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常时期,不能用一般标准来要求人做出正常的行为。

  现在我走在路上,第三次被温迪提醒小心面前。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的眼睛是不是……”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温迪的语气带着熟悉的笑意。

  这让我知道他一路上安安静静只在快撞上障碍物时提醒,只是为了观察我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老实说,我们应该没熟悉到可以互相玩笑的地步。

  尤其是我是真的不舒服。

  对他人即使做不到最基本的关心,也应该保持着疏离的尊重。

  温迪不可能不明白加上语气这是句多败好感的话,而据我观察,他待人接物一直都很有分寸,甚至温柔。

  除非他知道点儿什么。比如秘境的实质,或者我们的现状。

  我觉得温迪的话更像提醒,他没必要让我生气,那会对他也造成不愉快的影响。

  所以问题是,他到底想说什么?

  看不到东西对我影响很大,如果我能看到温迪的表情,也不至于不断列举猜测而无法验证。

  我对温迪生不起讨厌,就像他所有不合常规的语言一样,我唯一感受到的只是自然。

  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因为我并非完全理性。如果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我可能更容易想清楚,但我没有。

  我觉得

  ——他本来就应该与我用熟悉的语调说话,他本来就和我是这种相处方式。

  我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话没说全,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并没有接话的想法。

  好在温迪并不尴尬,他从我身边越过,走在了前面:“我来带路。”

  对于未知,虽然人们总是偏向理性,但不可否认的是直觉往往会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大多令人惊喜。

  这个结论并不严谨,我只是想拿它说明我们此刻产生的分歧。

  我们所走的路同样是一条向下的斜坡,倾斜幅度不大,速度很好控制。

  在向下的路上,我在思考道路设计是否同样有所指向。

  按照温迪的说法,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向下的路,因为上面是个断层,“我上不去。”

  他没看到阿贝多,也就是说阿贝多在更下面的地方,或者他根本就没进来。

  大部分秘境没有进入限制,这里情况特殊,不排除这个可能。

  “两条路,走哪里?”

  我总觉得面对的情况有些熟悉。

  “说说情况。”

  温迪:“长得一模一样,长度也看不出来,不过,左边墙壁上花纹比右边多。”

  “走右边。”

  “这么快就决定了吗?我倒是觉得左边的感觉更好。”

  我心里微微一动:“为什么?”

  “左边花纹炫丽,火把亮的速度也比右边快,看上去很友好。非要说的话是直觉吧。”

  有些不靠谱的言论。

  我不置可否。

  此刻,如果有另一个人存在,那么我的心理压力会减轻很多。

  至少互证能确认部分细心,只凭声线判断是否撒谎对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你说……”

  少年与我保持着社交距离,他清楚我现在许愿一点儿安全感,即使对于神之眼来说,普通人的距离几乎毫无作用。

  他只开了个头,然后陷入停顿,似乎为吸引我的注意,将声音拉长,然后在我回神后接上去:

  “我们走过来前这边还没有光,火把是通过什么原理忽然点亮?还是说他们也有意志,在欢迎我们呢?”

  我开始后悔听他说话。对哦,我刚才为什么觉得他能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对他人的问题视而不见很没礼貌,但我依然任性的当没听到。

  好消息是,温迪还有心情开玩笑,证明在他的认知里,事情不算糟糕。

  我没理会温迪,按照他的意思向左走去。

  如果这个地方的确和我有关系,那我还会再度进入,探秘不是一时之事,就我所见,这座秘境的终点还在更深的地方。

  “其实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大概因为沉默太久,温迪再次挑起话头。我抬起头,微微朝向打断我思绪的少年。

  “既然都在秘境里,当然要两个人一起找办法,帕诺斯不用一直一个人承担。”

  “没有。”我停顿了一下,矢口否认。

  少年轻轻笑了起来,在狭小的走廊里声音格外明显。

  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就像我自己说的,我不觉得自己在独自承担什么事。

  如果他指的是思考,我只是做一些无用的猜测,那同样基于我本身的利益。

  不说出口,是因为我不信任温迪。他给我的感觉越是无害,我们相处的越是自然,这种不信任的感觉就越深。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只是习惯使然。

  ——应该警惕那些让我们倍感亲切的人。

  我不记得是谁告诉我这句话,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将这句话放在了心里。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明明帕诺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我却听到风里的沉重。蒙德的风景很好,帕诺斯也遇到过很多很好的人吧?我是说,你可以多走走看,至于追寻的答案,风总会带回来的。”

  “追寻?”我的表现,有那么迫切吗?

