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枫丹代表的,所谓正义,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哦?你思考出了什么吗?”

  “正义……说到底还是人类做出的定义,与道德同等,都是无趣…却好用的东西,我说的对吗,仆人小姐?”

  “呵……正确至极。”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希娜,或者朱莉,或者波比……随意什么名字。”

  “那么,你想要一个确切的姓吗?”

  “您是说——雪奈茨芙娜吗?”

  “聪明的孩子,你觉得如何?”

  “我不喜欢,我想要枫丹的姓,一个能刻在枫丹历史上的姓。”

  “理智的疯癫,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不太喜欢的人。”

  “那是谁?”

  “一个享受着鲜血铺垫出来的名誉的少年,圣手名医……你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请容我期待一下……”

  眼前带着缺氧产生的光晕,脑中的轰鸣久久无法平息,普尔侧过头,大口喘息着。

  又梦到了以前。

  每次梦到,她都会迟疑一遍,迟疑自己是否有勇气把所有的事实,写进名义上为忏悔而作的自传中去。

  所有身为威斯顿姆家主的狂妄,在面对谷雨时都变得不堪一击荡然无存。

  “老师……”普尔捂住脸,“我快撑不住了。”

  不要逼我,我不想再伤害您……

  床头的小夜灯的灯罩是彩色的珐琅,上面绘制着夺目的玫瑰,恍惚间宛如福利院那幢教堂,折射的光芒在这晦暗沉闷的卧房中,依旧热烈瑰丽。

  因为军中的安排,谷雨再次从纳塔来到枫丹,这次不为采购,而是——旅游。

  一个人的旅游。

  “那几个混蛋!”谷雨将手中的字条狠狠地扔到地上,还好似不满意一般,又上去踩了几脚,“骗我说团建,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当真了!”

  “骗我还不算完,还好意思列清单让我买特产!鲁齐乌斯,尤其是你!给我等着!”他站在枫丹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浑身冒着黑气,低声怒斥着。

  突然,衣角传来一阵拉力。

  谷雨表情还没收回来,略带凶狠地低头看过去,“嗯?!”

  “唔!”被吓到的小孩立马松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面色苍白的炸毛小孩,谷雨哽住,随后语气不善:“……干嘛?”

  如果不看他面颊因羞赧染上的浅粉,那恶霸的架势便能立起来了。

  “我,我…我叫普尔!”小孩缓了一会,仰起头笑盈盈地说。

  是一个小女孩。

  “普尔?”谷雨眯起眼看着她,“我管你叫什么,一边去。”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一点驱赶的动作。

  “是的,我叫普尔,之前想要偷你的钱包,被你打了的那个小孩。”普尔自动无视了谷雨的后半句话,面试不变地说道。

  闻言,谷雨一顿,“啊,哦,想起来了。”

  “咳咳,找我什么事?”谷雨轻咳几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大哥哥,你是圣手吧!我能不能跟着你学医呀!”普尔好像在惊喜谷雨能记起自己,一幅小迷妹的样子祈求着,“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师,但奈何家中突生变故沦为乞丐……”她余下予人想象的留白,哽咽着擦擦自己的眼泪,动情至深。

  谷雨忽地没了表情。

  假话。

  普尔没听到回应,从指缝里偷偷打量了一下,对上谷雨毫无温度的眼神,心上如同绑上了铁锥,被一下子扯着坠入深渊。

  被发现了。

  良久,脊背发凉等待宣判的普尔,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带笑的话语,“好啊,你跟着我吧。”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谷雨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打算把未知放在身边。

  这是极度自信带来的大胆!

