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茫然地环视了一圈。

  毛领子并不在。

  ‘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也是很经常出现的嘛。’时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毛领子经常悄无声息地离开,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嗯,说不定他是突然感知到什么地方出现了非常了不得的敌人,跑去打探情报了……也许,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嗯,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

  但这样的胡思乱想并不能消弭他的惶恐。

  他很担心——他担心之前的封印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他担心十拳剑的尾焰是否蹭到了毛领子的灵体。是的,他担心毛领子被他一起封印住了。

  但是十拳剑的封印空间正是在他的瞳术中。时雨自认为他对到底封印进去了什么东西,心中还是有数的。在时雨的感知中,只有雷影和黑绝。

  他还担心——他担心黑绝是否看破了什么。临近被封印的时候,黑绝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有理由怨恨,因为时雨确实让他千年来的执念再无实现的可能。时雨确信,如果黑绝知晓了毛领子的存在,以及他作为‘黑绝探测器’的作用,他是一定会展开报复的。或许,正是他使用了某种手法伤害了毛领子,让毛领子不能再出现。

  但时雨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伤害一个阿飘。而且,当时黑绝已经被封印在了雷影的身上……何况,黑绝本来就是一个很菜的选手。

  当然,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随着毛领子许久没有回来,时雨渐渐认为这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可能。

  时雨想起了他之前和毛领子的谈话。想起了毛领子曾经顾左右而言他的一些回答。

  ‘如果。’时雨这样想着,逐渐有了一些咬牙切齿地味道,‘如果,我确实是毛领子所培养培养的战争兵器……’

  毛领子是非常老派的那种忍者。

  他编写的忍者守则上,明明白白地说着‘忍者是执行任务的工具’。

  他不是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他自己,也是这么坚信,并且一直践行着这样的理论。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时雨从未和他在这方面辩论过。他从未试图过改变毛领子的三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被视作一个兵器。被亲近的人,当作是对付斑(后来主要敌人变成黑绝)的工具。他无法接受。

  但他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尤其许多证据都指向这种猜测。

  比如,毛领子早就知道斑还活着。

  他非常用心地培养了我。

  现在,我已经变得很强了——

  而如今,幕后黑手的黑绝已经被解决。

  剩下一个斑,即使放着不管,再过几年他也会老死,再也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木叶已经在战争中占据了绝对优势。不管是战力上,还是情报上,没有别的村子能够和如今的木叶比肩。

  也许,正如刚才自己长舒了一口气一般,毛领子也觉得一切都到了最好的时候。他也许会觉得他是时候功成身退、含笑九泉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确实太辛苦了。操不完的心。

  而如果‘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的人生在这里落幕,确实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起码站在历史的见证者的角度上来说,是这样的。他已经操劳了不止一辈子。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不告而别呀!’时雨越想越委屈。

  他并不是想要一直压榨毛领子的劳动力。如果毛领子告诉他,“我累了。现在人间没什么我不放心的事情了。我现在想要回到净土,和家人团聚,过一些不用操心的好日子。”那时雨肯定会很失望、很难过,很痛苦……但他还是会祝福地看着毛领子踏上一段新的旅程的。

  但前提是,毛领子不该不告而别……他这个样子,和用完一把刀之后就把刀丢在一边有什么不同呢?

  ‘即使是刀。也还要精心保养呢……啊,也对,他之前保养我确实也挺用心的。’时雨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愤怒,他甚至开始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被黑绝掏了心窝子的斑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毛领子知道他此时的所思所想,肯定又要针对‘你们宇智波’发表一些充满了刻板印象的言论了。

  但是毛领子并不在。

  在现场的只有一群在两百米外叫骂,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的云隐村的蠢货们。

  时雨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勇气,在见识过了须佐能乎之后,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敬爱的雷影大人被自己封印之后,在猜测到之前的那几十名同伙已经遭遇不测之后。还在冲自己叫骂。

  就凭他们小心翼翼保持的那二百米的距离吗?

