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几句话,谷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信鸽不耐烦的啄他,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鸽头,“抱歉,我这就写回信。”

  潇洒挥毫,谷雨写下——“已阅”。

  “好了,送回去吧。”谷雨卷起纸条系到鸽子腿上,拍了拍它的小脑瓜。

  “咕咕。”信鸽叫了两声晃悠晃悠,振翅起飞。

  白色的身影迅速远去,谷雨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寻了个方向去了。

  至冬是要去的,但在此之前,需要用一下枫丹优秀的纸媒——“蒸汽鸟报”。

  不想自己出面,谷雨便先到了威斯顿姆的宅邸,想找普尔,但普尔不在家。听人说是作为枫丹新晋首富,受邀出席宴会,并发表讲话。

  感觉普尔可以出本书,名字就叫——《关于我拜师圣手,最后成为枫丹首富这件事》,绝对畅销。

  既然没法利用普尔的名头打通关卡,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谷雨打了无数遍腹稿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人声鼎沸的蒸汽鸟报社,此时的他们正因枫丹各界人物齐聚的宴会忙得焦头烂额,各种重磅消息一件件传出,编辑长兴奋的双眼通红,恨不得当场舞一段热情桑巴,以舒胸臆。

  踟蹰半晌,谷雨终于伸手拦住了一个人,“你好,请问照片刊登……”

  “我现在很忙,刊登问题请前台留言或者投稿到门口信箱里,有时间会审核的,谢谢。”那人搬着一大摞资料,没说完那边就有叫他的,他急忙应声,“诶!找到了找到了!威斯顿姆和卡佩的庭审记录都在,陪审团的独家采访一桥去了,待会就回来!”

  谷雨伸出尔康手,试图挽留果断转身的工作人员,可惜无人在意。

  又是一顿心理建设,谷雨直接越过众人,站到了编辑长面前,全报社现在就他闲着。

  “请问你是?”编辑长疑惑问道。

  没多废话,谷雨哐地将一袋摩拉砸到编辑长桌子上,随后又甩出一张信封,“我,圣手,刊登!”

  能坐到这个位置,反应自然不会慢,“圣手?游医圣手?这些照片是吧,可以当然可以,我给你放封面都可以!”照片无所谓,这可是圣手啊!神龙不见首尾的圣手!妥妥的流量密码!

  过于顺利,让谷雨顿了一下,“……啊,嗯,那行。”说罢,谷雨转身就跑,再待下去,他要现场表演一个抖筛糠了。

  在他踏入至冬地界的时候,蒸汽鸟报便已紧急刊登,并放到C位售卖,比各界大佬的宴会相关,地位还要高。

  只是因为标题上,带了四个字——“游医圣手”。

  “你比我预料的,情况要好。”富人得到消息,亲自来接,见到谷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份杂志举到他的面前。

  杂志的标题很大,也很有冲击力——「震惊!游医圣手亲投,神秘男孩然是……?!」

  虽然到最后也没说是谁,但认识的都能辨别出,那是幼时的博士。

  “我以为会是报纸。”谷雨眉头轻蹙,拿过来翻了两下,排版精美配文雅致,甚至还给p了图,“没想到他们全都刊登了。”

  他本来寻思他们顶多会在报纸的角落挑一张印上。

  “你好像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富人微微眯眼,推了推眼镜,似是不满。黑色的手套上,宝石戒指熠熠生辉,手背扫过斗篷的绒毛,侧分的卷发随之轻晃,他轻笑着抽回杂志,敛起所有情绪,轻柔缓和,却难让谷雨生出亲近之感,“这个可不能给你,其他执行官对此很感兴趣。”

  谷雨将手收到背后,不着痕迹退了半步,低下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不喜欢方才富人的那副样子,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平静下暗藏偏执的疯癫。

  富人曾说他们是同类,但谷雨从不觉得他与富人有哪里相似。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富人一如往常地说道:“走吧,女皇要见你。”

  “带路。”谷雨抬起头,却没看他,望着眼前的道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富人应声,顿了下,弯腰拽了拽谷雨的衣袖,待人看过来,指着另一边笑道:“这边。”

  “……哦。”谷雨磨了两下虎牙,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了两步回头,“咳,那什么,你走前面。”

  “呵呵。”富人笑了两声,侧身越过谷雨,走到他前头。

  约摸两百米,他们到了愚人众临时营地,富人接到谷雨就派人传信收营,此时众人正整装待发,静待二人归来便可启程。

  富人邀请谷雨一起坐到了同一辆车的后排,他宽大的斗篷挤占了不少位置,就这他还不满足地细心铺扯,尽量不留褶皱,以至谷雨能坐的地方大大缩小,只能并膝挺背,小学生姿态僵硬地坐着。

