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躲开徐节动作的时候，提纳里就已经看到前方的赛诺正盯着徐节，眼里翻滚着不悦，他就更不愿让徐节留在这里。没有心思管地上散落一地的零件，提纳里直接向徐节下达逐客令。
“看在同事的份上，我可以给你预留一点时间，让你逃跑。不然，我不保证你这双手还会不会继续留着。”
这是学来的狠厉，在真正的病态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徐节听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好像看穿了提纳里内心深处的犹豫不决。不过提纳里学得很像，不管徐节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都会有所顾虑。
所以他退了一步，对着提纳里提醒：“我知道了，祝你实验顺利。”
然而提纳里知道，徐节并不是真的害怕自己。
在一场较量中，最不要脸的那个人，往往占领着制高点。
就像方才徐节说的，实验顺利。
所里指给他的实验，他根本没怎么进行。他不会去对赛诺进行实验，只能靠大家都有的病态精神来做掩护，拖延着实验的时间。
不过这个好像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不然徐节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闯进来。
徐节走后，大门再次关上。赛诺游到他这边，纠结的表情似乎是在询问他有没有事。
提纳里摇摇头，“我没事。”
然而现实从来不会给人缓和的机会，提纳里这边毫无进展，就会引来其他人愈发明显的觊觎。
他不得不早晚都待在实验室，才能防止有些疯子会进来对赛诺不利。
这下不管是谁，都不能将提纳里叫出去，他们也不能进来看那只人鱼。这让很多对人鱼感兴趣的人很是惋惜，偏偏提纳里手上又有所长亲批的责任书，他们也不能插上话。
而天无绝人之路，所长直接将提纳里叫了出来。
众人早早就来到会议室，一直等到提纳里出来，才再次活跃起来。
提纳里看着他们，无视了那些打量的眼神，独自走到了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
每次见到徐节，他都会有强烈的不适感。
但这不仅仅限于徐节，还有其他的人。提纳里根本不愿意和这些人共处，那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只是待上一刻，就会让他脑子发晕。
他强忍着呕吐感，又离其他人远了一些。
所长只是个挂名，实际上这位老头并不怎么参与他们之间的行动，所以他这次会要他们过来，提纳里也是很意外。
而所长环视了一周，只是淡淡地说：“这次我们找到人鱼一事，足以让整个学术界向前迈进一大步。”
众人听得恹恹，不怎么在意他的话。
一个走神间，提纳里猛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提纳里教授，我让你全权负责那只人鱼的事，不仅代表他现在是你独属的。更代表出了差错，你也要受到惩罚，然而你现在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是吗？”
“抱歉，暂时还没有。”提纳里回答道。
“如果再没进展，那就让徐节和你一起研究。”所长说着，又幽幽地问了一句，“我听人说，人鱼在你那里完是还好的状态。然而心软是不会带来任何结果的，你难道不想看看里面的构造吗？”
提纳里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说话方式，这是要他没有进展，就从身体上下手。
可是他怎么可能把赛诺切片？
只能随口敷衍了一句。
而所长也明显就是在警告他而已，这么多人，几乎没有不对人鱼感兴趣。对方这是在告诉自己，有的是人可以狠心研究，尤其是被点了名的徐节。
离开的时候，徐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都不敢过来找他的事，整个研究所也只有徐节一个疯子总是盯着他。往常提纳里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徐节的，可是这人的露脸次数却越来越多。
虽然他并不怎么在意徐节，但还是要在意一下这人的疯度的。
于是提纳里只好去找了人。见到徐节的时候，对方正坐在空荡荡的实验室内，看着桌子上相隔两个容器的变色龙。
他也不废话，直接询问：“你想要什么？”
徐节听见了他的声音，却不开口，反而是将其中一个容器的盖子打开，捉了一只变色龙出来。随后托在手上朝提纳里走来：“这可是我最近最喜欢的宝贝了，你看看喜欢吗？”
“……”提纳里瞥了一眼，变色龙和徐节的白手套成了一个颜色，但凸起的地方还是很怪异，“这些也就你看得上了。”
徐节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失落。
他托着那只变色龙放回去，小心地将它放回容器内的树杈上。
“可惜了，我还想和你换换那个小人鱼呢。”
话虽这么说，徐节脸上却没有半分可惜的神情。反倒是提纳里轻挑起眉，饶有兴趣地说：“所以你之前将我的事情告诉所长，是因为你想要我的人鱼？”
“是。”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回到实验室后，赛诺依旧和他离开时一样，缩在那个小角落里。
提纳里心里忍不住涌出些烦闷。
赛诺在里面，却没有和他说过话。
他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提纳里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赛诺。”他低喃着，却没有去看身后的容器。
