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杂音，段骁恩蹭的同组演员的车回酒店，佟知隽能听到一些交谈声。
“我好像醉了，”段骁恩的声音盖过交谈声，“今天最后一条戏要喝酒，我喝了好多，肚子不舒服。”
佟知隽知道他没醉到不省人事，说话还很清晰，但这个状态确实不太适合聊天，于是说：“你把电话给余小舟。”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余小舟接过电话：“佟总。”
“到楼下的时候告诉我，我下去接他。”佟知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余小舟应了一声，顿了几秒，电话被挂断。
佟知隽知道自己是听不得段骁恩这样的声音，微微沙哑，却又像君王赐的鸩酒，品与不品都为难，叫人心生杂念。
灯光晃得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流光溢彩，经过仔细设计与复杂切割的杯子如同嵌在深海里的宝石。
佟知隽叫客房准备了醒酒汤，又买了一瓶白兰地。
当橘红色的酒液将那只漂亮的玻璃杯填满时，佟知隽忽然想起了他们重逢的那天。
一月的上海尚有些冷，佟知隽进入了一家酒吧，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是有备而来。
从美国回来后，佟知隽通过票务信息找到了段骁恩所在剧团的ins，又通过剧团的关注找到了段骁恩的ins。
起初佟知隽关注段骁恩的ins时，一天要看好几遍，后来一直没等到段骁恩发点什么，也就不再频繁去看了，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才发现段骁恩发了一张图片，是他落地上海后拍的机场照片。
佟知隽试图去找段骁恩，但那已经是两天前的动态了，如今段骁恩身在何方，他也不知道。
后来忽然有一天，佟知隽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时被堵在路上半个多小时，刚好看到段骁恩走进了一家酒吧，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时间，刚好晚上八点整。
会准时进入一家酒吧，要么是习惯，要么是有约，佟知隽盘算一番，找人帮忙留意了一下之后几天段骁恩有没有来。
事情不出佟知隽所料，段骁恩每晚八点都会到酒吧喝酒，但是每次都只喝一点，出门却已有醉态，想来是不胜酒力。
就这样，为了装成偶遇，佟知隽预订了VIP卡座，提前过去守株待兔。
段骁恩果然准时到达，并且坐在距离佟知隽不远的地方。
佟知隽千算万算，以为自己有机会跟段骁恩“偶遇重逢”了，却没注意到，这是一家……gay吧。
可能是佟知隽的目光过于炙热，也可能是段骁恩一眼就认出了佟知隽，总而言之，他对身边的男人摆了摆手，然后笑着走过来，递给佟知隽一杯白兰地。
佟知隽直接人傻了，不由得有点结巴：“你……你、你干什么啊？”
段骁恩错愕：“你不记得我了，还看我干什么？”
“不是……哎不对，我就是……”佟知隽张口结舌，最后只说出四个字儿，“我记得你！”
段骁恩被他逗笑了，说：“你紧张什么？我只是照顾一下朋友的店的生意，又不是陪酒服务生，不宰人。”
佟知隽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没觉得你是来搭讪宰客的，我真的记得你。”
段骁恩放下酒杯，与玻璃桌面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只听佟知隽正色道：“谢谢你，赫拉克勒斯。”
这一刻，他们默契地闭上嘴巴，酒吧的音乐微微躁动，像蒙在桐油纸里的心脏，不安又期待地跳动着。
对视几秒，他们自然而然地笑着举杯。
那天之后，佟知隽就名正言顺地与段骁恩的联系密切了起来，但是他们仍旧各有各的交际圈。
段骁恩签了一家小公司，演了两个看似很杰克苏但实际上设定并不讨喜的角色。
而佟知隽则是越发懒散，年前多少还会有点儿正事儿，年后除了雷打不动的作息之外，整个就是一废物。
短暂的一个多月里，段骁恩拍了两部戏，而佟知隽则是通关了二十多个i wanna游戏。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吧。
段骁恩对于公司的安排并不满意，在朋友圈发了个《肖申克的救赎》电影截图，佟知隽立刻会意，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公司。
“你太敏锐了。”电话里，段骁恩这样说。
佟知隽并未否认，而是说：“正好我对娱乐圈有点兴趣，要不我捧你吧？”
