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荣对车库的地形有大致的了解，看着手机监控中的黑影陆续翻入屋内，早就藏在暗处的他一棍狠狠挥出。
“砰——”
一声闷响后，冲在最前方的黑影一个趔趄，但身为职业杀手的他迅速反应过来，抱着头侧身以免戈荣补刀，跟在后方的打手们一拥而上。
戈荣身手利落，棒球棒起落之间，每次都精准无误地落在不同的头顶之上，直指要害。
他的巅峰战绩是一打十。
但今天来的打手不止十个，他也不是原来那个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戈荣，此刻的身体不仅虚弱还发着低烧。
戈荣尽可能地选择了易守难攻的走廊拐角，趁打手不备率先发起攻击，而后又借助视线盲区撂倒了三个打手。
先手优势逐渐被消耗殆尽，局势进入苦战，戈荣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正如他所料，戈全华动了杀心，这些杀手过招下得都是死手，手中拿的不是尖刀就是铁棍，个个是练家子。
以一人对付这么多打手，想要胜并不现实，戈荣的目标也不是胜。既然把人引出来，他就成功了一半，现在只需要拖，拖到媒体人和警察到场，戈全华雇佣的杀手无法全身而退。
戈荣一步步退进厨房，卡在角落里，背靠墙面，身前有吧台阻挡。
虽然限制了发挥空间，但也挡住了几位想挤进来的凶手。
他心里估算着时间，虽然低烧的身体比预计中坏，但只要武梦妍的人能按时到场，他应该能剩下一口气。
精神高度紧张中，他竟莫名其妙想起宇明舟的脸。
回头再躺进一个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应该会变成他。找什么借口好呢，就说在食堂门口摔了一大跤吧。
戈荣狠狠挥出手中棍子。
等等，他好像也没有必要跟宇明舟解释。
他的下一棍更狠了。
钝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从额头淌下的鲜血遮挡了他的视线。
戈荣牙关紧咬，腮边肌肉紧绷。
快要撑不住了，武梦妍你最好快点儿。
腹部传来剧痛，杀手见他攻击力太强，竟然放弃了将人擒获的打算，想直接断他生机。
戈荣闷哼一声，这一弯腰数秒没能缓过来。
感受到轻抚过脖颈的劲风，戈荣下意识蜷起身体。
尖刀并未落下，头顶一片祥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戈荣反而听到几道闷哼声。
充斥鼻腔的血腥气味中，混入一抹他熟悉的淡香。
修长的手紧紧攥住戈荣的手臂，宇明舟把他拉到身后，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偏又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怎么敢的？！”
“！”
戈荣没想到宇明舟会来。
他的瞳孔微缩，神情中带着丝没反应过来的迟钝，耳鸣声混杂着宇明舟的话在脑海中炸响。
“你……”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这不对，宇明舟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更不应该出现在在这儿。
虚脱的身体里突然冒出股力量，支撑着他站起来，疼痛感都因此稍有减弱。
伴随着宇明舟的加入，戈荣的劣势处境被大幅度填平。
打手们也是真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人，本就有柔道底子的两人成为他们职业生涯最棘手的一单。
“谁让你来的？”戈荣挥退面前攻击之人，气喘吁吁道：“赶紧走！”
宇明舟侧身避开攻击，扶了他一把，颇显气急败坏道：“我先问的，你是不是该先回答我？”
戈荣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感，愤怒、慌张、后悔、恐惧，多种情绪混杂着冲上心头，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骤然变快的心跳。
虽然先前做计划时，他总是强调这是他自己的事，不希望任何人被牵扯其中。
但此时此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通通想不起来，心中只反复冒出一句话。
——他怕宇明舟在这里出事。
“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怕死吗！”
