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们哦。”安柏凑了过来,兔耳蝴蝶结随她动作摇晃,她担忧的瞥了眼云舒身上的不计其数的伤口,又强调道,“蒙德城内,是绝对安全的!”

  芭芭拉点点头,灰蓝色眼里荡满了认同之色,她接口:“在养好伤前,请您暂时留在蒙德,我会为您祈福。愿风神护佑您,异乡旅人。”

  云舒轻轻怔住,琉璃目中眸色涌动,她紧了紧手指,一点无措的情绪被很好的掩饰在袖子里。

  这种太过温柔的话语,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幼时,在海天一色的苍穹之境长大,饮风食露,枕流云而眠。

  长日悠然中,除了修炼,唯一陪伴她的,只有西海龙女醉烟。

  那是她从穹境中溜出,在西海岸边遇见的第一个朋友,也理所当然的相伴着,成了挚友。

  稍大点后,玄雷加身,天边披霞带虹,流风灌过她发顶,却促她快速成长。

  她入尘世历练,见白骨露野,荒坟千里,方才明白,天道式微,自己出生肩负了怎样的重任。

  于是她横刀立马,征战四方,荡涤污浊,以安天下。

  即便是腥风血雨,也不曾有分毫退却。

  因为。

  她身后是敬她爱她的子民,肩旁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战友,心里还藏着澄天下阔寰宇宏愿,

  可她终究是人。也会疲惫,也会迷茫落魄——

  也曾躺在残烟血河中,看长戟断折,铁甲被残阳染红,看同饮一壶烈酒的战友,一个个随风消散。

  更看过天边残鸦嘶鸣,低飞盘旋腐食而啄。

  彼时,她浑身浴血,身后的披风破的不像话,却又遇见了弥落。

  而这世上,唯二在谷底陪伴她的,也终究都背叛了她。

  ……

  可现在。

  外头日光正好,风声清软的像是在歌唱,又有雀鸟站在不知名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三双清澈真挚的双眼淌着和煦的日光,认真的盯着她瞧。

  云舒实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只能按照九玄大陆最高的礼仪,一点一点的勾下脊骨起身向她们躬身道谢。

  “哎呀呀,别动!身上的伤口要扯裂了,好不容易才替你包扎好的。”

  芭芭拉将云舒按回床上,又轻柔的撩开覆在她身上的被子,低头检查了一番。

  殷红的鲜血裹满了白纱,蜿蜒缠绕如一折荆棘蔓延,伤口看起来极为可怖。

  芭芭拉长睫挑动了下,而后轻声低喃:“这才换了不久的,怎会如此?”

  声色听起来有点哽咽。她沉默了会儿,拿灰蓝的眼眸注视着云舒,一点水雾无声的浮起。

  “那个,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治愈你的伤口。”

  芭芭拉说着,语调勾的更低。两弯卷翘的马尾,随她垂头的弧度落在白皙光洁的脖颈上。

  云舒哑了口。

  她惯了厮杀和征伐,也惯了和军中的痞子们横来骂去,面对这样温柔如水的女孩子,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且应该是她,万般感激才对吧?

  心里温软如春,像是有虹流涌动,阳光如絮。

  云舒轻轻喘了下,艰难的抬起自己的手臂,按住芭芭拉的绷紧的肩背,嘶哑的声音如破碎的风箱。

  “多谢你们,我真的已经好多了。”

  “嗯嗯,我们芭芭拉总是这么温柔呢~”安柏大大咧咧的拍了拍白衣少女,兔耳勾起。

  而后似想起了什么,看向云舒轻快的说道:“对了,异乡旅人,还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呢?”

  “我名云舒。”云舒浅浅停顿了下,凤目微落,“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此地的。”

  “你好呀。”安柏见云舒不欲多说,也没追根究底,理解似的点点蝴蝶结,“这里是蒙德城,一个自由的国度,希望您在这里过得愉快。”

  云舒颔首,她深深的将少女的面容描摹在心中,温声道:“多谢您们救我,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只管找我。”

  “哎呀,也太客气了。如果过意不去的话,等你伤好后,请我们吃一顿大餐吧~”

  少女热烈的说道,或是又怕云舒贸然起身,再次把包扎好的伤口扯裂。

  她连忙又急忙的补了一句。

  “对了,今天的巡查工作还没完成呢,我先走了哈。”

  安柏轻快的招呼了声,风风火火的蹬着长靴跑出去,声音穿过木门拖得长长的——

  “记着,大餐哦。”

  大门洞开,外头阳光涌入,安柏业已跑远,细碎轻快的脚步携来一阵长风。

  此刻应是阳春,飞絮和花香漫室。

  云舒坠在这盛大的春日光景中,任风花温柔的拂过脸颊。

  她才有了真切的实感,是真的到了异界啊。

  .

