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次日午时,寝殿内只有自己一个人,暖炉中焚着新香,优雅清淡,比之前的贡品都要好闻许多。

  应当是岩神自己研制的香。

  相处几日下来,花知也发现这位邪神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冷酷狠厉,相反日常相处之中他非常优雅精致,从战场下来会立刻换衣袍,茶水只喝最名贵的那款,糕点要外观精致,饭菜火候要正好……

  总之是个非常精致挑剔的主。

  花知缓了缓刚准备下床,刚一动弹就感觉到内侧的皮肤红肿的痛,腰线瞬间绷紧,尾巴都炸了起来。

  那种要散架的感觉让人脸红心跳。

  疼痛是最好的提神剂,花知瞬间想到昨天混乱又刺激的一幕,脸红的能滴出血来,羞愤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明明——明明看起来那般清风朗月的人,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手段!

  她自己都不知道尾巴能那么灵活,又能有那么多玩法。

  她愤恨的摇头想要消除那段记忆,不想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过肌肤的战栗感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越演越烈。

  就在王女翻身准备去泡冷水池子的时候,迎面撞到了从外边回来的岩神。

  岩神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手里拿了瓶膏药,从容的打招呼: “醒了?”

  花知僵硬片刻又立刻缩回被子中——她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衣!

  但那位岩神却丝毫不避讳,甚至用眼神勾勒出了曲线,轻笑了声,不知是在想身材不错,还是自己的眼光不错。

  “醒了就上药。”岩神拿着膏药: “你皮肤太嫩,昨晚就肿了。”

  花知伸手想要夺膏药: “我自己可以。”

  岩神却往后一缩: “我来。”

  他态度强硬又不容拒绝,但手下的动作却轻柔极了,清凉的感觉覆盖了红肿的灼热,连带着花知脑袋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谢谢您。”

  岩神不动声色的收了药膏,压下自己的蠢蠢欲动: “不用谢。”

  当一种冲动萌生之时,往常岩神就会沿着那股冲动走下去直到心满意足,但眼前柔软有坚韧的人却让他第一次尝到压制欲/望的新鲜感。

  耐心的等待果子的成熟,在最美味的时候品尝会更加的让人满足。

  于是他转移话题: “王城附近的虫族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下一步你想要怎么办?”

  提到正事,花知立刻就忘记儿女情长,成了那个守护一方的女战神: “将虫族完全消灭,这种生物留下来一只都能吞噬整个星球。”

  岩神提点道: “一味的战斗恐怕王城无法支撑。”

  花知点了点头: “嗯,恢复生产也很重要,所以我会扩大王城的保护范围,将收复的领地逐渐开发起来。”

  以战养战,确实是战时非常明智的做法。

  岩神道: “放手去做吧,我期待着你完全属于我的那一天。”

  ——

  在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它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经历,王女很多时候需要在城内安排后方,征战前方的就变成了岩神。

  岩神对排兵布阵非常精通,但他懒得用,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花招都是纸窗户。因此岩神带兵就像是巨人放养了一群二哈,清理完大头就让小崽子们自己去和虫族玩,心情好的时候就去教他们一两手,所有狐族士兵都逐渐对这位召唤出来的邪神产生了狂热的崇拜。

  岩神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非常享受这样的崇拜。

  直到有天轻敌的岩神玩翻车了。

  他也没注意到那虫巢竟然有两层,外层完全打碎后,内层的虫王不惜自爆想要和是岩神玉石俱焚,它拼尽全力给神明造成了一点皮外伤而已。

  但这点皮外伤却已经惹怒了岩神,甚至不顾还在巢穴内的狐族人,直接召唤天星将虫巢砸了个稀碎。

  虽然全灭敌军,但我方也损失惨重。

  这个消息不出意外的传到花知那里,两人罕见的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他们是我的子民!战死沙场是战士的荣誉,但不能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花知明显的克制着愤怒。

  岩神端坐在另一边品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那便当他们是战死沙场好了。”

  凡人对于神明而言如同蝼蚁。第一次有人这样劝花知的时候,花知还不信,但此刻却让她有了深刻的体会。

  原来两人之间有着这般大的鸿沟。

  花知深吸一口气,不再争吵掉头就走。

  岩神他手拦住她: “你要去哪里?”

  花知眼眸为垂,看到了他手臂上未愈合的伤口,深吸一口气道: “去慰问死去将士的家属。”

  等她离开之后,向来优雅从容的岩神第一次砸了茶杯,眼眸深的恍若邪神。

  就这样神明和王女的冷战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整个王城都盘旋在低气压之下,全城子民都翘首以盼等待两人复合,可这两位身份太高,连劝和的和事佬都没有。

  在这期间,岩神消极怠工在王城内守后方,换成了王女出门征战收复失地。

  花知并非不能打,相反,她是神明没来之前唯一能从虫巢中救人的存在。

  两人互换位置,花知来到前线整顿了被岩神当宠物遛的狐人军队,亲身上阵一月之内便收复了四五座旧日的城池,原本还有疑虑的狐人子民都称赞自己的王女,连带对岩神也没之前那么的害怕敬畏了。