  时雨思考了多久,他们就叫骂了多久。现在看来,已经快十分钟了。即使是和脾气很好的人,被人骂了这么久也是会升起几分火气的。

  何况时雨从来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他对敌人从来不心慈手软。

  更何况,现在他的心情坏透了——

  他抽出了刀。

  二尾肯定关注到了他的动作。下一瞬间,他就炸开了两条尾巴。

  ‘呵,二尾。’时雨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他已经开始构思捆走二尾的第一百种方法了。

  ‘虽然说我确实答应过毛领子不要轻举妄动……不过,嘛,现在这种形势肯定不算是轻举妄动。雷影都鲨了,让云隐村再恨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最关键的是,毛领子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迟来的叛逆期开始作用。时雨甚至开始考虑‘我要是就这么把二尾捆走,毛领子会不会连夜出现在我面前和我好好谈谈’这种问题。

  他几乎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的突然出现阻拦了他。

  是大蛇丸老师。

  “你还没做什么吧?”急匆匆飞雷神赶到的大蛇丸老师一出现就对他问道。然后,他压低了声音,“你爸爸刚才来找我……”

  ————

  时间回退到几分钟前。

  眼睁睁地看着黑绝被封印,毛领子简直开心极了!他兴奋极了,也骄傲极了。他已经准备了几百字完全不重样的夸奖——这完全不费力!时雨值得!他干了真正了不起的事情!

  然后,下一秒,他就在和红着眼睛的镜面面相觑了。

  是真的红着眼睛。镜不仅眼睛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看到毛领子睁开眼睛,又观察了一番毛领子的表情之后,镜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噎。

  毛领子:啊怎么办?我该哄他吗?虽然现在我已经很会哄宇智波了,但……镜都五十岁啦!比我活的年纪还大!哄他肯定很奇怪!而且,等等……忍者是不能流泪的!我当年应该给你们好好讲过忍者守则吧?结果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哭?你这个样子,放在四十年前,我是要罚你不准吃午饭的!

  但是五十岁的镜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在二代目火影死后的二十五年中,他确实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即使遭逢了巨大的变故,他仍然没有沉溺在情绪当中。

  “如何,您现在能够行动吗?”半蹲着的镜沙哑着嗓音问道。

  是的,毛领子这才发现镜是半蹲着的。这是一个……他曾经常常见到的,镜和年幼的时雨说话的方式。

  毛领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然后,他发现自己是靠坐在墙上的。他们现在处在一处看起来非常眼熟的墙角。

  他立刻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展示自己行动自如。“怎么回事?”然后,毛领子又被自己稚嫩的童声震惊了一下。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进入了那具据说是由镜培育出来的、两三岁的幼儿身体中。但问题是,为什么?

  镜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他拿出了一份看起来非常眼熟的信件。毛领子立刻想到,这是时雨早上出门前留下的信件。上面写了一堆乖儿子写给好爸爸的话。肉麻到他完全看不下去。所以时雨写信的时候,他跑去享用今天的祭品了。

  “时雨他……”镜的眼泪又留下来了。五十岁的男人偏过头去,艰难地抹了一把眼泪。“他留下遗言,如果他死了,就立刻把这具身体从实验室中带出来。这样,您就会在这具身体中复活……”

  毛领子:??!

  “先等等。”毛领子干巴巴地打断了镜,他看着这位坚信自己已经痛失爱子的父亲,“你……是从哪里知道时雨出事的事情的?”我一直跟着时雨啊!我都没发现他出事!你怎么知道的?!写轮眼什么时候有这个功能了?

  镜努力压制着他的哽咽。“是这封信……他早上出门后,我就一直在读这封信……然后,十分钟前,我突然看到了这一段。”他擦着泪,把信拿给毛领子看,“呐,就是这一段,‘爸爸,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这个……这种事……”毛领子惊呆了。信纸上的字他是一个都没有看见,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宇智波们经常搞出这种‘只有万花筒才能看见’的秘密消息。因此,虽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镜如此言之凿凿,他的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

  “他是先设法隐藏了这段话。”镜痛苦极了,“然后,他死了,隐藏的手段不再起效……”

  ‘这听起来像是……’毛领子立刻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当然是一个乌龙。通过太阳的位置,以及其他的种种因素,可以判断他离开时雨身边还不到十分钟。而镜说出了十分钟这个时间点……

  ‘是那个结界。’毛领子立刻心中有了计较。显然,那个结界除了限制了黑绝的移动之外,还隔断了时雨与这封信上的隐藏手段之间的联系。以至于他展开结界之后,本以为死后才会被读到的遗言就被镜读到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毛领子立刻准备纠正这个乌龙。但镜此时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我是亲眼看着这段话浮现出来的……我学不会飞雷神……我救不了他……”

  下一秒,他猛地擦干了眼泪,半跪在地上,看着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的幼年体毛领子,艰难而又语带期盼地问道,“根据时雨的说法,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只有您才能发现的敌人?您要尽快锻炼并成长起来。为了避免他给忍界带来无尽的灾难……时雨说只有您才能击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