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深埋雪之下>第85章 71 自虐倾向

  回到屋里,厨房传出有节奏的切菜声,他在玄关处深吸口气,脱下鞋后循声来到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切菜的人。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对的。”顾矜声音郁闷,梁洲沉菜刀一顿,回头看了眼他,正乖顺地埋在背上,他转回来接着切菜,“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我后悔教你了。”

  闻言,顾矜不说话,脑袋抵着他的背左右蹭了蹭,接着说:“我去看看凯希。”

  他借口离开,梁洲沉明白他不甘愿妥协。

  晚上二人同一时间躺到床上,很早便熄灯,顾矜在黑暗中沉默地睁着眼,他被杂音吵得身心疲惫,每当要进入梦乡时,会有一声刺耳的尖叫使他惊醒,反复四五回后,顾矜再也无法入睡。

  半夜两点,他悄悄挪开搭在身上的手,对方却一下拉住他。

  梁洲沉:“要去哪?”

  “我想出去坐会儿。”顾矜哑声道,“你别过来。”

  他下了床,到客厅披上毛毯,继而打开家门,坐到了楼梯阶上,背对着门顶角落上的摄像头。

  车子就停在旁边,顾矜几次三番转头望向车库,然而他能见着的只有一片漆黑。

  不仅是车库,连家对面结冰的河流,挂着雪的枯枝,以及相隔一百米不到的邻居家他也看不见。

  仿佛被包裹在黑暗中心,唯有楼梯下一杆灯,照亮了门前的雪堆和垃圾桶。

  在他察觉不到的地方,邻居家的阳台门开了。

  奎因端着杯茶,撑在阳台上欣赏半夜雪景,可惜今日月亮藏在厚云身后,光线微弱,景色因此而黯淡,他环视周遭,忽地留意到邻家门前,有一道影子拉长。

  只见顾矜裹着毛毯,从楼梯顶上挪到最底那层台阶坐着,挨着路灯,沐浴在暖色灯光中,他面容憔悴,不复往常的活力,如一樽精美易碎的瓷器插在雪里,看上去不仅格格不入,而且孤零零的。

  夜间气温零下十度,顾矜披着毛毯肯定是不够暖的,他却还露出脚脖子,双脚扎进雪里,毛毛鞋都湿了,脚像嵌入了两块冰中。

  寻常人被冻到,必然会下意识寻找温暖的地方,而顾矜突然把鞋脱了,裸着脚插进雪堆,让冰雪没过脚踝,接着一动不动地坐着。

  不用亲身试过,奎因都知道这样做会让脚受伤,一粒粒雪如针般戳着脚上的皮肤,阵阵刺痛无限反复,寒冷由脚心送往全身,再冻一会儿就该感冒了。

  不知过去多久,他张嘴想喊他,这时顾矜略感惊讶般回头看向家门,随后自觉把脚收了回来,提上湿哒哒的毛毛鞋拾阶而上,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奎因只能看清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顾矜拽回屋里。

  门‘啪’一声摔上,顾矜随手把毛拖鞋丢在玄关处,被拉着到沙发上坐下,随即梁洲沉调高暖气温度,继而拿来红光暖炉放到地面,对准顾矜的脚照。

  没到一分钟,热气渐渐融化起两块冰砖,梁洲沉又倒了杯温水过来,盯着顾矜咽下一大口才允许他放下杯子。

  “好点了吗?”

  “你一直没睡吗?”

  两人同时开口,不约而同望着对方。

  “好点了。”顾矜先回答,旋即抽回目光,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等梁洲沉一坐下,顾矜便扶着他肩膀起来,一下坐到大腿上,窝在他怀中烤火。

  手臂轻轻环着他的腰,热乎乎的手心搭在腹上,顾矜身上升起酥酥麻麻的暖意,他垂着眼,抬手帮梁洲沉整理好翻上去的睡衣领口。

  “你什么时候醒的?”顾矜换了个说法问。

  “你出去之后不久。”梁洲沉忽地抱紧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好吗?”

  “你都看到了?”

  “门口装了监控。”

  顾矜暗自叹气,随手替他把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继而仰起脸,凑上前亲亲他的唇,梁洲沉没有放松肌肉,依然用力搂着他。

  午夜最容易放大人情绪化的一面,顾矜能感觉到梁洲沉像是想留住他,可顾矜并没有想去哪儿。

  他只想过得舒服点,无论是违规开车还是把脚伸进雪里自虐,似乎能缓和焦躁不安,同时又抑郁不振的心。

  “要不你去睡觉吧?”顾矜看出来梁洲沉挺累的,确实,他一直是家里最忙的人,在外看店赚钱,在内做饭带女儿,最近还分出精力照顾失去情绪控制能力的他。

  这样的情况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会儿顾矜生下凯尔希后,抑郁症意料之中地加重,梁洲沉也是同时照顾着他两,那会儿凯尔希更不可控些,成天哭闹,哄完她还得回来安慰顾矜,但梁洲沉未曾流露过如现在这般苦涩的表情。

