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觉得自己可以动了的时候,女子的身影同周身景象倏忽消散。

  是下一个场景。

  “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反抗子民的意志。”

  “是吗?”孤王睥睨着脚下,烈风中佝偻前行的臣民无法抬头看到他们乖戾的王,“既然如此,就让命运早早降临吧。”

  “无论过往还是未来,在时间的尺度上只会,也只能正向流动。”拨弄着时间的神明停手,微微抬头,这一眼跨越了时间,她看到现在的我。

  “我会离去,不用劝告了,帕诺斯。”

  巨龙临终的低吼,神灵垂亡的低泣……一切更迭,有什么消失,有什么离去。

  画面转瞬即逝,如果密室作用还是和最开始猜测的那样,眼前都是我的恐惧,那么我所畏惧的也太多了。

  我来到一片溪流的河畔。踟躇的打水人遍布两岸,没人敢率先动作。

  但是无论等多久,危险不会离去,生理的极限迫使他们做出最后的选择。

  终于有人冲了出去,手堪堪伸到河面,底下不知名的存在漫不经心伸出触手,惨叫随落水声一并停歇,人群死一样寂静。

  片刻后,更多人冲到水边,一面高呼求神救赎,一面迎接死亡。像一场歇斯底里的狂欢。

  死于疾病,死于灾厄,死于争斗。生命这样脆弱。

  河水浑浊不堪,只有少数人逃出生天。但我们不会知道,那对他来说究竟是希望还是下一次绝望的开始。

  在片土地之上

  ——苦难是没有尽头的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诞生于天理与深渊边缘的意志,是吗?我给你我的力量,既然你能读取内心,就请替我保留下这些回忆吧。

  有一天,我会再次回到这里。再次确认我的意志,然后知晓属于我们共同的命运。

  ——那么,最后让我替自己留下一条出去的路吧。抱歉,我不能停在这里。

  白光笼罩了我,有什么东西在和这片空间剥离。

  但我没有精力思考更多。

  遇见,离散,我看到了很多人的生死,最终难抵命运如影随形。

  所以这就是我害怕的东西吗?怕这种不断重复的厄难和失去,畏惧于面对命运的无能为力?

  我闭上眼。

  缝隙中露出丝缕白光,魈从噩梦中惊醒,没来得及回应周围的问候就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同于平时的刻意遮掩,他在呼唤自己。

  “那个人呢?”

  “谁?帕诺斯吗?可能还在地下,旅行者已经去找人了。”

  闻言,魈不再犹豫,立刻向钟离的位置敢去,只留下一句不要轻举妄动。

  层岩之上,钟离仍站在悬崖边等待。

  夜叉赶来的动静不小,魈出现同时,他立刻察觉到了。

  “帝君,那个人有危险。”

  “不必多言,他会没事的。”

  “可是……”

  “我先前告知你他的存在,并非顾虑他现在过于弱小需要保护,只想说明他有多么古老。

  远在你诞生之前,他已经经历了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但你不必猜测他是谁。

  你只要记着,人世的喜怒就是他的喜怒,凡人的命运就是他的命运。只要提瓦特仍然存在,他不死不灭。”

  “帝君的意思是……”

  “再等等,会有结果的。另外,你见到浮舍了吗?”

  似乎没想到钟离会突然提前夜叉的名字,魈反应了一会儿,神色带着释然与遗憾。

  “他、我看到了他的影子,纵然业障缠身失去理智,浮舍战斗到了最后。”

  得到夜叉回答,青年并未对此做出评价。峭壁之上风急,将青年讲究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

  他距离悬崖太近,望着下方一动不动,让人怀疑是否正出神。

  魈抬头望着青年,千年来,钟离的身影依然高大令人安心,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这位神明存在了两千余年,凡人的一生在他生命尺度上甚至泛不起一道涟漪。

  自被解救赐名,他曾无数次跟在岩神身后征战四方涤清污秽,为了今日,没人比他更清楚神明付出了什么。

  但千载岁月,沧海尚成桑田,何况人心。

  磨损是提瓦特每一个生命都要面临的挑战,钟离亦然。

  他从未质疑帝君的决定。

  魈眼神逐渐坚定,正准备说什么,却听钟离叹息一声:“如此。”

  又低低说了一遍,像在叹息。

  “先去疗伤吧,这里有我。”

  魈本来不想离开,但钟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专注地盯着下方。

  他明白帝君的意思了,而且,他帮不上忙。

  “是。”

  任凭他人来去,钟离没有回头。

  回忆过去,意味着要背负同样沉重的过往,那时,还会愿意继续走下去吗?