提纳里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这些很奇怪。
他是喜欢赛诺没错，他花费了很多精力，也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他们一直都称得上心有灵犀。
然而这一次提纳里却不确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和赛诺心有灵犀，他甚至不知道赛诺这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换句话说，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理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在他失忆那次，所有的感情都被套上了苏诀的名字。之后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赛诺的，不过这个喜欢没来得及推敲，他们就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变故。
换在以往，提纳里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情绪，就直接开始审视起自己的内心。
他是没有那个时间的。
而这次关系到赛诺，他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是自己，不，如果是赛诺，对方会是怎么做的？
提纳里只是想了一下，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对方估计会一脸受伤地看着自己，看上去很是脆弱的样子，但其实只是为了骗取自己的同情。等自己产生愧疚后，又心疼一般和自己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大道理。大道理也不是从书上看的，反而是赛诺自己理解的，但那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却不会让人产生什么被说教的感觉。
提纳里只要想到赛诺那个一本正经说歪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然而他比赛诺看了更多的书，却连歪理都讲不出来。
书上不会告诉人们如何爱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和爱人相处的108个小细节》。
但是提纳里几乎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有些难过为什么没有这样的书？
“呜……”
从书堆里探出头，提纳里找了张干净的纸，工工整整地写下赛诺两个字。
可是写清楚这两个字简单，读懂赛诺这个人却并不简单。
或许他以后都不能再说自己和赛诺心有灵犀了。
出去后，赛诺依旧在那里看着他。几乎是他一出来，赛诺的眼神就聚在他身上。
可是提纳里不开心。
他走到赛诺的面前，看着这个隔绝了两人的玻璃壁，就像是看到了两人之间隐藏的那道鸿沟。
平时不怎么显眼，几乎看都看不到，重要的时候，却一眼都望不到头。
“……”赛诺的手落在他眼前，紧紧贴在玻璃壁的另一侧。
提纳里知道这是安慰，他想收起自己的小情绪，毕竟这不关赛诺的事。
可是看着里面熟悉的面孔，提纳里还是有些绷不住。
赛诺最近更是很容易就发脾气，虽然不会对着自己，但是特制的玻璃在他强有力的鱼尾下显得异常脆弱。即便内心知道赛诺不会将这个容器打碎，可每次看到玻璃发出的巨响，提纳里还是会心惊肉跳。
他将这些归结于自己的疏忽，毕竟赛诺现在失忆了，这里唯一不会伤害赛诺的就是自己。
赛诺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若是不能时刻注意赛诺的情绪，对方很大可能会陷入孤独而变得暴躁。
他只好先推了其他事情，来和赛诺重新培养感情。
然而这个效果并不明显。
赛诺的情绪来得没有任何规律，经常是他们在一块玩着，这人就突然用鱼尾甩在玻璃上。那激起的水浪能直接从上方的开口直接溅出来。
好在不是撞头了，提纳里居然有一丝欣慰。
这让提纳里更加疑惑。
他试图在赛诺清醒的时候去询问赛诺，赛诺也不会作出回应。
也许是提纳里脸上的表情太过惹人心疼，赛诺又一次游过来，趴在玻璃壁上静静看着他。赛诺的眼里有他熟悉的情绪，但是提纳里却没有深思，只是放空着自己的思想。
提纳里没有走过去，反而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良久之后，就在提纳里以为两人可能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后，他看到赛诺叹了口气，随后又游回之前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提纳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那里沉睡。而赛诺看上去又很正常，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只有在晚上的时候，他才可以透过泛着青光的玻璃，看见里面不安的赛诺。
赛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这让提纳里越来越忧心。
赛诺可能需要换一个地方。
提纳里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一句话。
他不了解人鱼的构造和习性，但是任凭谁总是长期被困在一个地方，也会变得焦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