段骁恩只当佟知隽是在说玩笑话，没想到佟知隽说干就干，跟家里打了欠条借了本钱，考察一波小公司之后，借用华佟的名头收购了自新娱乐。
法人代表更换手续材料准备齐全都没出正月，也就转眼工夫，自新娱乐就变成了阅微，佟知隽帮段骁恩去原公司解约并着手开始为他找剧本，双管齐下。
阳春三月，段骁恩就这样被拐到了阅微。
有些漫长的记忆让佟知隽双目迷离，手机响起时才回神。
下楼把在车上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段骁恩带回房间，佟知隽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拍喝酒戏，NG一次就得多喝一次，佟知隽也不晓得段骁恩喝了多少，只耐心地把他叫醒，喂他喝醒酒汤。
佟知隽从未喂过别人喝东西，动作不太熟稔，拿着勺子喂给段骁恩，自己的嘴也跟着一张一合。
段骁恩眯着眼睛说：“小卷儿，要不睡觉吧，一觉醒来就醒酒了。”
确实会醒酒，但是会不舒服。
佟知隽没有由着他，依旧喂他喝醒酒汤，看着他小鸡一样低头一啄，喝掉一点点，眼神飘忽，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你在管我叫什么吗？”
“小卷儿。”
“那你明天还会记得吗？”
“我会记得。”
佟知隽但笑不语。
喝完醒酒汤，佟知隽怕他一肚子的水，容易反胃吐出来，给他拿了块面包吃，这样肚子会好受一些。
段骁恩困得不行，吃完就直接在佟知隽这睡下了。
佟知隽是有拿到余小舟给他的房卡的，但是觉得折腾到楼下没必要，于是给段骁恩盖好被子，自己转头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豆瓣已经有了《虽然我们不漂亮》的专组，叫“漂亮宝的漂亮花园”，虽然只有几百个成员，但佟知隽还挺满意。
节目还没播出呢，之前的赛前预热又做得不太好，在没有大热选手的情况下被关注到，佟知隽就已经知足了。
这毕竟是一档起死回生的综艺啊！
不过由于人太少，帖子没几个有意思的，看来看去也就那些，于是佟知隽转战微博。
每天的微博热搜都是类似的——
一些与国家相关的大事，一些明星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些关于民生的沙雕新闻，一些营销软广，以及营销号时不时拿出来炒冷饭的段子。
不说别的，就营销号发的那堆没营养的笑话，很多的佟知隽上一次见时候他还在上高中，真就只能糊弄小部分人。
热搜看完，佟知隽又一次进了#漂亮宝一公#的广场，想看看赛后几天还有没有人讨论。
今天的广场只有寥寥数人，都是村里刚通网的一公观众迟来的repo，佟知隽美滋滋地看着反馈，明明夸的是练习生们，他却高兴得满脸姨母笑。
正当佟知隽要退出去的时候，习惯性地下拉刷新，忽然广场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很模糊，但熟悉的灯光和布景，让佟知隽一眼认出这就是公演舞台。
点开视频，可以看出拍摄者距离舞台稍微有些远，镜头很抖，有点像藏在身上的小摄像头，会因为人在动而动。
全长十几分钟，各个舞台都截取了一个片段，并且都是killing part，基本可以说是把节目的高光时刻剧透了个遍。
佟知隽怒火中烧，点进了博主的主页一看，这是个新号，才注册了一天，一点儿信息也扒不出。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用平板录屏，之后找专业人士分析视频是哪个座位的人拍摄的，同时，他给节目的公关组打了个电话，通知这次恶意泄露舞台事件需要尽快处理。
节目糊，热搜不一定会上，但是去过公演的人各种吹，吹得没去成的粉丝心里痒痒，而这样的粉丝不在少数。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个视频，一股脑儿涌过来评论。
佟知隽举报视频也不知道微博什么时候能给处理，只能再紧急联系阅微的人，尽快想办法把这个视频处理掉，无论是删除还是屏蔽，总之要尽可能减小传播范围。
他能录屏，别人自然也能，如果有视频的人太多了，那之后恐怕就是想删也不好搞了。
节目再过一周就要播出了，官博一片岁月静好，天天宣传，这次事件如此恶劣，恐怕极有可能让官博营造出来的悬念一点儿不剩，而观众被拉高的期待值，也会在看过泄露的视频后，对正片消减热情。
法律途径是必须要走，想拿到微博账号背后的人的信息就得先起诉微博，被紧急唤醒的公关自然会去处理。
佟知隽忧心忡忡地看着评论区里的人越来越多，点赞即将破千，睡意全无。
如果做最坏的猜测，那恐怕就是某个“友台”的人混入了公演现场，提前防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