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转动,时间的磨损使其生锈,却仍旧难逃既定的轨道。

  「“正义是人的正义,人建立了正义的准则,准则予人便利,便利基于道德。”

  “你身处正义,就不可避开人情义理。”

  老师的声音在希娜脑海中回响,她笑着发出邀请,“我想,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详细谈谈。”

  “自无不可。”训犬师微微颔首,在前带领着希娜去了另一栋楼的暗室内。

  威斯顿姆继承人的身份是受到契约维护的,这份契约与枫丹律法无关,只是单纯的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传统,契约绑定的对象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身份,更准确的来说,是属于威斯顿姆继承人的姓名。

  契约利用起来非常简单,只需要上一个人自愿让出姓名即可。

  威斯顿姆的家主,虽是个保守的,但能保住威斯顿姆偌大家业长达几十年,自然不会是蠢笨人物,自从与愚人众合作开始,他便着手准备了继承人的更替,未被洗脑完全的男孩此时已然成为了威斯顿姆真正意义上的家主。

  希娜在从训犬师那里了解到,所谓的继承人需要经历什么样的“培养”之后,迅速确定了她的计划。

  “我需要您用您的人手帮一个小忙。”希娜看着训犬师,似是十分笃定她在威斯顿姆内部安插了人手。

  训犬师闻言眉头轻挑,“自然,我的荣幸……疯狂的孩子。”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希娜的预想顺利进行。

  继承人的“培养计划”出了纰漏,未完全的洗脑改变了继承人的性格,原本听话的木偶,如今怯懦胆小,完全不配合,甚至在某天的晚上逃离了威斯顿姆。」

  笔尖顿住,普尔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恍然间想到了什么,手上的钢笔墨水汇聚滴落到纸面,晕染的墨水覆盖了漂亮的文字,她慌忙地抬起手去擦拭,却只是让晕染的范围变大。

  “可恶!”普尔怒吼着把钢笔扔向桌面,弹起的钢笔在空中甩出一连串的墨珠,从上到下划过普尔的躯体,感受着脸上滑落的冰凉液体,普尔伸手抓过稿子,揉成一团又狠狠拽碎。

  “亚尔斯!”她的叫喊宛如濒危的幼兽,无力挣扎却不甘放弃,“亚尔斯!亚尔斯,给我滚过来!”

  “主人!”听到声响便连忙跑来的亚尔斯,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狼狈的主人,“在!我在!”

  “老师的消息呢?!”普尔死死抓住亚尔斯的胳膊,连日的失眠让她的精神有些恍惚,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疯癫异常,“我要见老师,不,不是老师!去!那个卡佩,卡佩家族剩余的那些人,找到没有?我要见他们!”

  卡拉·卡佩——于蒙德袭击普尔的女仆,卡佩家族独生小姐。

  卡佩家族,彼时枫丹明面上掌控商界的家族,普尔在得到威斯顿姆后,第一件事是让上任家主在狱中“自然死亡”,第二件事就是将所有暗地的势力一步一步摆到台前,当威斯顿姆重回大众视野中时,一场针对卡佩的狙击也慢慢拉开了帷幕。

  按照璃月话来说——擒贼先擒王。

  既然追求了速度,那么使用的手段必然不会怎么干净,一场场商业狙击,全部踩在枫丹律法的底线上实施,再加上愚人众背地里的搅局,威斯顿姆的崛起令所有人都啧啧惊叹。

  随着最后一次因两族商业纠纷登上法庭,法官的宣判伴着响彻法庭的锤声,恭贺威斯顿姆的胜利!

  至于卡拉·卡佩为何被流放,这需要简单了解一下卡拉·卡佩这个人。

  作为卡佩家族当之无愧的下任家主,她的美貌与智慧一直以来都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状态,她的接手家族事务的过程是卡佩家族最为巅峰的时刻,甚至传言中,水神大人都对她赞美有加。

  这样高傲的人,在顷刻间失去所有,卡拉看着法庭上自信满满的普尔,只觉自己与其何等相像。

  可是,既生瑜何生亮啊,卡拉对着普尔,没有生出惺惺相惜,反而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之下生出怨恨。

  卡拉也曾尝试过去祈求普尔高抬贵手,这点侥幸在法庭宣判卡佩家族破产,父母双双自缢时消失。

  最终,曾经的天之骄子——贵女卡拉·卡佩,因谋杀威斯顿姆家主未遂,被判流放海外,永不得归国,卡佩家族剩余财产尽数充公。

  “卡佩家族只剩一道旁枝……”亚尔斯无视胳膊上的疼痛,谨慎尊敬地报告,“是卡拉小姐的姨丈一家。”

  “好。”普尔好似冷静了些,她思索着说道:“你把地址给我,我要去一趟。”

  亚尔斯皱起眉,见普尔神情恍惚摇摇欲坠,不免担心地说道:“我跟您一起。”

  “不,你在家里呆着。”普尔松开他,断言拒绝,接着嘱咐道:“你在家看着娜娜,让她好好读书,不准出去一步,你也不准出去,也不要再去碰信箱。”

