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内，梁洲沉站在取药窗口前等待着，他套着一件长羽绒服，脚踝处露出睡裤边儿，穿着白色毛毛鞋，他拧着眉，面色焦急，看着药房内的工作人员处理着他刚给的处方。
“Jinny！”
猛地听见有人喊名字，梁洲沉回过神走到窗口，付了钱，取走一纸袋的药。
离开药店时他走得很快，脚步匆匆地赶到停车位，在旁人眼里他像在赶着停车位免费时限的最后几分钟离开，可梁洲沉坐到驾驶座，关上门后却迟迟不发动汽车，纸袋被随手放到副驾驶位。
药漏了两盒出来，梁洲沉看了眼药的名字，挫败般把药推回纸袋中。
他当然认得这些药，他知道这些药对顾矜有多重要，心里明白如果顾矜不服药会有什么后果。
可他依旧把私欲放在了顾矜之上，赌他会被逼得无路可退，而躲回到自己的身后，自愿缩回家中，如他们之间多数度过的时光那样，顾矜只会看着他想着他。
显然他错的离谱。
汽车打着火了，他启程返家，肺随着离家的距离越近，越像是想停止运作，梁洲沉吸入的氧气全蒸腾到了大脑上，他难以思考、难以呼吸。
车停到车库，梁洲沉一手攥紧药袋，接着绕到正门去，见家门依然敞开着，他进去后便将其随手关上，边脱外套边喊道：“顾矜。”
他的声线竟然有些颤抖，然而顾矜没应答，梁洲沉便先去厨房取下把小短刀，然后他又叫了一声顾矜，却依旧没得到回应。
旋即梁洲沉看了眼紧闭着的侧卧，过去推开了房门，只见儿童床上的折叠遮光顶打开了，笼罩住小床，他跪到床边，把折叠顶棚拉开，床上的人蜷成一团，缩进了孩子的小棉被中，在感受到遮光顶被打开后，被窝剧烈震颤一下，被吓得不轻。
“我回来了。”梁洲沉伸出手，轻力拍两下被子，顾矜缓缓翻开被窝，露出了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浑身松了劲儿，脸蛋惨白地和他对视着。
“女儿去哪儿了？”梁洲沉摸摸他头，顺便替他抓了把头发。
“刚才我打电话叫奎因送她上学了。”顾矜说完，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因为我感觉有其他人在屋子里，我担心他们碰凯希……”
“我知道的。”
话未讲完，梁洲沉忽然打断了顾矜，他把手搭到床沿上，望着顾矜战战兢兢模样，顿时感到一阵难过，半晌他垂下眼道：“对不起顾矜。”
“怎，怎么了？”顾矜愣住，“为什么今天要说对不起。”
“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梁洲沉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般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没有逼你杀人，没有把你带来这里，你可能会过的好一些吧……”
他略有些哽咽，眼眶微红，顾矜直觉不好，但更多的是迷茫，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下一秒他又想起了什么，瞬间内疚起来，他握住梁洲沉的手，语气慌张：“我上次那样吼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不该那样……都过去了，能不能不提这个了，我不想再想起齐骁了。”
“但我们都知道，你过得这么痛苦是因我而起。”梁洲沉悄然泪下，克制着哭腔，“你一定无数次恨过我，怨我——这些我一直都知道的，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
说到一半，他把一直背着的手伸出来，将握着的短刀一转，将刀柄塞到顾矜手中，而尖锐泛着寒光的刀锋向着他自己。
“不，我不要握着刀。”顾矜在碰到刀柄的刹那抽走了手，他瞪着梁洲沉，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他神色惊恐，质问：“为什么？今天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让你替自己报仇。”梁洲沉把刀捡起来，这回他自己握着刀，起身站远了些，“你不要再自责了，把一直以来承受的所有压力、难过、痛苦都怪到我身上就好了。”
紧接着刀锋毫不停顿地刺入身躯，血大量地溢到睡衣上，梁洲沉因剧烈疼痛而跪了下来，咬着牙吞下痛呼。
顾矜见状，几乎要连滚带爬般从床上扑到他面前，脚趾磕到了床脚，可他顾不上感觉痛了，就在梁洲沉刺入自己的一瞬，他感觉这一刀仿佛是他捅进去的。
“你有病吗梁洲沉！”顾矜怒吼道，他掉着眼泪接住倒下的梁洲沉，继而将他抱到腿上，拿过手机打了救护车来。
衣服上的血晕染地越来越大，顾矜闻到这血腥味便一阵反胃，他强忍着不适，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捂住他的伤口，进行着徒劳的止血，梁洲沉额头起了汗珠，勉强半睁开眼，泪痕打湿了脸，他抬手抓住顾矜说：“你不用救我，这是我欠你的。”
“梁洲沉，”顾矜怒目圆瞪，“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喜欢自作主张！”
“你现在向那么多年前的错道歉还有用吗？”
“你连让我选怎么报复你都不让！还谈什么你欠我我欠你的！”顾矜双手剧烈颤抖着，他的眼泪全掉到了梁洲沉脸上，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突然做着一出是要怎样，但顾矜不想再看见有谁因为他而受伤，哪怕是罪魁祸首也不行。
他要更多的爱来抵消痛苦，而不是用痛苦抵抗痛苦。
救护车来到后，紧急对梁洲沉进行止血处理，迅速把他两带到了医院。
所幸抢救顺利，刀没有捅很深，没伤到内脏，但梁洲沉身上又多了一处缝针伤疤。
做完手术后梁洲沉还在晕，平静地合着眼像睡着了一般，医生说他贫血，需要一些时间好好缓过来，应该今晚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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