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云歧还小,只有六七岁。突逢骤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两个黑袍人从他父亲的书房里出来,其中一个口中还嘟囔着:“奇怪了,怎么没有?”

  “那谁知道?总不能是宗主搞错了吧!东西其实不在云家?”

  然后两人一转身,就看见了哆哆嗦嗦、神情惊恐的两个家丁。

  “啊——”

  血液滴落在云歧脚边,最后的两个家丁也没了性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人似是完全没注意到云歧的存在,径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风来,吹落两人头上的兜帽,露出两个光溜溜的脑袋。

  斗篷的一角掀起,里面赫然是黄色的僧袍。

  “好好的刮什么妖风!还好现在没人看见。”两人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重新把兜帽拉到头上。

  等他们施法离开,云歧才移动着自已僵硬的手脚,安静地走到他父母身边,把自已缩进他们的怀抱里。

  就像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那日求真寺的人感受到冲天的血腥气进门来时,看到的就是云家满宅的尸身,和埋头流泪流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云歧。

  他们把小家伙从云家夫妇冰凉的身体中间挖出来,小云歧就瞪着他们的脸无声流泪,眼里满是惊恐和防备。

  当时他们只以为是小孩子痛失亲人而害怕,现在看来,大概是看到光头,又想起了灭门凶手的装束,以为两方是一伙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年尚且年幼的云歧,却极力阻止求真寺之人超度云家亡灵。

  云歧不让超度,他们又不能完全放任不管,只好设了法阵。既帮助这些亡魂休养生息,也避免他们被戾气侵扰,等云歧长大自已解决。

  “他佛陀宗灭我满门,我不过原样还回去,何错之有?”

  云家旧宅的废墟里,长大的云歧如是说。

  看他将屠宗一事说得如此轻松,几位老者神色都不太好。

  “拂……云歧,无论如何,你不该牵连整个佛陀宗。就算他们宗主罪恶滔天,宗内也定然有许多无辜者,不该遭此横事!”

  “他们无辜?那我云家上下何其无辜?他们杀得,我云歧便也杀得!”

  “不好!”眼看云歧的瞳孔染上赤色,状态也不对劲,三位长老面色大惊,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云歧,你要做什么!”

  他们只知云歧做了恶事,却没有人料到他能染上魔气。或者说,不是没人想到,而是没人认为他会这样做。

  求真寺众人正待出击,却骇然发现自已连动都动不了。原来他们早已中了云歧的圈套,自已却毫无察觉。

  就在他们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道飓风直接把所有的人都刮到了大门外,呼啦啦摔了一地。

  包括一直旁观的梁进。

  倏而,定身术失效了。

  云家大门在他们面前重重合上,结界再一次升起。

  三长老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尝试开门,大门却纹丝不动。

  他大力拍打门上的铁环:“拂光!停手!”

  铁环不堪重负,没拍几下就掉落下来,但没有人回应他。

  梁进抬起头。

  天空之上,结界的内部凭空出现两道虚影,一个持铁扇的墨衫少年,一个持佛珠手串的白衣佛子。

  一黑一白,一个眼神漠然视人命如草芥,一个表情悲悯怜爱众生。

  杀神是他,佛子也是他。

  当年没有及时处理云家亡灵,终究还是留下了祸患。来苍州的第一天,云歧消失就是回来查看情况的。

  去附近打听一下就知道,关于云宅的奇闻怪谈不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就是部分亡灵受到侵蚀后开始为祸的表现。

  无论拂光还是云歧,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好好活着。

  屠宗之后,他选择游历凡界,便是做最后的告别。

  现在,到该了结的时候了。

  他已经提前布好了法阵,用以超度亡灵,阵心就是他自已。

  十几年前未能与家人同赴黄泉,现在他报了仇,终于能够一家团聚。

  光幕持续了一个时辰,天上的虚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脚下的人,就像神明在俯瞰众生。

  最后的最后,虚影化作光点消散,结界消失,云家大宅在顷刻间散作尘埃,什么也没留下。

  他来时,彩虹作陪;他走时,霞光相送。

  “拂光/云歧,杀青快乐!”

  拍摄结束,燕拂晓被众人围绕,有人送了一束大大的捧花。

  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不少,相处都挺融洽,很多人来找他合影。

  也有嚷着要签名说以后他红了好卖钱的,让他有空来剧组玩的。

  “这些人都不好玩儿!小燕你一走,姐姐我要少好多好多好多乐趣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说。

  她是女生里面最活泼的那个,每天的乐趣就是找人聊天,一唠能唠两个小时。

  就凭这技能,剧组里一半人见她就心里苦,只有燕拂晓每次都随便她唠。

  燕拂晓还没表态,一旁的另一个女孩就先反驳了:“人是学生!下半年高三了!谁有空来这儿看你抽风!”

  “呔!大胆妖精!竟然污蔑本宫!讨打!”两人张牙舞爪地闹开了。

  周围人见惯不怪,一笑而过。

  “哥哥!”拖着行李走出剧组,燕拂晓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燕承文和闵芙芙。

  燕承文接过行李,小福宝一个起跳就挂到了燕拂晓脖子上。

  “福宝,你是不是又变沉了?”燕拂晓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说。

  “没有,我没胖!”闵芙芙拒不承认,“哥哥,我每天都可想可想你啦!饭都少吃了一碗呢!”

  “少吃一碗,然后在家里偷吃零食。”燕承文在旁边拆台。

  闵芙芙赶紧用两只肥嘟嘟的手捂住嘴巴。

  跟看不见她的嘴就不知道她偷吃了似的。

  古灵精怪,招人稀罕得很。

  燕拂晓笑她:“别藏,爸爸都看见了,藏也没用。”

  闵芙芙蔫头耷脑地放下手,把脑袋埋在燕拂晓肩上,假装自已隐身了。

  看她耍宝,燕承文不由哈哈一笑。

  “今年的作文比赛还参加吗?”开车回家的路上,燕承文问燕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