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娘。

  他的师父只教他武艺,不曾与他亲近,师娘来了以后,经常关心他。

  即便她做出的许多事情让人哭笑不得,但景元依然很感谢她。

  只不过这份感谢在经年累月之下变质了而已。

  仙舟人能活的太久了,景元也在镜流身边学了接近四十年的剑,与顾琬相处了三十年。

  很多时候,她并没有一个师娘的样子,反而像是他的同龄人一般与他到处捣乱,然后等着镜流来收拾烂摊子。

  正是因为这份没有距离的相处,才让景元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既然帝弓司命的婚都能离,没道理师父的婚不能离。

  饮月之乱爆发,镜流离开罗浮。

  景元一边为故友的离散伤心,一边又生出了一丝窃喜。

  腾骁病重在床,需要景元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他在神策府忙的团团转,却不忘让人时刻看着顾琬的动向。

  在得知她请了假在家,许久未出门后,景元察觉到了不对劲。

  院内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无人打扫。院中的房门紧闭,房内没有声音传出,景元急切地撞开房门,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顾琬。

  她的面色已经接近惨白,看见他来了后只是抬了抬眼,随后又闭上了。

  景元吩咐身边的策士买来容易消化的食物,将她从房中抱出。

  空荡荡的衣袖中伸出了细弱的手腕,景元抱她的姿势恰好能将双手锁住,她想要推拒也没多少力气。

  食物被摆放在桌上,顾琬依旧一动不动。

  她哑着嗓音解释道:“我不会死的。”

  景元听到这话后怒极反笑,他慢悠悠地说:“对啊,你不会死,会死的是我。”

  “你若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策士,“青竹,你先去用餐吧,会议前半个小时来接我。”

  他在赌。赌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赌对方对自己的感情。

  两人僵持了许久,顾琬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慢地吃下了桌上的食物。

  景元用完自己的饭食,知道今日差不多了。他在临走前蹲下,从身后抱住了顾琬,用略带哀求的语气道:“阿琬,现在只剩我们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前两个字咬得很亲,顾琬没有听清。身后的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曜青那边没有熟识的人,那她自然会留在罗浮。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在还未看到景元的爱心值时,顾琬觉得留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这里还能回忆旧事,还有许多与镜流生活的回忆。

  以及…镜流或许会回来看看她。

  但镜流走的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一句告别,顾琬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一切。

  景元在神策府忙忙碌碌,却也会抽空来盯着她吃饭。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还把自己困在回忆里面。

  沉浸式的游戏中,大部分的提示音早已被屏蔽,只有结婚与离婚提示未关。

  【检测到玩家与配偶镜流分居超过一年,自动解除婚姻关系。】

  【祝福玩家在下一段婚姻中收获美满,小爱永远在你身边哦~】

  一年了吗?顾琬点开了许久未看的面板。

  属于体质的数值与别的属性相比有些单薄,她点开了好感列表。

  应星、丹枫、白珩都是满的爱心,但他们并未在平时表现出来,顾琬便装作不知道,在他们面前表现着自己对镜流的爱意。

  她将面板向下划,看到了景元的名字,以及他后面满的爱心。

  手指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顾琬迅速点下叉,装作自己没看见一般。

  她开始抗拒景元的陪伴。

  在景元照常来陪她用餐时,顾琬斟酌着话语,“景元,从神策府来回着实不太方便。我日后会按时用餐,你也不必匆忙来回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景元答应了。

  他真的不来了。

  顾琬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想了想,决定回太卜司上班,或许工作能让她逐渐淡忘这一切。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在吃饭时下意识的看向对面,想要与一个不在的人聊天时,顾琬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麻木地吃完这一顿,回到镜流家中后开始唾弃自己。

  爱上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自己还与他存在着无法逾越的辈分,这无疑加重了她的负罪感。

  这一天的晚上,顾琬没有睡觉。她坐在窗前想了许久,决定离开这里。

  递交给曜青太卜司的公文来回的极其顺利,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按照景元的性子,他大抵是要拦的。

  顾琬垂眼看着公文上所盖的印章,这是神策府的印章,只有将军才能使用。如今这枚印章像是被随手盖上一般出现在了公文上。

  既然顺利,那她便收下了。顾琬开始收拾行李,等着往返于曜青与罗浮的星舰。

  一个稀疏平常的夜晚,顾琬面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正在清理着这处住宅的一些长时间存放会发霉的物品,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白色的发丝有几缕垂到她的胸前,还有一些堆在了颈窝,蹭的她有些痒。

  顾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腰上的手掰开,转过身来,“景元,你不要想了。”

  密闭的空间中,她能清楚地听见对方胸口的心跳和停滞了一瞬的呼吸。景元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贴近了她的耳朵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想?”

