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体站得笔直，对于这两个掌握着自己性命的妖怪没有丝毫惧怕。
那神情和态度，无一不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下就是对事情原委没那么清楚的大妖，也知道结界内的妖是被骗了，他对着少年问道：“你们是故意被抓住的？”
是问，但语气已经是肯定的了。
“是呀。”少年笑得单纯，“可惜你们实在是太笨了，直到我都出来了才发现。如果害怕，也可以现在就打开结界，告诉里面的妖，可你们敢吗？”
少年的话语中还带着嘲笑，但他笑到一半发现，周围的妖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激动和迷茫，倒显得他是个小丑了，“难不成，你们还有后手？”
怎么可能？他全程都没有发现意外。
苏玉摆摆手，无奈地说：“那倒没有。”
少年松口气。
谁知下一刻，苏玉直接推掌，指尖猛勾，对面的少年就弯曲了身体，若不是身后两只妖压着他的胳膊，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控制住打颤的双腿，再次抬起的眼睛里多了些阴沉。
苏玉走过去掰开他的嘴，鲜血瞬间流到了苏玉的手腕上。
“不过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你说呢？”
他的牙还抵在苏玉的手指上，听苏玉这么说，合不拢的嘴硬是挤出一分笑意，对着那近在咫尺的虎口咬了下去。
随后两人像是较上了劲，少年越咬越紧，苏玉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就你这点力气，还不如像刚才那样冷着脸来得唬人。”
苏玉甩开少年的脸，面上也同样不屑，“你肯定也不愿意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但是我很乐意告诉你，你的体内已经被我下了毒。此毒每十天便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都会痛不欲生，并且只有我才有解药。”
“你想让我投敌？”少年轻蔑嘴角。
“什么投敌啊，说得这么难听。只要你帮我定期救出一只妖，用来交换你的解药就好。”
他说完后，少年依旧满脸不屑。
身旁的大妖却先变了脸色，大妖将苏玉拉到一边，小声询问：“即便你用性命威胁他，人类也不值得相信，说不定还会因此选择同归于尽。别把他逼急了，到时候没法跟仙门换人。”
“即便如此你也要换人？”苏玉看着面前的大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这次的事从头到尾都摆明了是骗局，仙门定然是前前后后不知道做出了多少次的结果演练，就等他们过去自投罗网了。至于换人，对方可能都没有这个想法。
而大妖转移了目光，随后轻叹口气：“即便只是救出几个，也好。”
“您没经历过，也没见过，可是我一直在结界之外，亲眼见着仙门的兴起，见到妖族逐渐败落。我们的寿命很长，原本这些转瞬即逝的生命吸引不了我的兴趣，在我看来，放任不管又如何？反正弱肉强食不就是那回事吗。但见过小妖被折磨的景象，却不能说我一点恨意都没有。”
说到这里，大妖似是不想回忆，然而转头再看苏玉，又接着说：“鞭打已经是轻的了，我曾见过被剥去皮肉，生生取出妖丹的妖，他们痛苦挣扎，却依然有着生命，清醒地感受着痛苦。还有因为妖力低微，只能被奴役，成为行尸走肉。”
听着这些，苏玉的心也被揪了起来，“会有办法的。”
可大妖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没见过，才会不清楚。”
他确实没见过，但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咽回了肚子里。
苏玉还是将那人单独押起来，其他人肯定也是知道的，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他们就说是看少年不顺眼，拿来折磨的。反正人类也经常这样干了，不会让人起更多疑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被打碎了牙的人即便当着面消失，众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反而更加听话，对他随便找的理由轻易相信了。
苏玉暂时留在这里，但一想起自己宝贝弟弟身边还埋藏着一个火药桶，苏玉突然就有些后悔，他应该再嘱咐一下肖歧，让他把赛诺也拔了的。
但心里再想，他也不可能现在就回去。
只能祈祷在结界内的苏诀不会有事。
而他心心念念的苏诀醒来后，透着晨光看向躺在身旁的赛诺，对方平时板着的脸此刻满是放松，对一切都毫无防备。苏诀沉默片刻，独自坐了起来。他穿好衣服后就往外跑，过程中还尽量小声不吵醒赛诺。
而跑出来后，他才想到自己好像没有可以第一时间分享探讨的人。