  “谢谢您,圣手大人!”普尔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满是欢欣地高声应下。

  更何况……

  只是一个小女孩。

  谷雨轻笑一声,“不客气。”

  普尔见状,自来熟地抓上谷雨的衣袖,仰着头等待几秒,确定不会被甩开之后,咧出一个大大笑容,“遇到您,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那么,身为弟子的第一个职责,”谷雨端架子端的很熟练,从怀里掏出那张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纸条,塞给普尔,带着些挥斥方琼的架势,大手一挥说道:“去,把这些买齐。”

  普尔慌乱地接下,只用手指抓住纸条的边缘,生怕手上的泥灰脏了洁白的纸张,“好,好的老师!”她立即应下,喊了一句之后又犹豫着说,“钱……”

  “很好,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普尔话还没说完,谷雨就笑着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速度奇快地说,“待会在主大道的咖啡厅见!”

  说完,谷雨抬腿就走,等普尔回过神,人已经走出在城门口,背影逐渐消失在城外。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谷雨慢下脚步,逐渐陷入沉思之中。

  普尔——如果他没记错,这是那个威斯顿姆最新宣布的,继承人的名字简称。

  回想起上次来时参加的,威斯顿姆主持的晚宴,那时被带到台前介绍的,可是个长着雀斑的金发男孩。虽说男孩的相貌已经算是不错,但在谷雨看来,这位浑身脏兮兮的普尔小姐,才是真正的难掩风华。

  “一个小女孩,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度……”谷雨无意识地用虎牙摩挲着口腔内壁,思绪几经婉转,“看来这次的旅行不会无聊了。”虎牙重重咬下,口腔中的血腥味令谷雨回神。

  仰头看向身旁大树茂密的树冠,谷雨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嗯,既然鲁齐乌斯故意支开我,那就大发慈悲地放手一次,希望他们不会捅出大篓子……”

  估摸了一下普尔从搞钱到买东西的时间,谷雨欣然决定先去枫丹有名的水下世界逛一圈,为自己的贴心小小的点赞,他便悠然地往枫丹水域去了。

  「“哟,我们的小希娜在干什么呢?”一直颇为照顾希娜的乞丐大叔觅食归来,见希娜的样子跟往常不太一样,好奇地问道。

  希娜看着手里的清单出神,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圣手那么简单便同意自己的拜师请求,只是为了找个冤大头。

  “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心里这么想着,希娜倒也没把情绪外露,开口依旧是无法指摘的礼貌客气。

  “哦哟哟,每次听小希娜用‘您’称呼,都给我一种成为了什么大人物的错觉。”乞丐大叔也不是不识趣的,笑呵呵地回一句,转头去跟伙伴们平分今日的战果了。

  而希娜并不在意乞丐们的行动,无非是千篇一律的……

  “等等!”希娜猛地站起来,冲到乞丐堆里,指着地上的东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严厉,突然来这么一出,把其他人吓得够呛,好一会儿才有人回答,是乞丐大叔:“这是我在威斯顿姆宅邸附近捡到的,我看样子挺新,就带回来了,小希娜你想要吗?”

  “可以吗?!”希娜强制自己把目光从那物什上移开,一脸期待地向乞丐大叔问道。

  “哈哈哈当然可以!”乞丐大叔被小姑娘这么殷切地看着,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喜欢就拿去,反正在我手里也只是拿来盛东西的盘子。”

  盘子,一个镀了金的盘子。

  但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盘子上印着的纹路——威斯顿姆的家徽,希娜曾在威斯顿姆家的各个角落看到过。

  “谢谢叔叔!”普尔敛起表情,露出一个矜持甜美的笑容,夹着嗓子娇俏地说道。

  乞丐大叔很吃这一套,满脸慈爱,“诶!不用谢不用谢。”

  简单客套几句,希娜捧着盘子回了自己小小的铺盖,她架起自制的简易帐篷,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后,打开了平日里不舍得开的储能小灯,仔细端详了手里的盘子一番后,心中也有了些计量。