  “是风告诉我的。”

  额间微痒,我伸手拂开发丝,轻轻眯起双眼,在隐隐约约的火光之间,我看见少年抬起的手,凤涡在手里成形,他嘴角带着微笑。

  起风了。

  我们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面前大门漆黑,温迪让我站在原地,他先进去看看。

  其实进不进去都一样,我照样会在温迪开门时被头顶的机关瞄准。

  “小心。”

  我没回头,用剑身格挡突如其来的攻击。武器掉落一地,只是些箭头。

  温迪说:“想不到帕诺斯还挺厉害的嘛。”

  “冒险家的身手都是在危险里练出来的。”

  温迪的语气像是早都知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原因。

  但我很快发现没有意义,温迪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停在门口,对是否进入门内犹豫。

  “你不进去吗?”

  “毕竟是未知秘境,我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柔软的吟游诗人,要是被困住了可没办法带你出去。”

  我:……

  “我进去吧。”

  温迪让开了路,没有阻止。

  我进门时,温迪半抬头望着机关启动的方向。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又能看到了的?

  门的后面是一块儿空旷的平地,光线充足,即使视线模糊,我也能知道四周空无一物。

  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上前两步,依旧无事发生。

  我沿着墙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十分确定这里什么都没有。

  “有发现吗?”是温迪在说话。他一只脚踏入房间,边问边向我的方向走来。

  咔哒——

  我们同时看向门口,它自己关上了。

  “那个……”温迪摊手,“生活中总有意外发生,冒险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也算正常吧。”

  是挺正常的。

  我拿出武器向温迪走去,就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房间突然多出来很多魔物,是最常见的丘丘人。

  对付他们很简单,关键问题在于数量太多,我的视力又非完全恢复,很容易被突袭。

  “放手去战斗吧,我在旁边辅助你。”少年并未将魔物当做值得认真对待的东西。

  他取出一只破旧的弓,站在我身后搭箭。

  那张弓有多破?应该是在野外宝箱开出来后,连向来多多益善的冒险家都不愿意拿走的破旧。

  比起随身携带的武器,我更倾向于那是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

  换做其他人拿出这把弓,我只能怀疑他说的是辅助还是在一旁加油。

  不过这个人是温迪,在需要的时候,他总是可靠的。

  无形的箭牵动着四散的风元素,强风汇于箭头,又随剑一同发出。

  “起风了。”

  强风卷起魔物,少年两侧辫子的亮度虽攻击完成恢复颜色,尽管我确信刚刚它亮了一瞬。

  魔物在风涡中化为灰烬,这个过程太快,以至于当温迪站到我面前时我尚在战斗状态。

  “看到宝箱了吗?”

  我收起剑,房间中心出现了其他东西。

  我问:“不打开看看吗?”

  温迪摇了摇头:“还是帕诺斯来吧。”

  我没有拒绝。

  宝箱内仍旧空空荡荡,只有底下照例放着一张纸张,我将它拿出来递给温迪,“认识吗?”

  面对这些造型奇特的文字,温迪没有立刻回答,只在片刻后轻声:“在群峰之间……”

  后面的声音很轻,我并未听清。

  然而当我提问,他又说没什么,“秘境到尽头了。”

  我睁眼坐起,在漫山遍野的塞西莉亚花之间,似乎回到最初记忆那时节。

  温迪站在悬崖边上,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远方很远,穿过云雾大海。

  “你醒了。”如他所见。

  我站到温迪旁边,并未问出诸如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之类的问题。

  温迪不想说的时候,没人能逼他说话。

  “我准备走了。”我说。

  “去雪山吗?阿贝多应该在骑士团。”他提醒道。

  “不是找他。”

  温迪没有问题了,他笑着祝我一路顺风。

  “对了。”我迈开的脚步收回站定,最后问了温迪一个问题。

  “你攻击的时候,为什么要喊出来?”

  他沉默半天,嫌我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