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酒保实为老板的商人把我带到了二楼,“我们做生意也讲究缘分,那么多客人都尝不出问题您却指出来了,想必我这些天一直待在璃月就是为了等您。”

  他在撒谎。

  不说别的,单他在大厅卖掺水酒这种行为已经很败坏名声了,普通客人又不是尝不出来。

  比起他说客人尝不出的话,我更相信他把假酒放在那里另有目的。

  “你就不怕别人说出去?”

  老板意味深长的摇头,却没有回答。

  二楼也有很多商品摆放,客人肉眼可见少了很多。

  老板带我进了一间包厢,他招呼我坐下时,我在想可能我和夜兰都想错了,这家店比我们了解的还要复杂。

  或者夜兰知道,但没告诉我。

  “您是想先谈生意还是在外边转会儿。”

  我略感惊奇,难道他自作主张的把我带进来的时候没想到我还会看看其他商品的可能性吗?

  老板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是这样的,为客人谈生意的环境着想,我们二楼的客人进出都需要特制身份卡,一般来说只有长期合作的伙伴才能拿到。

  当然您这样的大客户也是可以的。不过因为您第一次来,我们还在准备,因此就先带您来包厢坐坐。”

  老板站起来拍了拍墙,“当初建造花费了大功夫,墙结实,更重要的是隔音效果。”

  “刚才进来时注意到包厢并无序号,有什么讲究吗?”

  “那个啊,也是出于隐私考虑,您也不想门突然就被陌生人打开吧?”

  如果是我在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我当然不愿意。但现在我的立场并非被追踪者,外面总务司虎视眈眈,还在等着我的好消息。

  这种设计简直就是为了增加我的任务难度而存在的。

  但就像锁诞生的同时也会产生钥匙,越是完美、越是离谱的设计往往有着致命的弱点。

  在老板等待我做出反应的时候,我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和人约定来谈生意,却找不到包厢……”

  “不可能。”老板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您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大厅的侍者了吗?凡是有约定的,会在他们那儿做详细的记录。核对完信息之后,侍者会带你去找房间。”

  也就是说,在二楼的茫茫人海中,不是没有机会找到马奥尼科夫。

  我们没等很久,侍者敲门送来了身份卡,老板再次问了我是想先谈生意还是其他。

  “谈生意。”得尽快让老板离开。

  “那我们去……”

  “不用了。”我打断老板,“我相信这批酒是真的,直接签契约吧。”

  “啊?好好,您在这儿等一下,一会儿侍者的茶点就做好了,我马上回来。”

  真有意思,特意说明是“做”茶点而非取,谁不喜欢被重视呢?语言真是神奇的东西。

  我对他话语中的机巧不感兴趣,其实现在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进行下阶段行动,这份契约赶在签订前反悔也无妨,毕竟总务司不报销。

  但我还是决定买下来,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地方还有其他秘密。

  老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回来后,他看着我把名字写在纸上才松了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在你们这里买酒,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客人放心,都是上品,拉来后一直在酒窖里放着。”

  调动货物需要时间,我将随身的摩拉袋交给他当做定金,另一部在完成交易后去北国银行支付。

  他没急着走,觑着我的脸色,露出几分困扰的神情。

  按照人际常规,我应该首先问起他的烦恼,然后客套着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但我视而不见,我的视线始终没有看向他,老板还是主动开口说道:“不瞒您说,我最近要去蒙德谈一笔生意。商业伙伴说到时候可能会碰到像迪卢克老爷,我这个紧张啊。”

  他停了下来。

  我突然发现委婉说话的一个好处,那就是你装作听不懂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但我没必要在这里和老板不愉快,他只是想知道迪卢克的喜好。

  我很少对他人置以评价,又或者将他们的爱好告知旁人。并非出于某种至高的道德感,而是没有必要。

  对我来说,眼前的目标永远高于其他。如果能减少麻烦换来事件的顺利执行,即使说一点有关系的也无妨。

  我没有自讨苦吃的习惯,也对利用迪卢克名气的事没有负罪感,因为我不具备那种情绪。

  我谨慎的,只说了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

  “他对外物兴趣不高。”

  “是是,毕竟是蒙德酒业龙头,我只是怕犯了忌讳。”

  “我听说璃月饭桌上有劝酒的传统?”

