曦之前表达出对季昭感兴趣, 但季昭也只是个佣人而已, 又和三小姐不熟识, 怎么可以这么大胆行事。
然而, 更让桃儿目瞪口呆的是，言曦竟没甩开季昭的手，而是顺势握住, 回头, 关切道, “可是受委屈了？”
“没，就是有点害怕。”季昭小声说着, 又道，“这里好恐怖。”
“没事儿, 有我在。”言曦小声安慰着。
听着两人的对话，这下连柳儿也呆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刚才看到入秀上吊的惊恐。
言曦也没在意身边两个丫鬟的反应，反正之后她对待季昭出格的地方还多着，现在就算是提前适应了。
‘入秀在房中上吊了’，回想刚才桃儿说的话，言曦顺着望向左边，入目即是争先绽放的娇艳海棠，刚才凭空出现的草地已然消失。
四周场景变了样，她们显然已经走出刚才的死循环。
“刚才别的院传来入秀上吊的消息，我见三小姐久久未回，有些担忧，就来寻了。”桃儿缓过神来，小声说着。
“你有心了。”言曦冲桃儿友好笑着，看了眼面上又恢复惨白的柳儿，和桃儿柔声说着，“桃儿，柳儿受了惊吓，你先带柳儿回去休息吧。”
“好。”桃儿应着，又有些疑惑，“三小姐不回去吗？这外边，总归是不太······”
不太干净，这段时间，言家确实怪事频发，要不是主家宽厚，给的报酬也多，怕是佣人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这话，桃儿没敢说完。
“不回去，二姨太总归是我长辈，她院子里出了这事，我总得去看一眼。”言曦应着，已然是做了决定。
“三小姐······”桃儿还想再劝。
不过，桃儿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言曦打断，“不用担心，我让季昭陪着，总无碍，等去完二姨太那，我刚好再去看看祖母。”
刚才在幻象中，入秀还提到，说在下边等她，就冲这一点，言曦就一定要去看看。
见言曦已经做了决定，桃儿也不再多言，三小姐虽然看着乖巧温顺，却是个有主见的，她劝了也无用。
顺着又说了几句关心话后，桃儿就搀扶柳儿离开了。
两人走远了些，见四下无人，柳儿才敢凑过去，在桃儿耳边压低声说着，“桃儿，我刚和三小姐遇到鬼遮眼了，一直在那小路上绕圈。
你来找三小姐之前，我们还遇到了，遇到了入秀。”
“什么！”桃儿一惊，赶紧拉住柳儿，望向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急急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敢乱说。”柳儿大着胆子，把刚才所见和柳儿说了，压低了声，“桃儿，怎么办，入秀会不会真的来找三小姐，可三小姐和她也没有仇怨啊。”
“不必太担心，且不说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就算是真，三小姐一向心善，没害过人，倒也不怕。”
说着，桃儿拉着柳儿急急向前，“四姨太刚遣人来院中寻三小姐了，我们先回院中回那妈妈，再去二姨太院中找三小姐。”
“好。”柳儿点头，虽然她还是怕的，但听着桃儿这一番话，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另一边，凭着记忆，言曦带着季昭往二姨太院中走，在接近二姨太院中时，就隐隐有腥气传来。
顺着望去，言曦就见二姨太的院子被一层薄薄的黑气笼罩，实在不寻常。
“等进去的时候，跟紧我，小心些。”转头，言曦小声叮嘱着季昭。
“嗯，言曦你也小心。”季昭应着，往言曦身边凑了凑，却没再牵言曦的手，虽然不太顾及，但在其他院中，她还得顾及人设。
二姨太院中大门正开着，言曦带着季昭进入，却没见人，直到走入回廊，才迎来个小丫鬟。
“三小姐，你怎么来了？”这小丫鬟是二姨太身边贴身伺候的，叫留珠。
她与入秀是同一差事，两人关系不错，这会儿就算极力掩饰，也还是难过的。
“我有些担心二姨娘，就来看看。”言曦小声说着，是往常的柔软顺从模样。
“三小姐有心了，不过二姨太刚受了惊吓，这下正睡着，恐怕不方便见三小姐。”留珠纠结又愧疚。
“无碍，二姨娘没事儿就好。”言曦很是体谅，顿了顿，又有些为难看向留珠，“可否带我去入秀那看看，得了消息后，柳儿就晕过去了，醒来时和我说，她梦到入秀了，实在难安心。”
