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的事情有专人去做,我离开不卜庐后一直在城外的房子里养伤。

  邻居知道我是冒险家,对于我受伤的事情也没太在意。

  大概是之前交流过的关系,我养病期间,他时不时来看我有没有什么需要。

  我把家里唯一的茶桌放在院中,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晒太阳。这些天一直很悠闲,美中不足的是凳子终归没有躺椅舒服。

  关于知足,我一直都做到挺好。因此我会偶尔在邻居外出的时候躺在草坪上。

  至于为什么要在他外出时,大概是因为有个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他看到后总会不自觉的说教。

  这种好意是对并不亲近之人偶尔流露的,我没有反驳的习惯,也没有拒绝的念头。

  因为当他意识到我是他的冒险家邻居而非孩子时,总会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道歉,至少在我眼里,他并未给我添加任何麻烦。

  之前那批酒都送到了我现在住的地方,老板顺便要和我履行契约,因此亲自押货过来。

  他对我说:“您这仓库挺大的,放酒正合适。”

  我沉默了会儿,为了不让他尴尬,没告诉他这是我家。

  北国银行的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我和老板在工作人员帮助下,把那批资金顺利转移到老板名下。

  他说他准备去蒙德,准备先请我去新月轩吃饭。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下次一定。”我已经学到了璃月客套的精髓。

  “那好吧,有空常来。”不知道他是怎么对一个有被劫持经历,可能已经形成阴影的人说出这句话的。

  在知道他和总务司有暗地合作之后,我已经不想看见这个老板了。

  他很识趣,那天的事通通装聋作哑,包括我为什么走错包厢为什么预约房间却没去,一句话也没问。

  我在城里闲转的时候,碰见了之前夜兰说的两个孩子。

  一弦一柱。

  当然,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他们附近站着往生堂的仪倌。

  她似乎注意到我了,但我没和她对视,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相信这个时候,钟离在云翰社听戏。

  但我今天终究是见不到钟离了。

  我是在下楼时被总务司拦下的,他们说审讯有了进展,夜兰有很重要的事找我。

  听到这话,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后我开口拒绝。

  “这些事应该不能让无关人员参与吧?”

  “夜兰大人说有些事您还是很有必要知道的,毕竟给总务司做事,也算将功折罪。”

  “我不记得在哪里触犯了璃月法律。”

  “鱼贩……哎,等等,你去哪儿?”

  “自首。”

  总务司的人拉住我,说他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很清楚,我让鱼贩做的事并不足以踩到红线。

  他们下意识说了这个词语,大概是有人恶趣味的叮嘱过吧。

  从青墟浦再度开发开始,我再没见过烟绯。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

  长久照看两个孩子,隐瞒过去的不光彩,为友人一句话不远千里。

  夜兰从我的行为出发,以为我富有善意,她为什么见过我之后还会这么觉得呢?

  我一直搞不明白。

  总务司说情况和上次不一样,涉及到职业专业性,因为有上次合作基础,夜兰很放心让我参与。

  补贴很丰厚。

  我觉得他们对合作这个词有误解,但并未多说。

  为了执行手里的任务,他们的态度可软可硬,我知道决定不是他们做的,就算我不同意他们还会找上来。

  归根到底,夜兰仍然心存疑虑。

  先礼后兵,与其从“礼”过渡到“兵”,还不如识相点儿,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没什么意见的跟在他们后面。

  这次我同样没见到夜兰,他们说夜兰去玉京台看风景去了。其实就是去见更上面的人了。

  因为身份,须弥商人的审讯报告原件并不能让我看到,但他们可以转录给我。

  审讯室隔壁四面围墙,一扇小窗从上面透入几缕光。环境昏暗,隔壁还在审问其他人。

  惨叫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这种地方没什么好说的。

  我捏着纸面无表情,直到读完后用一旁的蜡烛烧掉。

  文渊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有想法,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在归离原吗?”那边离荻花洲挺近的。

  “夜兰大人让我带几个人帮你,这次算总务司雇佣,不用有顾忌。”

  我于是站起来:“那就出发吧。”