  老板点头,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到这里了:“有。”

  “他滴酒不沾,你注意分寸。如果想送礼的话,我建议是艺术品,不过他可能不会收。”

  “收不收是迪卢克老爷的事,送不送那可就是我的心意了。”

  我肯定了他的执着,最后说:“比起花费时间闲聊,干净利落的完成交易更能取得他的好感。如果你想多和他接触,在晚上十点以后去天使的馈赠。”

  交流没花费太多时间,见我对二楼商品有兴趣,老板留出空间,“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侍者。”

  走的时候,我听见他嘴里嘀咕,为什么酒业龙头却滴酒不沾。

  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很多蒙德人。

  我记得在我做酒保的日子里,也曾有客人醉后胡言乱语,说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和迪卢克痛饮一番。

  我觉得可能不大。

  那位先生将自己的时间规划的很好,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去做不为人知的工作。

  因此当他们问起我相不相信的时候,我只是敷衍点头而已。

  视线回到二楼,客人零零散散,偶尔会看见一两个侍者在一旁解释。

  我站在贩卖须弥物品的地方,其中一整面墙是来自须弥教令院最新研究论文,不知道怎么流出来了。

  除此之外,一些学者的报告也在其中。

  都是允许翻阅的。

  我从书架上取出一本,遣词用句佶屈聱牙,晦涩难懂。书上还有教令院的印章,不知道什么人走私居然走私这种东西。

  须弥的科技和研究都很超前,但没有枫丹实用,普通人对那些光是操作书都厚厚一本的科技兴趣不大,在这里的人也不多。

  我觉得比起作为商品,它们更多作为装饰品被罗列,大概是增加一点文化气息。因为在一楼也有这样的书墙,不过那上面都是市面流行的小说。

  放下书后,又在其他位置看了看,我越发觉得有意思。

  老板毫无顾忌的把走私品放在台面,这么庞大的数额,如果总务司有心,整个带走封起来也不是难事。

  但夜兰留着这里,七星视而不见……我垂眸不再多想,侍者就在眼前。

  “您需要帮助吗?”

  “对,我要预约一个包厢。”

  “请您过来一下,需要的信息有些多。”

  我同侍者站在大厅中间的柜台,他没有开口问那些休息,而是让我在册子上自己去写。

  拿到册子前,我在思考怎样找到马奥尼科夫那页。拿到册子后,我在想事后我要怎么找借口搪塞夜兰。

  或许同为预约者,册子只是翻到崭新一页,如果我往前翻翻,说不定就能看到目标名。

  左手握笔,落笔的动作犹豫了会儿,我在纸上写下了钟离的特征和信息。

  毕竟我认识的人不多,烟绯很忙,旅行者太有名了,并不合适。

  侍者确认无误后收起册子,至少我觉得,我是维持在一个有些有些犹豫的心情下离开了大厅。

  落笔前,纸背上的痕迹隐约透漏出上一页的信息,是个须弥人的名字。落笔有力,字体乖张。

  从笔迹看性格虽不准确,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看出一点儿关联。

  他写的是大陆通用语,在描述那块儿还错了几个字。

  我当时停顿,是因为对方写的字太难看了。

  开个玩笑,其实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夜兰让我进来找马奥尼科夫,她对那个让任务目标绊住脚的交易对象一笔带过。而从进入这里之后,我其实一直陷在思维误区里,下意识寻找和至高商人有关的信息。

  其实这种走私交易,卖家比买家更紧张。

  为什么我会认为,一定是马奥尼科夫留下信息而不是那个代理人呢?

  我的信息都是夜兰给的,她甚至没有给我留出求证的时间。

  在看到空白名册时我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其实现在,寻找任务目标已经不重要了。从店内各种信息,总务司大概率已经掌握了这里。

  最坏的情况,就算内部还没搞定,店外也会有层层包围。

  只要交易完成,大量证据又非泡影能瞬间消失,抓捕只是片刻的事。

  我脚下一拐,站在了一间包厢门口。然后,敲门。

  数着从敲门声响起后的秒数,在对方开门同时计算他原本与我的距离。

  证明任务目标能否被扣押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唯一在意的,是夜兰想干什么。

  当门打开时,一副异域容貌的大汉站在面前时,我心里想的却是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