  威斯顿姆家尽管公布了继承人,但知道其真实面目的只有一小撮人,这也是她敢顶着普尔的名字面对圣手的一个原因。

  “有机可乘。”希娜抚摸着盘子中央凸起的纹路,勾起唇角小声地说道。

  枫丹以正义闻名,但非正义的事情在枫丹仍是屡禁不止的,甚至有些时候,枫丹的犯罪率会超过强权微弱,难以压制领导的须弥。这一点,希娜最佩服那位稻妻的将军,且立为榜样。

  鱼龙混杂的社会底层,有时比任何情报机关的消息,来得更为灵敏。与灵敏的消息所匹配的,自然是便捷多样的各种渠道。

  希娜逃离威斯顿姆,仅是不想再忍受为人制擎的生活,并不是对财富权利毫无心动,她有野望有智慧,剩下的只是需要几次实践。

  圣手便是她的第一道拦路虎。」

  服务员将漂亮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草莓蛋糕放到谷雨面前,“请慢用。”

  谷雨点点头,道谢后拿起叉子准备开吃,他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进食,但有一个人却抢在了肚子空空的谷雨面前,率先对蛋糕下手。

  “荣誉是堕落深渊的开始……”一桥慎拿起叉子,插入谷雨面前的蛋糕,扭动捣烂,“至高的赞美,是束缚人为的枷锁,是杀人无形的刀刃。”

  洁白的奶油被破坏了造型,泥泞一片如同烂泥,顶端的草莓顺着柔顺的奶油滑下,一桥慎挑挑眉,叉起草莓,递到谷雨的嘴边,“这是威斯顿姆的故事,也是您的故事,啊……”

  谷雨任由草莓贴到自己的唇上,定定地看着一桥慎,对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一桥慎抿起一道腼腆的笑容,如同对待脆弱的孩童,用柔和且舒缓的嗓音说道:“请张嘴。”

  他得到的回应是——谷雨的侧脸躲避。

  “啊,我真是冒犯!”一桥慎好像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行为多么失礼,慌乱得叉子都抓不稳,叮铛一声,草莓拽着叉子落到盘子里,本就残破的蛋糕,随之坍塌。

  谷雨垂眸看着原本满心期待的草莓蛋糕,如今变得如此泥泞,沉默着伸出手将其端起,紧接着便是一个爆扣。

  一些碗碟刀叉杯子因为谷雨的动作散落到地上,清脆连串的声响吸引了全店的目光。

  “我只是问你一句威斯顿姆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历史,”谷雨仿佛并未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欠身向前,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把盘子死死地摁在一桥慎脸上,奶油和面包碎屑从盘子与一桥慎脸部交界的缝隙滑落,“你在这给我叽叽歪歪一堆乱七八糟的就算了,还敢动手动脚。”

  他俯视着,整个看起来极具冷漠,说话也好似做出这般大幅度动作的不是他一样,平静无波。

  “傻*(消音)——”

  谷雨有些后悔,他就应该在一桥慎发疯说什么“爱”的时候就把人扔出去。

  这下好了,因为自己的好奇,被迫承受了一桥慎更为神经的行为,以至于没控制住,直接对人动了手。

  四周的寂静让谷雨更为尴尬,他僵在原地,对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些举棋不定。

  要不直接放个电场,让咖啡厅的人短暂失忆一下?

  他有经验,保证不会产生什么后遗症。

  最重要的是,谷雨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脏话……

  “唔……”等了好久,一桥慎没有等来期待的,谷雨更进一步的动作,便只好发出声响,意图提醒一下谷雨。

  不动还好,这一动,吓得努力思考的谷雨一个机灵,下意识地放电,对着一桥慎的脑部记忆存储功能区域做了个VIP尊享按摩。

  很好,不用纠结了。

  从纳塔归来,学了一身坏毛病的谷雨,某次在无意识地爆粗口后……

  魈:盯——

  谷雨: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鲁齐乌斯是纳塔人,谷雨的老大哥。拉出来给纳塔剧情铺垫铺垫。

  我发现我不适合写耍智商的情节,逼没装起来,反而有些智障(这是可以说的吗?.jpg)

  最近空闲了,准备慢慢找找状态,把更新捡起啦呜呜

  感谢大家的等待与阅读(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