  毕竟,事不宜迟。

  须弥商人是从沙漠来到璃月的,原本是某个部族和愚人众的联络员,后来部族起了纷争,走投无路投奔了愚人众。

  但是他没有一直待在沙漠,而是被带到了雨林。

  没有价值的人不是成为试验品就是成为炮灰,他不想死。

  半年前名单流到须弥和璃月边境,上面需要一批人去配合璃月这边的行动,他捕捉到了这个机会,立刻申请过来。

  虽然依旧是底层被人支配,但总比须弥那边好多了。

  至少璃月人除了对至冬人警惕,对其他国家的还是很友好的。

  ——“那群北方人对我也很警惕。”

  须弥人在这边时间不长,知道的东西有限,他甚至不知道马奥尼科夫是谁,只是听过名字罢了。名单失窃后,愚人众也没有调动这批须弥人,而是选择自己寻找。

  一副宁可找不到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更多的样子。

  这里有个疑点,按照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决心,如果马奥尼科夫逃出重围,那么名单可能会让更多人知道。

  他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认为马奥尼科夫不会把名单给别人呢?

  按下思绪,我想到接下来的任务地点。

  这也算是委托了吧。

  ——“但是归离原,我知道名单之前存放在归离原。长官喝醉了酒,这个信息是我偶然听到的。”

  除此之外,他再也吐不出其他情报了。

  离开总务司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归离原并不小,就算夜兰派了两个人,短时间内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因此我停了下来,希望拿到一份详细的地图。

  “这个啊,我随身带着。”

  文渊闻言从口袋里取出折好的地图,我接到手里,突然觉得,总务司工作效率高也不是没有道理。

  地图是总务司特制,上面用专用暗号标志了一些信息,比如魔物密集点和资源储存点。

  我在上面指了几个地方,文渊凑过来看了看:“这里不太可能,靠近锚点,旅行者经常出入,靠近悬崖魔物众多,我们也会定时去清缴,如果有愚人众活动很容易发现。”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处遗迹。

  文渊:“魔物稀少风景一般资源匮乏,很少有人会去。”

  “就这里了。”

  我把地图还给文渊,“还有一处地点,谨慎起见,让其他人去附近观察。这里我们去就可以。”

  文渊迟疑着。

  我走了两步,突然说:“我的任务是探查,对吧。”

  “嗯?对。”他回过神,“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告诉他们要做什么。”

  文渊走开了。

  *

  似乎暗地里的事情更多在夜晚进行。

  走出璃月港时,夜幕上繁星点缀,近在眼前的七天神像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我对睡眠的需求很低,更多时候不睡觉也可以。因此不觉得这个时间点哪里不对。

  文渊就更不觉得了,他日夜颠倒比我还要习惯,现在看着精神状态良好。

  我们从主干道往前走,对我们例行盘查的千岩军只有一个,他似乎对同伴偷懒的行为另有看法,并纠正我们那是在休养生息。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被骗了的,因为这个问题和我关系不大。

  前面不远处有了望塔,即使夜晚受光线影响可能看不太清,但至少能大概观察一下情况。

  文渊说附近有个客栈,问我需要喝水吗?

  “你要喝吗?我等你就好。”

  文渊摇头。

  离开人群,魔物踪迹多了起来。我看到苹果树下的丘丘人和土里藏着的史莱姆,但没必要在这里被魔物绊住手脚。

  我的临时同伴也是这个意思,因而我们默契的绕开了。

  “千岩军会定期清缴,也会在冒险家协会发委托,不过魔物还是越来越多了。对了,你接过类似的委托吗?”

  我瞥了眼文渊,他似乎是随口一问。

  “虽然有心,很遗憾,我并不擅长战斗。”

  文渊有些失望的说,“这样啊,本来还说你要是接过这些委托,我们的合作时间应该比想象的还早。”

  “总务司也会管这种事吗?”

  “有时会,主要看紧急程度。”

  我没继续问下去。

  一路上的风景都很熟悉,我还记得第一次去璃月港走的就是这条路。

  那时候走的慢。

  归离原地势比较低,上古时期被一场洪水淹没过,至今都留有痕迹。

  这里四通八达,东面曾经有座矿山,如今废弃了。

  从归离原去翠玦坡要走一段水路,水浅但宽,我当时去珉林走那段路是脱下鞋子淌水过去的。

  “到了。”站在台阶上,文渊指了指目的地。

  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见废弃的遗迹躺在野花盛开的季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