踌躇片刻，苏诀掉头跑向苏玉的住所。
可是过来后却得知，苏玉不在。
“你不知道吗，小殿下？大王子偷偷跑去凡界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呢。”侍从安慰他，“您有事可以去和王后说啊！”
苏诀拒绝了。
苏玉是在这里，最能让苏诀放下警惕的人了，现在他不在，苏诀又不想去问其他人。毕竟无论是妖王还是妖后，都不喜欢赛诺，要是跟他们说了，只怕赛诺下一刻就会被打成肉泥。
为什么会对一个骗了自己的人还如此在意？
苏诀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掉头回去，苏诀丧气地坐在床上，赛诺已经不在床上了，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既然醒来了，为什么也不去找自己，苏诀心中怪怪的，他薅着尾巴上的毛，在吃痛后默默放松了力道。可此时乌黑的毛发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柔顺，反而炸成一团，像是冬季干燥才有的样子。
赛诺推开门进来，就发现小狐狸把尾巴摆来摆去，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很是烦躁。
“怎么了？”他倒是知道提纳里很爱护自己的尾巴，没事还要涂什么植物精油，原来是因为会炸毛吗？
“它怎么都弄不好……烦死了！”苏诀也很后悔，他现在看着自己的尾巴的炸毛，已经是恨不得倒流时间回去阻止刚才的自己了。
“你刚才去哪了？”就算让他自己听，也知道他的语气非常不好。
可是想到赛诺瞒着自己干坏事，他就很生气。
赛诺察觉到他的坏脾气，却没当回事，依旧神色如常：“去拿了饭。”
苏诀更气了。
“我都不在，你拿什么饭？！别忘了让你留下来，是陪我的！”
“……”
他好像说了很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话。
苏诀脸是话一说出去，就冷静了下来，但面对赛诺又不想败下阵来，只好继续板着脸。
他已经脸色通红，谁来了都会问一句怎么了，偏偏赛诺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是青春期吗？”
名为青春期的特殊时期，是专门为了突然性格大变的孩子取的名，多用来表达原本乖巧懂事的孩子，突然变得叛逆，脾气暴躁。虽然这可以解释苏诀为什么突然脾气这么坏，但苏诀才几岁，怎么想年纪都不符合吧！
可大风纪官对这些细枝末节并没那么在意。
“那是……什么？”苏诀不解。
赛诺还想跟他解释，谁知苏诀直接打断：“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爱去哪去哪！”
赛诺过来把汤里的东西捞出来，弄了一碗后推到苏诀身前，“没什么，如果饿了就先吃点吧。”
这话题转得很生硬，符合大风纪官，却不符合苏诀刚认识的赛诺。
压下心里的不满。
苏诀虽然没理他，但还是端起碗吃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问你……”苏诀吃了一些后，又抬头看他。
“你说。”
“你上次说的那个提纳里，是谁啊？我都没听说过，他姓提吗？这个姓挺特殊的。”既然没法告诉别人，那就他自己来调查真相好了。
总归不会差的。
赛诺听到他这么说，反应倒是不大，他正在准备给苏诀找什么样的精油好，于是淡淡地回了句，“朋友。”
“朋友？”苏诀停下进食的动作。
“赛这个姓，好像也很特殊呢。”是人类的姓和他们不一样吗？
“确实。”这个世界的名字自然与须弥的不一样。倒是与璃月人的有几分相似。赛诺翻找的动作不停，终于引起了苏诀的注意。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到赛诺的背后，“这是什么？”
纤长的手指在陌生的书籍上不停翻飞，苏诀拉着赛诺的衣袖将人拉下来，等人手里捧着书半蹲下来，他才看清，泛旧的书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字，光是大体看过去，眼睛就已经察觉到吃力了。
“医书，我找找有没有制作精油的方法，这样你的尾巴就不会再炸起来了。”
苏诀听到尾巴有救了，也捧过书来看。
除了看起来有些费眼睛，书里的内容倒是不难，他翻了几下，没有找到，就问赛诺：“它怎么让尾巴不炸起来的？”
“精油就是用来护理毛发的，抹上去后你尾巴上的毛就柔顺多了。”诺和他说，“提纳里一直习惯用植物精油，只是我不太熟悉这个，做出来的可能没有那么好。”
赛诺可能不知道，在他说起提纳里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是带着笑的，像是冰块里掺了些沸腾过的水，看上去也没有热气，但伸进去后却是温热的。
那双红瞳虽然看着手里的书，但苏诀知道他是想起了那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