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比惨烈的战役。

刘启奋不顾身的从绳索上滑了下来,犹如一颗炮弹砸进了靠近崖岸的一艘江东战船。

厮杀开始了。

无数的江东士兵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从船舱里涌了出来。

刘启挥动了手中的镔铁长刀,劈砍,躲闪,不断的劈砍躲闪。

可这艘战船上的兵太多了,砍到刘启都感觉有些累了,可却还没有成功的夺船。

这只是一艘大型的蒙冲,里面却藏了至少两百兵力。

江东这就是奔着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来的。

终于,敌军的最后一个士兵,在和刘启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下之后,仓惶从船头跳了下去。

刘启一人一刀,成功的拿下了这艘战船。

他靠坐在船舷上,一把拔掉了扎在胳膊上的羽箭。

说来奇怪的很,这支是什么时候扎到他身上的,他竟然全无知觉。

直到战事结束了,他才感觉胳膊有点儿疼。

从衣服上割下一块布,刘启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随即重振精神站了起来。

将士们还在看着他呢,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疲惫的样子。

隔壁的战船上,齐毦率军正在鏖战,血花正伴着厮杀声飞溅。

悬崖峭壁上,郡兵们口衔短刀腰背长枪正在依次滑下来。

昨天刚刚训练过的东西,在今天忽然就变成了他们生死搏杀的方式。

江东的战船正在朝着这边合拢,他们似乎打算包围刘启。

刘启冲进了船舱,想要命令里面的役夫划桨,去撞击敌军的战船。

结果却尴尬的发现,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这一次江东的战船竟然没有用役夫,他们是用士兵在划船。

刘启走出船舱,踏着船舷静静的看着敌军的战船呈扇形缓缓合拢过来。

“来将何人,可敢叫我知你名乎?”

刘启震声高呼,衣甲在风中猎猎作响,似是铿锵有力的回应。

但真正回应他的,却是犹如飞蝗般而来的箭矢。

他目中猛然一突,连忙钻进了船舱。

刚刚起来的气势,被这一波箭雨硬生生打断,让刘启颇为恼火。

一块踏板搭在了船舷上,凌乱的脚步声响动在甲板上。

刘启在船舱里转悠了一圈,找到了一块磨刀石,然后就地打磨了一下已经有些卷刃的长刀。

一个江东士兵手持长枪冲了进来,看到刘启蹲在地上,挺枪便扎。

刘启犹如虎豹出笼,忽然暴起,一刀劈断木杆长枪,一刀劈断了那将士的脑袋。

甩手将首级扔向涌入的敌军,刘启一声振喝,杀了出去。

狭窄的空间里很难一下子冲进更多的士兵,这反倒是便宜了刘启。

长刀飞舞,他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浑身浴血的他孤身站在那里,更像是一尊从地狱里杀出来的魔神。

“杀!”

江东士兵奋勇上前,一个接着一个。

刘启好像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轮回,他的脑子里没了战争的具体概念,只有不断的厮杀。

眼中唯独留下的,只有敌军不断刺来的武器,和那一张张或惶恐或麻木的表情。

这一场厮杀具体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刘启都没有意识到,等到他再度挥刀的时候,却发现前面没人了。

定了定神,刘启有些恍惚的扔开那像小山一般挡在面前的尸体,踩着滑脚的鲜血走出了船舱。

江面迎面扑来,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强行提起了精神。

哪怕他拎起一具尸体依旧可以像扔麻袋一样扔出去,但他其实真的很累了。

累到双臂麻木,精神也在鲜血的浸染下麻木了。

数百人已丧命在了他的刀下,这短促的一战,若是在秦朝,一个五大夫的爵位已经到手了。

对面,江东的战船已经完成了合拢。

像是瓮中捉鳖一般,将他们这四艘船挤在了中间。

齐毦那边的战事也结束了,正在搭建踏板,往刘启的船上转移。

刘启看了眼紧挨着这艘船的江东战船,踏板还连结在两艘船的中间,但上面已经没兵了。

他们就是刚刚冲进来的那些士兵。

刘启扯了扯嘴角,当真难以置信,他竟然又砍空了一艘江东战船。

十八艘江东战船,四艘已经没了,好像也不是很难打嘛。

刘启自嘲的想着,强行给自己提了一波士气。

算了,其实真的很难打。

敌方还有整整十四艘战船环绕在他们周围,他们还刻意的拉开了足有几十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刘启想登船杀敌,根本无望。

他和江夏郡兵现在几乎成为了活靶子。

浑身浴血的齐毦率军冲了过来,一言不发的护持在了刘启的身侧。

他有些瘦削的身体微微侧出半个身子,随时准备着用血肉之躯为刘启阻拦飞来的箭矢。

刘启一把拨开他,厉声喝道:“可有人善开船?”

军伍之中立刻站出来数十人。

“将边上这两艘开起来,撞他娘的。”刘启喊道,“不要傻乎乎的送死,算好距离,趁早跳船。”

那数十名将士之中立马走出几人,分奔挟持在刘启周围的两艘战船。

“其他人,磨好你们的刀,准备杀敌!”刘启沉声下令。

就在这时,对面的楼船之中,那道魁梧的身影再度走了出来,“刘府君,听闻你算无遗策,操弄时局,今日怎落得如此境地?是你算的太妙了,知道你今日将葬身江底,身沉鱼腹吗?”

“早先就听闻,江东人物皆英雄气短,今日倒是当真见识到了。”刘启反唇相讥。

“放下你的武器,投降吧!”那人高声喊道,“我家孙将军气量可吞四海,自当会重用你的。”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大事不决问母亲,请问你家将军是还没断乃吗?”刘启喊道。

投降,还是拉倒吧。

这点事不在刘启的考虑范围。

“无耻贼寇,跳梁小丑,竟也敢辱骂我家将军!”楼船上那员将领生气了,“来人呐,放箭!”

早已弯弓搭弦的江东将士,瞬间松开了手中羽箭。

刘启一推身边的齐毦,迅速躲进了船舱。

历经两轮箭雨,这艘船已经扎得跟刺猬一样,好好的遭遇战都快打成草船借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