  可是岩神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并不是胜负的不服,而是花知真的一个月都没理他,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岩神自然也不可能纡尊降贵的求和,但内心的不爽整个王城的人都看的出来,因此侍奉的人也越加小心翼翼。

  直到前线传来花知深陷虫巢,生死不明的消息,在王座上懒散的岩神第一次变了脸色,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王城,奔向千里之外。

  到了之后才从士兵口中得知虫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可以突破王城防护,同化狐族的方法,花知已经要取得胜利时被虫化的随从重伤,被困在虫巢之中。

  他们是想用王女炼化出一只足以摧毁整个王城的虫王。

  当岩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愤怒让整个星球都为之颤抖。

  狐族士兵第一次看到岩神的武器,金红相映的长枪应声现世,显示之时风云为之变色,所有山岳岩石虔诚俯首,发出嗡鸣之声。

  他持枪而立,枪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力量让大地都位置颤抖,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巨大的虫巢,头也不回道: “全军撤退。”

  狐族士兵发着抖传达军令,刹那间只见金色的光芒闪过——钟离抬起了长枪,猛然横扫——

  金色的枪刃划出亮光,无数岩枪飓风般卷向整个虫巢,防守的虫族迎面一碰就被绞杀的四分五裂,更多的虫族红着眼冲了上来,但他们根本来不及抵抗就在岩枪之下化作残骸,继而碎裂成了齑粉。

  那是一场碾压的屠杀。

  岩神迎着虫巢,稳步向前,虫族的尸体岩化的齑粉卷成了一座小山,巨大的巢穴在岩枪之下脆如薄纸,被一枪撕碎,那嚣张的首领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没能看清。

  而后露出了他们拼死守护的血池。

  那油绿的池子咕嘟咕嘟的冒着恶心的气味,他抬手劈开了池子的结界,却没找到花知的身影,顿时心里一沉,

  不等他劈开池子却看见令他为之震撼的一幕:几只虫族围成了巨大的球,从池底浮现了出来,他们在看到岩神的时候才散开,露出了被护在中间的昏迷的花知,她腹部狰狞的伤口刺伤了岩神的双眸,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铠甲。

  那几只虫族小心翼翼的将花知送到岩神面前,看到岩神将人护住才露出了痛苦挣扎的表情。

  岩神看到这几只虫族尾翼上的狐毛时才意识到他们是和花知一起落入险境的士兵。

  虫族的同化是强势且不可逆转的,一旦被同化肉身和精神就完全不再属于自己,传闻弱小的神明也无法抵抗这样的转化。不想这几个狐族竟然在这么强力的同化下竟然能维持同化这么久。

  那一刻饶是岩神也被他们的不屈震撼到了。

  那几只虫族艰难的向岩神行了狐族的士兵礼,而后义无反顾的撞死在了石柱上。

  鲜血炸开的瞬间,向来不为外物所动的岩心什至有些恍然。

  他抱着花知向那些勇士俯首,那是神明给他们的尊敬。

  众人看到岩神抱着王女归来时发出欢呼,激动的热泪盈眶。但往常十分享受这样待遇的岩神却显得无比沉默。

  他对接待的狐族首领道: “立碑铭。”

  对方一愣: “您要给给谁立碑铭?”

  岩神道: “英雄。”

  ——

  那场风波之后,王城和虫族陷入的短暂的休战,虫族损失惨重,而王女也重伤未愈,岩神一人身兼多职,每日还亲自照顾受伤的王女,几乎从没合过眼。

  好在花知经过多日的治疗,终于清醒了过来那也没有感染的迹象,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花知在能下地的第一天就去了岩神立的碑铭之处,看着碑铭上的性命,还有那些坚定的面庞,心如刀绞。

  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再仔细一点,不那么冒进……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满心的懊悔和自责让她没注意到岩神到来的。

  直到肩上一暖,岩神给她披上而来自己的外衣才恍然回神。

  “外边冷,你身体还没好。”

  花知闷声道谢,还带着些压抑的哭腔。

  岩神将手中的鸢尾放在墓碑前,向逝者祭拜后和花知并肩而已: “他们都是英雄, ——你也是。”

  花知摇了摇头: “我对不起他们。”

  岩神只道: “对逝者心怀愧疚,甚至追随逝者而去都很简单。”

  “但怀着这份愧疚勇敢活下去的人更加值得敬佩,我相信你做得到。”

  花知心神一震,被压垮的脊背又慢慢挺直,她像一个即将不堪重负的士兵,又一点点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们会取得胜利的,对么?”

  岩神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少女:轻笑道: “当然,我还在等着我的报酬,走,带你去个地方。”

  花知连忙追上人: “您要带我去哪里?!”

  ——

  岩神带花知去是的之前收复的失地之一,也是目前隐歌最高的山,岩神随手扫开遮蔽视野的云层,就能看到远处的王城,以及逐渐恢复生机的大地,还有有条不紊的狐族子民。

  一切都在变好,花知的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花知长舒一口气,吐出心中郁结: “岩神大人也喜欢登高么?”

  岩神靠在旁边: “神明不用登高。”

  花知一笑: “也是。”

  岩神道: “如果胜利了,将来还要做王女么?”