  初来异界,最困难的不是身处异乡的隔阂,也不是身上反反复复无法愈合的伤口,对于现阶段的云舒来说——

  她最缺的就是!灵石!

  哦不,按照这片大陆的叫法,应该说是摩拉?

  养伤期间,她已向妥帖的诺艾尔了解了大概。

  这片大陆名提瓦特,共有七个国家,她现在身处于风之国度蒙德——是自由与诗歌,风花与美酒交错的国度。

  风把蒙德城吹的浪漫又温柔,又携着万年不化的酒气,笼罩在这座自由而浪漫的地界。

  云舒的适应力极其强悍,无论是服装饮食文化,她很快就在三位少女的帮助下融入此处。

  但是,这几日,她和芭芭拉进行了多次尝试——

  少女指尖凝结出的疗愈之力对她的伤口没有一丝作用,反是安柏外出时采集的药物,是能够很大程度的缓解身体上的疼痛。

  她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原理,只是敏锐的观察到异界的修炼方式,与九玄大陆大不相同。

  修仙者有灵丹田灵根,识海和筋络。

  而这里,云舒发现,每当三名少女使用灵力时,身上一块宝石会浅浅发亮。

  灵力像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又或许说,发出来的不是灵力?

  于是她试探着向少女们打听。

  她们听了,虽然非常疑惑她竟然不知道这些大陆上的通识,却仍耐心的告诉她:“这叫神之眼,是外置魔力器官,用来引导元素力的。”

  元素力……又是一个没有听过的概念。

  云舒点头略过,心里将元素力等同于灵力。

  “那么,神之眼该如何获取呢?”

  “神之眼是神明的馈赠,需要获得祂的认可。”

  神明啊,是等于天道吗?

  云舒适时一愣,忙问除了神之眼外,有无其他的修炼方式?

  少女们却是告诉她,除了七神还有一名旅行者之外,倒是没有听说余下的战斗方式。

  所以,要想提升实力,回归故土,她们口中的旅行者和七神方是关键。

  抽丝剥茧的将一切关系捋顺后,现在的云舒,在艾诺尔的建议下,正坐在骑士团的图书馆内,飞速的吸纳这片大陆的知识。

  经过几天的深度阅读,她对这片大陆的知识也了解个大概。

  一目十行的阅读完诺艾尔推荐的最后一本书籍,云舒合上了书脊,与之同时,是肚皮发出一声抗议长鸣。

  她窘迫的去还了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图书馆。

  哎,真是一文钱难倒好汉。

  她如今不能辟谷,当务之急就是去赚取灵石,哦,不对,应该说是摩拉。

  走到平坦干净的石街上,远方是高大森严的宫殿和华丽高耸的城墙,各色图腾旗帜在呼啸的风中飘摇。

  空气中混杂着酒香与花香,那里的人总是带着幸福的笑容。

  云舒一面观察着异乡的风物人情,一面思索着日后的计划。

  她现在暂住在诺艾尔家中,虽然她人好,再三邀请她多留几日,可是白吃白喝也不是她的性格。

  哎。

  总得找个法子养家才是。

  此时,已近黄昏,余晖踩在脚底,辉光如水般蔓延在城池内,各家种起炊烟朵朵。

  云舒漫无目的的挑步行着,刚好路过一家名为猎鹿人的餐厅。

  空气中混杂着甜软的肉香,间或有酒气顺着风灌来,一下下往云舒鼻底钻。

  云舒脚步一滞,肚子抗议的更加厉害,她摸了摸空荡的腰际,连连快步前行几下,想要越过这无不入的霸道香气。

  “这位朋友,稍稍却步,请问你有带钱吗?

  一道浑厚如山岳的声音自旁响起,成功止住云舒的匆忙的身形。

  她不可置信的停住,回身。

  竟然有人问她这个穷鬼借钱????

  啧,该说不愧是自由之城么?

  她翘了翘眼角,眸子往旁一移,想看看是哪个穷鬼找上了另一个穷鬼。

  不料,却撞入一双灿金色的凤目。

  “比太阳还要璀璨几分。”云舒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这样的想法。

  只见着他认真的注视她,瞳孔中流荡着琥珀色的纹路。

  她同样对视过去,却微微怔住——

  里面有层山倚叠,朝日遍历,丹霞在他眼尾大片大片开。

  云舒竟然被摄住一瞬,非是因为他俊美深邃的面容。

  而是,她从他的瞳孔中读出了同样的情绪,大概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悲悯吧?

  那人见云舒恍然,修长的指尖抵住茶杯,敲了敲。

  云舒自觉失礼,扯开视线轻咳了声。

  那人又低声道:“这位朋友,请问你有带钱吗?”

  ?

  云舒乐了,当年仙魔大战时,她算是个军痞头子,也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向自己底下的兵士要酒喝。

  这人真有意思。

  于是,她走在那人面前,抽开凳子,撩起裙摆坐下,撑着下巴道。

  “怎么着,还想白嫖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