  “你想睡没?”他轻声问。

  “我睡不着。”顾矜指了指脑袋,“好吵。”

  “那我带你去兜风吧。”梁洲沉起身抱着他回房间,“去换件厚点的衣服。”

  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天仍黑得像无底洞,两人临走前去看了眼凯尔希,看她睡得正香,给孩子掩好被子便悄无声息地上了车。

  车开出了小镇,走去了一条很少来过的路线,顾矜开了一线窗,风呼呼地灌进车里,暖气都白开了,没过多久,顾矜听见海浪翻涌,掺在风声中若隐若现。

  往前再开一小段路,海水独特的咸腥味吹到面前,梁洲沉放慢车速,将车窗降下一半,再把收纳柜中的手电筒找出来给顾矜。

  “调到最亮你应该就能看见。”

  顾矜依言照做,手电筒的强光射出去五百米远,海没有出现波光粼粼的景象,而是沉静神秘的,他听着浪花从远处翻滚到岸边,心情跟着宁静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海?”顾矜关上手电筒,趴在车窗上闭起眼感受,他有点想下车走到海里的冲动,仿佛这黑色的海面冥冥中叫着他的名字。

  “凯希发烧那天下大雨,车就在这条路上爆胎了。”梁洲沉用视线勾勒着他的背影,“还记得吗?”

  病症导致他反应有点慢,顾矜仔细想了想:“记得。”

  “喜欢海吗?”

  “嗯,很安静。”他小声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雪山,那时候我们都很开心。”

  梁洲沉愣住,只见顾矜转回身,挨着车椅道:“梁洲沉,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也很累吧。”

  “累什么?”

  “不管是以前经历的事,还是现在过着的日子,我们其实没有几天是幸福的吧?”顾矜长时间没休息好,嗓音略微沙哑,“我们好像每天都在吵架,除了吵架还有发生别的事情吗?我的情绪也经常不受控制,上一秒开心,下一秒就有可能生气……跟我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当然开心。”梁洲沉喉结滚动一下,吞下了哽咽,他握住顾矜的手,“你现在病的很严重,所以情绪不稳定很正常,想不起幸福的事情就慢慢想,我们以后会发生更多让你高兴的事。”

  “好。”顾矜没说什么,神色黯淡,他把手抽出来升上车窗,合上眼准备小憩,“回家吧,我想睡了。”

  回家路上,他完全睡熟了,下车前梁洲沉叫了他两声,见人没反应,便绕到副驾驶把他抱走。

  待顾矜再度醒来,已是下午三点,他打开手机,查看梁洲沉给他发过的信息。

  老公:我带凯希去上学了,今天我得去餐厅看店,冰箱里有炒饭你吃了吧。

  顾矜:知道了。

  今天餐厅比较忙,似乎来了很多客人,忙不过来,梁洲沉下午打包了两份饭,接着把凯尔希带回家后又跑回了餐厅。

  晚上顾矜久违地独自带娃,听凯尔希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他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总是四散到别的地方,期间他看见落地窗前趴着两个人影,吓得拿羽毛球拍,出门朝着那两人一挥。

  结果凯尔希被吓到了,她说:“妈妈你为什么打空气?”

  紧接着一阵嘲笑从某处响起,顾矜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不禁恼怒,随后把孩子带回房间哄睡了,他知道自己又要变得不正常了。

  酒柜里摆放了一些酒,他们有时会一起喝,顾矜从里头找了瓶香槟出来,他拔掉木塞,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没过一会儿打了个酒嗝,醉意逐渐涌上头,紧接着他连着灌了半瓶,半小时后就半眯着眼,醉醺醺地侧躺在沙发上,看不清电视机在播什么。

  他闭着眼昏睡了会儿,突然尿急,摇摇晃晃地去厕所。谁料他洗好手忘了擦干,没抓稳门把手,一不小心往前磕到门上,整个摔趴在地,顾矜咬着唇流了两滴泪,扶着洗手台起身,踉踉跄跄地回沙发上窝着。

  他举起手机照了照脸,右眼眼角磕青了,额头也起了个小包,顾矜突然委屈的不得了,把脸上受伤的地方拍下,发送给梁洲沉。

  对方五分钟后便打来了电话,他抽泣着按下接听:“喂——”

  “我快到家了,你怎么摔伤的?”

  “手滑了。”

  “什么意思?”梁洲沉来不及等他回答,他快看见家门口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顾矜被挂了电话,顿时把手机扔地毯上,又回去沙发上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脑子混乱地像浆糊一样,都说喝酒解愁,但顾矜越喝越愁,他依然觉得很恼火难过,像有人提着他脑袋不断撞墙。

  半晌,终于有人回来了,梁洲沉打量着顾矜,来不及脱外套便拿来医疗伤走过来,蹙眉道:“你这到底怎么摔的?”