  层岩之钉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我从地上爬起,随意感知着身体和之前有无不同。

  答案是没有。

  那片空间里的白光最后涌入体内,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儿?会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这是以后要注意的问题。

  环境中陌生的人们,“我”最后留下的话语。毫无疑问,此次行动收获巨……大,甚至超出了之前的预想。

  目标位置已抵达,我活动活动有些凝滞的身体,走到这枚巨大钉柱之下。

  现在,可以说说当时,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了。

  感知到空间有异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当时还没达成接触巨钉的目的。

  太威仪盘打开了通路,出口未知,无论在层岩巨渊内外,凭我表现出来的问题夜兰都不会放任我单独行动。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出去。

  我没有自寻死路的习惯,送魈出去属于顺手为之,待在这片空间就算最后找不到出口,钟离不会视而不见。

  岩的神明看重契约,我相信正是他的权柄,而非这个人。

  情谊,尤其是我不知道的情谊,没有必然信任的理由。

  夜兰的责难事后再说吧,至少此行目的基本完成。

  这样现在,我伸手触摸来自天空的造物。

  无事发生。

  我:。

  低头看着缓缓阖上的手掌,我开始思考难道方式不对。

  可是除了直接触碰还有其他方法吗?它似乎没有意识,难道要打开这枚钉子吗?

  不太对劲,钟离想让我记起来的态度不算造假,他没特意说要如何对待这枚钉子。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在他的认知里随意接触就能成功,那就是他也不知道。

  破坏掉巨钉的想法不太靠谱,先回去问问钟离,暂时就这样吧。

  这样想着,我最后看了巨钉一眼,转身离开。

  可以思考等会儿怎么应付夜兰了。

  回忆起曾经和她拉锯的那段时间,我顿感头疼,要不全实话交代吧,反正出去后得赶去须弥。

  这只是个想法,我不可能告诉夜兰发生了什么,否则单凭我和社奉行扯上关系她就得怀疑我的立场。

  另外,我不知道终末番忍着跟过来多少,现在又在哪里,只能从之前钟离光明正大的举动判断他们还没找到我。

  当我回到璃月港,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我说出和社奉行的交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保密直接解决我。

  事情好多,要不想个办法先晕一段时间?

  不靠谱的念头从脑海一一闪过,又因那个时刻还早而搁置。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要面对的。

  我还记得自己是本不应出现在层岩巨渊的人,没有通行许可,仍然是避人耳目从盗宝团挖出的通道通行。

  走出废弃的营地,我看了看四周,钟离不在这里。

  也是,他承诺会处理好后续,大概在视野最好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是待在这里等他发现还是直接找他?

  等待过于漫长,我选择了后者。

  钟离的简易地图不包括外面,层岩巨渊口很大,找一个人不容易。

  目光移向七天神像,如果是属于他的神像,那我在旁边时,他也会感受到吧?

  就这样,我开启了艰难的爬山之路。

  璃月有一种植物只生长在高大的绝壁,药性极佳,但产量很小。

  采药人虽然为了高额的价值愿意去采,能不能碰到也要看运气。

  由于对层岩巨渊环境不熟悉,去七天神像的路上我没少爬山,居然遇到不少。

  但我它所能换取的摩拉兴趣不大,又没什么收集的癖好。

  白术身旁的药童似乎很在意,因此我摘了两颗带在身上,准备离开璃月港前再去不卜庐一趟。

  路不好走,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千岩军也因为地势险恶而数量稀少。

  等到天黑时判断需不需要绕路就更简单了,避开有火光的地方就行。

  就这样我终于抵达七天神像,见过蒙德稻妻的样子后再看璃月神像,岩神坐姿未免有些独树一帜了。

  听人说七天神像是可以共鸣赐福的,但我不知道怎么用,因此只是将手放在上面,希望能传达出位置信息。

  最后因为夜风过于轻柔,紧绷的弦松开,昏倒在七天神像旁边。

  这就是我在无法联系到钟离时做的全部蠢事了。

  在此告诫所有冒险者伙伴,不要试图猜测每一个未在冒险家手册中记录的事,尤其当它与神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