“怕啊。”宇明舟的轻笑在紧张危险的当下显得不合时宜，能听出他的气息不稳，身上的清香现在已被浓郁的血腥味掩盖。
“我怕死，更怕你悄无声息自己来送死。”
戈荣现在很有一种怒火攻心的感觉。
或许是这份愤怒的存在，让他体内多了不少力气，打手的攻势不似先前那么密集。
他的压力少了许多，可每一秒都变得煎熬。戈荣想推宇明舟离开战局，但此时的别墅里哪儿还有安全的地方？
战场从厨房一路延伸到客厅，戈荣身上多了几道刀伤，拉扯间宇明舟又站在了他的身前。
所幸站着的打手也没剩下几人。
两人没空再交谈，打手的反扑中，只剩下稍显陌生却又默契的配合。
很快，警笛声炸响。
亮光突兀地从一楼窗户打进来，随即是快频率的闪光灯，戈荣被晃了眼。
闭眼之前，他依稀看到宇明舟那被鲜血浸透的衬衫。
打手们意识到事态不妙，仓皇地想要离开。但紧接着响起的是破门声，以及本地警察威胁警告的话。
戈荣身体一轻，手中棒球棒“哐当”落地。
他刚要转头去看身边人的状况，重量就压到了他的身上。
“宇明舟？”
戈荣下意识将人扶住，身形因此微微摇晃。
看到那人紧闭的双眼，他心中被巨大的慌乱淹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声线在颤抖。
“宇明舟，你说话。”
戈荣耳边听不到声音了，巨大的嗡鸣声由远及近，视野里只有宇明舟毫无血色的脸。
他不敢去探这人的鼻息，只是机械地喊他的名字。
周围乱作一团，武梦妍跟着警察跑进来，去拽戈荣，医生扶起宇明舟上担架，却拉不开戈荣的手，不得已只能把两人请上同一辆救护车。
戈荣的心跳飞快，躯体已经麻木地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他坐在救护车里，看医生对宇明舟进行抢救，才注意到这人腹部有一道半米长的口子。
他一直拉着宇明舟的手，直到这人微弱地睁开眼睛，戈荣的耳鸣声才稍有减退，四肢也开始回温。
看到戈荣的脸，宇明舟薄唇微动。
戈荣凑上前去，“你说。”
“你是不是……很怕我死？”
戈荣冷了脸：“不要说这种话。”
宇明舟的伤口紧急包扎完毕，输了药物的他面色稍稍恢复了丝血色，听到戈荣的回答，面上带了柔和。
“那天在超市结账……其实不签名也能打折，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名字能写在一起……你不会怪我吧？”
戈荣胸腔内蓦然酸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听宇明舟接着道：“我猜到你回来是要干什么咳咳……你不会有事的，我在你名字后面加了长命百岁。听说G国的圣诞老人很灵咳咳……”
戈荣咬牙：“是很灵，说不定遇难者名单上，我们的名字也挨在一起。”
宇明舟：“……”
“你是想我含恨而终吗？”
见戈荣没说话，他又卖起惨来：“没事儿，万一我不幸先走了，我就先去那边帮你打打家产，这样你不会什么秘密都藏在心里，等我手眼通天，你什么事儿都得来找我。”
戈荣皮笑肉不笑：“打家产得有本钱，你猜我会不会给你烧假.币？你离开，我正好无痛解除婚约，第二天就找一米八八腹肌大帅哥，一个捶背一个倒洗澡水。”
“咳咳……”宇明舟被这话呛得咳起来：“你非得说这些话吗？我都快要死了。”
戈荣面色难看，语气中带着警告：“你要是敢死，我在你墓前的话会更难听。”
宇明舟不怒反笑，嘴角扯出的笑意中带着丝安心：“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所以我要是活下来，你就只找我？”
戈荣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你知道我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吗？”
宇明舟一愣：“说来听听。”
戈荣的神情稍有缓和，“等你康复，我再告诉你。”
宇明舟“啧”了一声，“又卖关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戈荣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
救护车刹得很急，武梦妍的惊呼声伴随着冷风一起涌入车厢内，车门打开的时机很不讲道理。
武梦妍：“快快快！戈荣！宇明舟没死吧？！”
戈荣的一声“嗯”在混乱的噪音中飘散。
宇明舟完全没看清戈荣的口型，视野就从车厢天花板变成了飘雪的天空。
他想起身却被医生摁住，飞快地推走。
“……”
这回真的要死不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