  这威斯顿姆,能留多少就留多少吧……

  说完,普尔用手背蹭花脸上的墨汁,恍若未觉回到房间,她想换身衣服,临了却只是洗了把脸,披上一件大衣就出了门。

  等再回来时,普尔的脸颊高高耸起,一看就知道,扇她巴掌的下了死手,以至口腔内壁被牙齿戳破,血水顺着嘴角流出。

  亚尔斯迎上去接过普尔脱下的大衣,一言不发地递上凉水浸过的毛巾,在她回来之前,亚尔斯就得到了消息——威斯顿姆家主被人当街暴打。

  奇怪的是,现在的普尔相较出门前的她,忽视掉红肿的脸颊,精神面貌要好上许多。

  她把毛巾盖在脸上,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好像还未跟老师学过多少医术。”

  相处之时,更多的竟是从老师那里寻求抚慰……

  “呵。”普尔自嘲一笑,随手扔掉毛巾,亚尔斯弯腰去捡,她看着他问道:“亚尔斯,你想活吗?”

  亚尔斯的动作僵住,“……全凭主人做主。”

  “你要活。”普尔抓着亚尔斯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你接下来要为了普尔澈·威斯顿姆活着。”

  “是,我会为了您活着。”亚尔斯眉目低垂,乖顺地不像一个身怀武力的骑士。

  “不,不是我。”普尔纠正着他的错误,“普尔澈·威斯顿姆,从现在起,是你的女儿。”

  话音落下,普尔感觉自己内心的好像有一道枷锁被解开,空气都通透了不少。

  亚尔斯惊讶地看着普尔,二人对视良久,他知道她不是在说假话。

  “主……”

  “嘘!”普尔的食指点在亚尔斯的唇上,“我的生存信条是错的,我需要赎罪,这是我的最后一条命令,不要反抗我,亚尔斯。”

  “……是。”亚尔斯的双手紧紧攥住,浑身轻颤,死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夜晚的开头与往常无异,威斯顿姆的家主悄然更换,结尾却用烈焰收尾——枫丹福利院的教堂突遭大火,烧毁殆尽。

  郊外的高地,蓬头垢面的谷雨松开扭打半晌的野猪,一道电弧让其昏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远处的火光,陷入沉默。

  枫丹……

  什么时候有篝火晚会了?

  心大的谷雨完全不记得那里的建筑是什么,肚子的咕噜声响起,他摸了摸肚皮:“我也该起篝火了。”

  处理完野猪,谷雨带着新鲜的肉回了一处新营地,上一处营地因为成晚投来的视线,谷雨浑身膈应,半夜偷摸跑了,这回他抢的是丘丘人的,睡起来安稳很多。

  堆好木材,谷雨翻了翻口袋,抽出一张纸来做引子点燃,火焰攀附着纸张,一行行字也在火焰吞噬下化为灰烬,隐约能看到那是一封信,一封诉说谁人罪状的信。

  “至冬的雪松纸烧起来就是快。”谷雨感慨着支起烧烤架,吸了吸口水,很快便沉迷进烤肉的世界无法自拔。

  “呼呼呼!哈!好烫好烫!不过好好吃!”谷雨一个人,吃得手舞足蹈。

  吃饱喝足拍拍肚皮,谷雨铺条毯子就地躺下,昨天下的雨让今天的星空格外清晰,“先去趟至冬算算账,然后再回纳塔吧。”

  明天,就出发。

  毕竟也算是,我的弟子啊……

  不为人知的沉思在柔和的晚风中消散,微弱的鼾声好似与野草的韵律达成了一致,起起伏伏一同摇曳。

  咚咚咚——

  许久未来客人的威斯顿姆宅邸的大门被敲响,杵在大堂里思考人生的亚尔斯被惊醒,“谁?!”

  “……”来人先是不言,应该是在组织措辞,亚尔斯再次询问后,才终于开口回应:“我找谷雨,游医圣手谷雨。”

  “你是何人?”亚尔斯不敢贸然开门,也不想去打扰刚去歇下的普尔,于是走到门口,将门锁扣死,问道。

  “白露,我名白露。”

  “不好意思白露先生,谷雨大人几日之前便不在这里了,夜里凉,还请您回去吧。”亚尔斯的耳朵贴在门板上,一点声响也不错过。

  他听到门外开始了交谈,一个人是这个叫白露的,另一个是……艾丽丝小姐?

  难道真是谷雨大人认识的人?

  “所以我说了嘛,谷雨早就不在枫丹了。”

  “那他在哪里?”

  “我们只在一起待了几天而已。”

  “……好,我知道了。”

  一道脚步远去,留下的人嘀咕着:“不告而别会遭报应哦,小谷雨~”

  她听起来很是幸灾乐祸,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门外回归平静,亚尔斯用力吐了口气瘫坐在地,不敢想象普尔走后,他要怎样和女儿二人在枫丹立足。

  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亚尔斯摇摇头扶着门把手站起来,机械地回到房间。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