听到言曦这么说，留珠更是为难，入秀与柳儿是同乡，两人是同一批进入言家的，熟识得很。
见言曦这一副全然为柳儿担忧的模样，纠结两下，留珠还是软下心，“若是不怕，我便悄悄带三小姐去吧。”
“有劳了。”言曦点头道谢。
留珠带着言曦和季昭穿过回廊，现在接近晌午，阳光正好，太阳洒在回廊之上，可不知为何，四周就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并不算亮堂。
渐渐的，回廊上没了人，留珠微微放缓脚步，与言曦距离更近些，小声开口，“三小姐，可听说近日家中的事情？”
“倒是听说一些，不过多是瞒着我。”说着，言曦微恼，又有些迟疑，“留珠，你可是发现不对？”
“有些不寻常。”留珠停顿一瞬，回头看了眼言曦，纠结着，还是道，“不过，三小姐也就听听，不必深究。”
“好。”言曦顺着点头，“我自己会对外乱说。”
虽说是主家，因着心善，在佣人们眼中，三小姐一向温柔宽和，极易亲近。
“入秀父母健在，还有个妹妹，半年前，她妹妹招了个上门婿。
前两日，她才和我说她妹妹怀了孩子，过些时间得了空闲，想与二姨太请几天假，回乡下老家探望她妹妹。
万万不像是会轻生之人。”留珠叹息一声，“也不瞒三小姐，因着这些年一同伺候二姨太，我与入秀也有些情分，不想看她不明不白的去了。”
“可找大夫来看过了？”言曦语气迟疑。
“二姨太早早遣人去寻了张大夫，却没看出什么。”留珠又压低了声。
张大夫现在多是给人看病，不过年轻时当过仵作，倒是能验尸的。
“那大概是有旁的缘由吧。”言曦轻声答着，带着宽慰之意。
留珠应了一句，不再多言，等快到佣人房时，留珠瞧瞧四周，才小心开口，“二姨太想寻人来做一场法事。”
“可父亲不喜这些……”言曦蹙眉。
留珠也不知如何接话，低头，不再言语，沉默在前边带路。
很快，来到一间房门口停下，房门大开，往里望，见床和木桌，被子叠得整齐，木桌上摆了圆镜，镜前有雪花膏，还有些胭脂。
值钱的首饰也随意摆着，实在不像交代完后事就轻生的模样。
目光往上移，言曦见横梁之上，有一条白布，白布打成结，结了一个圈，与幻象中的一模一样。
一缕黑气从白布上飘出，往门口移，黑气逐渐飘远，也不犹豫，言曦拉过季昭的手，就跟着黑气走。
“三小姐，你去哪？”留珠诧异，赶紧跟上。
跟着黑气，言曦来到一间小屋门前，黑气从门缝中钻入屋中，隔绝了言曦的视线。
这小屋更为破旧，可门上却落了一把新锁。
“这是哪里？”看向急急追来的留珠，言曦轻声询问。
“这，这里边存放着入秀的尸首。”留珠的语气染上几分恐惧。
虽然她想引起言曦的好奇，来帮忙调查入秀的真正死因，可她却万万不敢让言曦看到入秀的尸体。
要是吓到家中这位最得宠的三小姐，她是万没有好果子吃的。
又急急劝诫，“三小姐，我们先回吧，这不是能多待的地方。”
盯着紧闭的房门，言曦正想着，要不晚上再偷偷来看看，却有一阵狂风吹来，拍得房门咔咔作响。
树梢疯狂摇晃，狂风呼号着，竟有点像人声，留珠更是害怕，“三小姐，我们快，快走吧。”
对于留珠的请求，言曦还没来得及回答，叮的一声传来，顺着看去，就见木门上那把崭新的锁掉落在地。
又一阵狂风袭来，木门被吹开，顺着望去，言曦就见一张简陋的木床，床上应是躺了一人，盖着白布。
奇怪的是，床下竟有一双红色的布鞋，布鞋上绣着素雅的玉兰图案。
“三小姐，我们快走！”瞧见屋中的场景，留珠也顾不得礼数了，拉住言曦，就是往外拽。
不过，却是晚了一步。
凉风钻入屋中，将白布吹开，露出个穿着红裙的姑娘。
红裙艳得很，又隐隐有些猩红，刺得人眼睛疼。
言曦下意识垂下眼，耳边传来哒哒脚步声，再抬眼，她就见床上那人站起，如挪动步子一般慢步向她走来。
那人一身红裙，脚上是红鞋，脸涂的煞白，两眼下是青黑，眼睛瞪得老大，眼球突出，像是能掉出来一般。
不过，最让人恐惧的是她的下半张脸，嘴巴大张，露出长长一条猩红舌头。
察觉到言曦的视线，那人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在笑，却是阴测测的，让人寒毛直竖。
下意识将季昭护在身后，言曦还没来得及做多余反应，身旁就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啊！入秀！”
尖叫声一瞬就停，转头望去，言曦就见留珠两眼一闭，直直倒下，显然被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