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监控,客厅空无一人。
梁洲沉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继而打开了监听器,插上耳机,在休息室听着顾矜和别人说话。
“这是布偶猫。”
“猫粮三十,谢谢。”
“抱歉,请不要伸手,它会抓伤你。”
“奎因中午好…你工作的地方就在对面吗?真近。”
“啊我还在纠结吃什么,好像附近的餐厅没那么好吃。”
“我不挑食啊…噢谢谢你的薯条,你好像也经常做饭。”
“哈哈丽莎说你适合结婚…你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原来没有吗。”
“抱歉,Len已经到了,下次再和你一起吃晚餐。”
“早上好,有看上的宠物吗?”
类似的对话循环往复,内容琐碎无主题,不如播客,但梁洲沉做任何事时都插着耳机收听顾矜的动静。
通过对话和杂音,判断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成为了朋友,又和谁走得太近。
“老板,老板?呃…老板!”某员工突然大喊他一声。
“……”梁洲沉忽然转头,循声望向员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员工表情震惊,抬手指了指砧板,他握着三文鱼腩的手正流着血。
刀刃在他走神间被放上了指甲边缘,四指甲边皮肤割伤了一条细长的口,结出的一颗颗血珠浸湿了鱼肉。
“老板你还好吗?”员工皱眉,表示很担心他。
“昨天没睡好而已。”梁洲沉将鱼肉扔进垃圾桶,把手和刀伸到水池下冲洗,接着他回到休息室,用创口贴盖住伤口。
“你又来啦奎因”
他蓦地扯掉耳机,垂到肩膀两侧。顾矜的声音消失,他恍惚般环视一圈休息室,周身的安静让他彻底清醒。
刚才顾矜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奎因。
耳机又堵住了耳朵,上面甚至还带着余温,梁洲沉手撑着头,头痛地闭上眼听顾矜在说什么。
“嗯我很喜欢这只猫,你喜欢哪只?你也喜欢这只啊,”
奎因:“我们审美真像。”
“很多人都喜欢这只猫啦…看来它真的很可爱。”
像什么像。
听了头疼更夸张,梁洲沉不得不摘下耳机,关掉了监听。
自顾矜上班后的这段时间,他难以控制监听行为,顾矜一离开身边,便立刻翻出耳机。
担心他出意外,担心他爱上奎因,更担心他想走得更远。
原以为顾矜会无法适应工作,遭受到客人的冷眼便会难受得放弃,最多坚持个几天就回家。
结果难受的人是他自己。
有了工作以后,不曾见过顾矜失落的脸,心情的转变加上药物治疗,就连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可顾矜的欣喜不因他而起,开朗的笑声更不是冲着他。
回到家该怎么对他还是怎么对他。
他问话,顾矜答。仔细回想起这三年,顾矜主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有求于他,或是要吵架。
如今顾矜有了新的发展,把重心都放到工作上,研究每只宠物生活习惯,专心维持人际关系,除了偷听到的对话,顾矜与其他人在社交媒体上的互动骤增,以前社交对他来说是个难题,直到现在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才发现没有想象的那样艰难。
然而有时梁洲沉抽空发信息给顾矜,对方要么已读不回,要么回复一些简单句子,不见丝毫想聊下去的意图。
诸如以下:
“中午吃了什么?”
“意面”
“我今天做了新的菜,【图片】,晚上想尝尝吗?”
“行。我要工作了。”
听到的和看到的顾矜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真令人不安、焦躁。
但前不久对顾矜许下的承诺成了封印他的魔咒,梁洲沉不舍得破坏这样开朗的顾矜,不想当煞风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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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梁洲沉会先遇到人来煞他风景。
就在他切到手的隔天,奎因来到了餐厅。
对方坐在贴墙的双人位,举着菜牌翻了又翻,下单了三文鱼焗饭,并对点菜员说:“我想见你们老板,放心,不是关于你的。”
梁洲沉便在上菜时出现,亲自将食物端上桌,并顺势坐到了他对面的空椅子上。
焗饭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奎因瞥了眼这饭,问道:“你做的?”
“不是。”梁洲沉把受伤的手摆到桌上。
闻言奎因㨤了一勺饭,慢条斯理地吃下这一口,评价道:“好难吃。”
“那我为你感到抱歉。”梁洲沉面露不耐烦,手指连磕两下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怀疑你在顾矜身上安装了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奎因放下勺子,与他平视,两人眼神间暗流涌动,梁洲沉面不改色道:“我没有。倒是你特地给Jinny安排在你诊所附近的地方工作,更令我觉得可疑——你办公室的那扇窗能看见他吧。”
奎因不吃他激将法,道:“你肯定用了什么手段,不然你怎么会连续数次在我和他聊天时,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连发消息,打断我们讲话。”
“我并没有强迫他马上回复。”梁洲沉理所当然道,“他愿意这样做。”
“但他害怕你,不是吗?”奎因揭穿道,“我第一次认识他的那天,见到他抱着凯尔希在露台上玩雪,我经过他们的时候,凯尔希叫住了我,她想要摸摸狗,我邀请他们出来一起和狗玩,但Jinny表现得很慌张,他说‘我丈夫会介意的’。”
“你也知道他有丈夫。”梁洲沉哂道,接着他拿起桌上没被喝过的柠檬水抿了一口,“像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追求我的伴侣的人就很好?”
“至少我不会因为他和其他人交谈就生气。”奎因霍然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俯视他,“你最好祈祷我找不到你非法对待伴侣的证据,否则我会报警。”
梁洲沉直面他的逼视,握在手中的杯子被捏得变形,“布兰德先生,所以你承认自己对Jinny有超出友谊的感情。”
“没错。”奎因神色坦荡,“他在我面前更加开心,这点你也清楚。”
说完的下一秒,柠檬水忽地泼向他脸。
奎因捂着嘴咳了两声,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干脸。餐厅其他客人的目光凝聚到他身上,奎因双耳泛红,欲盖弥彰般使劲儿用衣袖擦身上湿了的地方,接着抽纸巾搓干额前湿了的一绺头发,急急忙忙地处理被羞辱的证据。
看他羞耻极了,梁洲沉冷着脸放下杯子,径自起身走掉。
垂在腿两侧的手握紧拳头,他回到休息室锁上门,猛地拉过一张椅子,甩高过头顶,继而重重摔到地上,如爆炸般地响声在室内炸开,椅子四分五裂,腿、靠背、坐垫分散各处,梁洲沉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他坐回自己位置上,深呼吸了数十次,仍难以冷静。
那个奎因说对了,他就是小肚鸡肠到介意爱人和其他人接触,因为梁洲沉明白顾矜会轻易地被其他事物吸引。
要留住他。
要让他回来才行。
强烈地不安全感催促着大脑出谋划策,良久后,梁洲沉提前从餐厅离开,去药店挑了几瓶维生素,然后回家找出顾矜的药倒干净,把颜色形状相似的维生素装进药瓶内。
一旁的手机扬声器传出顾矜的声音,他疑惑道:“今天这么早就开始打扫卫生了吗?”
“下午有聚会,老板请客。”丽莎说,”你又去不了吗?”
“我会去的,今天不耽误接孩子。”
一罐罐药瓶被放回原位,梁洲沉把药和多余的维生素丢到今早的厨余垃圾中,一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四十分钟后,他开车到了中央街,听到顾矜正和奎因分享蛋糕,干脆打破了承诺。
什么上班时间不能打电话,无所谓了。
“顾矜,”梁洲沉下车,望向脸色如受了惊般的顾矜,“现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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