  “在厕所滑倒了。”顾矜端量着他的脸,发丝凌乱,那双深邃温柔的眼十年都没变过,他忽地打开给他抹油的手,突然窜起上半身,扑过去亲梁洲沉。

  一开始没对准,亲到梁洲沉中庭了,然后他自己往下挪一点,对着他嘴唇胡乱啄一通,梁洲沉头一回感到受宠若惊,顺着惯性倒在沙发上,顾矜就坐在他身上,俯身捧着他的脸狂吻。

  这很不寻常,梁洲沉回应他几下,便撑起身子坐好,顾矜醉酒不脸红,眼睛却湿漉漉的,梁洲沉问:“今天为什么喝……”

  话音未落,顾矜蓦地脱起了衣服,上衣“咻”地一下到了地上,他道:“和我上床吧。”

  “你先清醒点。”梁洲沉皱着眉,他没想到顾矜会醉成这样,他顺着顾矜蹭过来的动作托住他屁股,将他带进房。

  而此刻的顾矜不会如任何人愿,他到床上后再次把梁洲沉推倒,骑到人腹肌上,趴下上半身与对方啄吻。

  虽然梁洲沉很享受这样的情趣,但顾矜很明显不对劲,更像是想通过做爱逃避什么。

  “你为什么不动?”顾矜不满问。

  “我不太想做,”梁洲沉手背凉,贴到他脸上冰一冰他热乎乎的脸蛋,“明天你清醒了再说……”

  闻言顾矜立马从他身上下来,背对他拉上被子。

  卧室突兀地陷入寂静,梁洲沉绕到他面对的那一面,坐下道:“今天我在餐厅忙了一天有些累,不是你的原因。”

  不料顾矜把被子掀高到头顶,一声不吭地开始发脾气。

  梁洲沉无奈,低头隔着被子亲了下他的额头,他道:“今晚好好睡觉吧。”

  待他洗漱好回房,顾矜睡得死沉,半张脸露在被子外透气,梁洲沉见他睡着了,便安下心睡觉,他忙了一天真挺疲惫的。

  直到早上七点,阳光照进了卧室,梁洲沉迷迷糊醒来,摸了把床边,手臂扫了个空,他弹起来跑出卧室找人。

  “顾矜!”

  无人应答。

  玄关处少了双鞋,昨晚被他撂在鞋柜顶上的车钥匙消失了,他心有所感,穿上外套到街上,这时一辆车打着远光灯从不远处开来,梁洲沉看清楚车里的人后,冷着脸走到路中间。

  那车急急刹住,在距离他十厘米的位置正好停下。

  只见顾矜还穿着睡衣,发型乱糟糟,目光毫不避讳地投向他,梁洲沉敲敲车头,严肃道:“马上从车上下来。”

  可顾矜不动,梁洲沉快步走到驾驶座,拉开车门,拉起他的手往外拽:“跟我回去。”

  “松开,我不想回。”顾矜强硬道,抬脚踹他的腿,身子往车里缩,“我很难受!你不是看得出来吗!”

  “让我一个人待着!”他宣泄般喊道。

  未曾想梁洲沉放开他的手,旋即扯住他外伸的腿,将他往外拉,屁股悬空一瞬便摔到地面,顾矜摔得好疼,抬手扶着蹬脚板,正欲撑起身子,梁洲沉眼疾手快地将他抱起,把顾矜搬回屋里。

  与此同时,奎因站在阳台收起了手机,踌躇半晌后,胆颤心惊地拨打了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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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滚开!”顾矜被放回地面后,手肘往后顶梁洲沉,却被对方强行从后背抱在怀里,他大喘着气,逐渐有点茫然到底在气什么了,但怒火不减,下意识想找个出口撒出去。

  “你知道现在是上学高峰期吗?开车是打算和谁撞车?”梁洲沉在他耳边质问,箍住顾矜的双手轻微颤抖着,语气严厉,“绝对不可以再开车。”

  紧接着顾矜转身道:“我一停在这里,就会无缘由地非常难受, 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出事故了怎么办?”

  “那就死吧。”顾矜脱口而出,讲完才回过神刚才说了什么,梁洲沉立马将他带入怀中抱着,肩膀细微颤抖着,顾矜怔怔地抬手回抱住他。

  他哭了吗?

  顾矜没见过他哭,按照梁洲沉的作风,他应该给门上锁,把他关在家里吧,怎么变脆弱了?

  “喂,梁洲沉……”他愣了半天,推了推他肩膀,梁洲沉顺势站直,顾矜发现他眼眶泛红,心下一软,再骂不出别的话。

  “是我对不起你。”梁洲沉忽然说,接着放开握住顾矜的手,“不要再说要去死的话了,就当是为了凯希也好。”

  不等顾矜说点什么,大门蓦地被敲响,警察道:“嘿,麻烦开一下门,我们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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