  早知道就拒绝了。

  不过走了一半,谷雨就破功了,管他什么屁披风斗篷金丝绒,他直接屁股一歪小腿一翘胳膊一撑,歪歪斜斜地瘫坐在座位上。

  先前耐心整理衣服的富人这会儿也不矫情了,斜睨了一眼,不做反应,任由谷雨压着自己的斗篷顾涌。

  到了女皇日常召集下属,开大会的地方,富人让人打开车门,提溜着昏昏欲睡地谷雨就扔了下去,随后留给一脸懵逼的谷雨一串车尾气。

  富人不一起进去,想来是里面除了女皇,还有其他人,他跟富人的合作关系,不好暴露。

  深呼吸,谷雨双手按上结满冰霜的高门,没等他用力,大门自己开了条缝,随后缓缓打开。

  仿佛通天的穹顶上有个透亮的天窗,圆形的光柱从上至下,谷雨抬眼瞥了一下高坐的女皇,迅速垂下眼,沉默着走到光柱底部,明明光没有重量,比云还轻薄的东西搭在身上,却让他有种孙悟空被压五指山下的感觉。

  沉闷,压抑。

  谷雨做不到大圣那般洒脱,看不清面貌的女皇端坐于天,不知何人的阴影藏匿于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动静加剧了他内心的不安。

  可他有所图谋。

  “好久不见。”女皇的声音悠悠响起,语气像是与旧友怀故,却在一层层的激撞扩散回音后,如风雪深处窥伺的雪女,下一秒就要割断你的喉咙。当然,这或许是心有忌惮的谷雨,对其无意识的演变。

  “咳咳,好久不见……”一张嘴,谷雨就被冷空气呛了几口,咳了两下才说道,“女皇陛下。”

  谷雨打完招呼,暗处发出了几道动静,女皇视线扫过去,便立马消失了。

  随后,女皇单刀直入地说道:“想必信件你已读过,如何?”

  “在那之前,可否请陛下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此时谷雨已经平复了自己心中的忐忑,当所有的精神只专注在一件事上时,紧张也随之消退了不少。

  “什么条件?”女皇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

  “让他出来。”谷雨终是敢直视女皇了,他指着暗处,果断且强硬地说道。

  “……”女皇没有立刻回答,她思索了几秒,同意了,轻唤:“博士。”

  话音落下,一行踢踏声越来越清晰,在谷身前停止。视线漂移到来人身上,最终定在面具之后的那张脸。

  “呵。”谷雨笑了。

  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双目猩红,笑得泪水挥洒而出。

  谷雨笑到岔气,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捂着腹部蹲在地上,缓了缓,猛然乍起,一拳就捶到了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

  “啐!”谷雨毫无形象地抡起双拳,一下又一下,闷响充满大厅,女皇皱起眉头,想要制止却听到他说,“让这玩意儿,让博士道歉,我就同意你们的要求。”

  被揪着领子的博士没有发言,他脸颊被打肿了,想说也说不了。

  “要本体。”谷雨嫌弃地松开,又在博士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补充了一句。

  “不行,这有碍执行官的威严。”女皇驳回了他的诉求。

  “威严?”谷雨真是气到发笑,“这家伙做的事,有哪件上得了台面?你跟我说威严?还真是不怕被人耻笑。女皇陛下,你在高位坐太久了吧?”

  谷雨咄咄逼人毫不客气,完全不复一开始的尊敬,女皇倒也没生气,看着谷雨灼灼的目光,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问道:“向什么道歉?”

  “向纳塔数万战士,向我的朋友,向我的妹妹,还有……向我!”谷雨震声,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他清楚博士就算道歉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他只是想,若是英灵仍存,见祸首如此,心中或许会稍有慰藉。

  博士杀不尽,至冬也不会让他杀尽,谷雨大半的复仇计划,对博士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切片有的是,名声他本就没有,亲近之人更无。

  “只是如此?”女皇以为谷雨会让她处死博士,虽然她肯定不会同意。

  “如此即可。”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好。”女皇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博士现在纳塔,不日便会归来,你我的交谈他悉数知晓。”

  谷雨看了看地下的“博士”,他的猜想没错,这就是个傀儡罢了,拿来当摄像头的,连切片都算不上。思索片刻,他上手提起傀儡,询问道:“这个,能给我吗?”

  女皇挥了挥手,“随你,下去吧。”这孩子,什么癖好,收藏敌人的“等身手办”。

  “哦。”谷雨没察觉到女皇的异样,扯着博士傀儡的领子,喜滋滋地拖走了。

  出来没几步,他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阿贾克斯?你怎么在这儿?”

  “哦哦哦——!是谷雨!好久不见!”明亮的脑袋一晃一晃的,他兴奋地跑过来,“我是跟着公鸡大人来训练的,这里要举办一个青训营打擂台,你呢?怎么会在这里?”说着,他突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的通缉令已经撤了吗?”

  “早就撤了,不必这样紧张。”谷雨打量了一下阿贾克斯的装扮,“你这是彻底加入愚人众了?”

  “当然!”阿贾克斯眼睛亮亮的,“这里的人武力又高,说话又好听,一言不合就可以打架,我超喜欢的!”

  “哦,真棒。”谷雨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对付不来阿贾克斯战斗狂的设定。

  “嘿嘿。”阿贾克斯还挺骄傲,摸了摸鼻子,“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谷雨挑了挑眉,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给他看,“如你所见,抓个执行官回去当沙袋。”

  “嗯?”阿贾克斯的脑瓜子转悠不过来,想了半天只扭捏着说出来一句:“那,那能让我…也打两下吗?”

  谷雨:“……”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