  花知一时间忘了她和眼神的约定,还认真的在想: “嗯……大概就不做了吧,我擅长打打杀杀,并不是个守成之君,等将来平稳了就让圣树再挑一个侍奉者,我会和圣树交换尽可能多的寿数,和您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听说宇宙中还有许多星球,也还有许多美景。”

  少女眼光灿烂,像是黄金铸造的纸笔,一笔一划的书写着自己畅想的未来,在岩石上刻得满满当当,想要和神明一起做很多事,好像未来的几千年都为有趣而繁忙。

  等花知说话,看到岩神温柔深沉的目光时才羞赧的红了脸: “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岩神上前含住她的双唇: “我都记下了。”

  花知一怔,紧接着听见岩神道: “唤我的名字。”

  耳鬓厮磨间,花知被逼着轻喃出了神明的名讳: “摩拉克斯。”

  “我在。”

  我会一直都在。

  ——

  王女和神明的冷战在花知的身体彻底好的时候结束了,同时也迎来了消灭虫族最好的时机——虫族的根源:虫蛹进入了虚弱的繁殖季。

  只要将当年落在星球上的虫蛹毁灭,虫族失去了根源的力量,也同时会失去同化的力量。

  摩拉克斯听完,点了点地图上花知被困的地方: “王城是如何防止被子民被同化的?”

  花知这才想起来这点从来没告诉过摩拉克斯,解释道“是我在垂柳上做出的变异攻击。”

  摩拉克斯记得垂柳这个名字,初来之时那个长老提到过。是可以直接摧毁整个星球人类和虫族的武器。

  花知: “垂柳与其说是隐歌一族的最终武器,还不如说是圣树最后的庇佑。垂柳是圣树以牺牲自我的方式达到净化所有生物的目的,会敌我不分的清扫整个星球,而我再此基础上做了些许控制,采集所有圣树的花瓣,并让他们定向的只净化虫族的力量守护王城的大阵用的也是这股力量。”

  摩拉克斯见过那颗圣树,能从中感受到比星核还要庞大的力量,他也看不出力量的种类,花知能收缴其碎片加以驯化,心智力量都已经是狐人族中顶峰的存在。

  “那为何上次你的侍卫就被同化了?”

  花知叹了口气: “因为出了叛徒,所有人的花瓣都被换掉了,包括我的那一片,我已经处决了那些人。”

  摩拉克斯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那你们换下来的花瓣呢?”

  花知摇了摇头: “我曾派人去找过,并未察觉到踪迹,或许已经融入大地了。”

  只要不是防护力量本身出了问题就好,但摩拉克斯却依然察觉到不安。

  这种不安在大战前夕应验,所有人整装待发,虫蛹也进入了最虚弱的繁殖季节,王城却传出了大阵失效的急报,花知不得不赶回王城,前线由摩拉克斯带领。

  这次摩拉克斯没有在轻视狐人军队,前锋中军,左翼右翼包括突袭军队都安排的十分到位,自己则压阵后方。

  说到底这是狐人族自己的战斗,最后的胜利也必须由他们自己拿下。

  狐族士兵不畏生死,一波一波的往巢穴中冲,战场上所有人都被胜利的热血支配,那种高昂的情绪甚至感染了摩拉克斯。

  硝烟和战火整整燃烧了三日,狐族士兵死了数万之众,山岳般的虫茧在层层尸体中露出了全貌,和大军后方的神明王见王。

  赤地千里,血流成河。

  所有狐族人为了故土,为了活下来,为了不变成怪物,所有人都义无反顾,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向虫王挥刀,撕裂罪恶的虫茧。

  随着第一刀麾下,散发着恶臭的虫液喷涌而出,暗绿色的液体倾泻而出转眼埋没住了最前方的士兵。

  摩拉克斯瞬间察觉到异样,抬手筑起高墙阻挡肆虐的虫液,不想坚硬的岩石却有了被腐蚀的迹象,同时他曾经被炸伤的手臂隐隐显现出痛感。

  隐藏在虫茧之中未成形的虫王露出得逞的笑容,它握紧了手中散落的花瓣,只见战场上所有人配到的紫藤花都变成了碧绿色,继而深入狐人士兵的身体,直接将其转化成了虫族!

  所有人立刻散开,却见转化的幼虫直接飞入虫茧之中,成为了虫王新的口粮!

  圣树!摩拉克斯瞬间意识到问题的出处,虫王之所以反常的提前进入繁殖期就是为了融合圣树的力量!

  如果是这般,那王城现在只会更加惨烈。

  想到此处摩拉克斯纵身飞掠道前方,给每个士兵落下临时的护盾,防止虫化互相传染,同时巨大的天星从天而降,石化住了整个虫茧。

  不想虫茧竟然一点点吞噬了岩石的力量,甚至嚣张地伸出巨大的口器趁着摩拉克斯送走士兵的空隙一口将他吞入虫茧之中!

  神明才是虫王真正觊觎的力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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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觉得上下章缺点东西?我也觉得。

  下章应该会在明天下午六点更新,在慢慢的恢复到早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