  “因为师徒名分?”景元反问道,“但我记得你们当时结婚的时候说过,分居一年自动离婚。”

  “她还是我的师父,但你可以不是我的师母。你说是不是,阿琬。”

  这一回,顾琬听清了。

  她偏过头,不去看景元的眼睛,“景元,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能上战场了,算不上什么长大。”

  景元将她的脸捧起,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琉璃一般纯粹的眼中盛满了泪珠,顾琬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不要逼我了…”

  “阿琬,我没有逼你。我在帮你认清自己的内心,”他握起了顾琬垂在身边的手,“你看,你连推开我都做不到。”

  她被景元困在了狭小的一片空间中,看着他朝自己越来越近,吹出的呼吸来到耳边。顾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推开他,这明明是错的,是不对的,但她竟然在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颈窝传来湿润的触感,双手被禁锢在身后,她仰着头,看着黑暗的天花板,眼里只剩下茫然。

  顾琬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抗拒他,一半在期待他。抗拒的那个突然间没了任何声响,心里只剩下了期待。

  期待?她在期待什么。

  她又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掌控一样,去抱住了对方,回应着这一份期许。

  黑暗中,除了视觉以外的五感被无限放大,她听见了耳边传来的一声轻笑。

  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顾琬用力推开了景元,摸索着往门口走去。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但她也清楚这一切的后果。

  徒弟娶了师父的妻子,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名声,景元才刚刚坐稳了将军的位置,不能给他添麻烦了。

  总算摸到了门把手,顾琬却打不开。

  门被锁了,她便尝试着暴力破局。还未等她将门锁拆开,景元便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他的手中有一枚钥匙,对应着这里的门锁。

  “阿琬,你若是顾虑我的名声,那便更不能走了。”

  顾琬停下了拆门锁的动作,转身问他:“为什么?”

  “如今外头都在传,神策将军景元不自量力,觊觎帝弓司命曾经的妻子。要知道——如今的仙舟上,可没哪个将军能呆满一百年,如此短暂的年岁,竟也敢去摘取顶端的花朵。”

  景元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我无法保证自己的岁数,让阿琬犹豫了。”

  “你明明能…”顾琬下意识的反驳他,又闭上了嘴巴。

  你分明能在任上呆个快一千年,那些人都没你活得长!

  她还在想着另外编个理由,钥匙便放进了手心。顾琬抬头看向景元,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你走吧,”他的声音变得冷漠,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哭腔,“是我年岁太短,无法与你长久的相伴。”

  手心的钥匙变得有些滚烫,顾琬知道自己应当开门走的,但她却将钥匙丢在了地上,一步一步的朝着景元走去。

  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景元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没有动作,依旧站在原地。

  直到熟悉的气息钻进他的怀抱,他才反应过来将这份气息锁在怀中。

  顾琬靠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刚刚随心的丢下了钥匙,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她很清楚,自己逃不掉了。

  在景元怀里的姿势,顾琬只能感受到腰上不断缩紧的双臂和贴近的心跳。

  一切的计算与博弈都被黑暗隐藏,景元微微勾起嘴角,双手发力将顾琬抱起,在惊呼声中亲上了觊觎已久的红唇。

  顾琬从来没有被吻得这么喘不过气来。她的手撑在景元的肩上,后脑被他摁住,感受着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进攻。

  手臂有些无力的环在脖颈上,她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份珍藏了许久了爱意。

  好在这位园丁是个熟悉花朵习性的人,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达到她能承受的范围,不会过度浇灌,也不会给的太少。

  花朵被他滋润的愈发美丽,用自己的盛开来回报园丁的辛勤付出。

  顾琬睁眼看着陌生的床帘,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在神策府。

  窗外的阳光已经到了能够穿透床帘的程度,她有些迷糊的想着,景元现在应当还在上班吧。

  想到景元,她就想起了昨天的一堆破事。

  自己跟鬼迷心窍一样的上了星槎,然后一路被带到神策府,来到景元的房间,后面的事情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做下去了。

  顾琬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直到中午,景元来陪她用餐时,她才想起,自己似乎刚刚打完了去曜青任职的报告。

  “阿琬,那份报告是假的,”景元笑眯眯地说,“曜青与罗浮之间来回少说也要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阿琬没发现自己一周就拿到了吗?”

  顾琬瞪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我不会走是吧!”她放下了筷子,作势要过来打上几下,被景元灵巧的避开。

  两人在院里打打闹闹,顾琬实在追不上他,只好呆在原地气呼呼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反正你也不会去曜青任职的,”景元突然笑了一下,“不过按照时间,你的公文大概马上要回来了。”

  “想好反悔的措辞了吗?”

  “景元!”

  【恭喜玩家与景元达成婚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