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和中秋并列, 学校连放了八天假。

  对于钟渝来说,放不放假区别不大,不过中秋当天他还是买了月饼和水果, 去拜访余教授夫妇。夫妻俩见到他非常开心,留他吃了午饭,他陪余教授下了会儿象棋,聊天时提到进课题组的事。

  钟渝还在犹豫, 主要是时间上的问题, 他这半年事情太多了, 要上课,要修学分,最近又在忙竞赛的事,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时间, 但李教授团队目前在做的项目他又很感兴趣……

  余教授说做事不用瞻前顾后, 选择自己当下最想要的,何况他还年轻,机会还很多。

  钟渝认真考虑了下, 决定再和李教授聊聊。

  晚上他和贺云承在餐厅吃饭,结束后他们去了那套别墅,一起游泳、打游戏, 睡前喝了点酒, 然后酣畅淋漓地亲密……

  贺云承发现,每次钟渝喝完酒, 在那件事上就会热情主动许多。在情丨潮最热烈的时刻, 即便钟渝手上握了条要他命的绳索,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送上自己的脖子。

  他以前认为性和爱是分开的,性不需要有爱, 只要能让他享受片刻愉悦,那就足够了。

  而如今才觉得真是大错特错,只有建立在爱之上的性,才真正让他体验到什么叫欢愉。原来这个世上,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从肉丨体到灵魂,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假期期间,钟渝几乎住在了工作室,他们的参赛方案已经进行到尾声,却陷入了瓶颈,改了很多版,但一直不太满意,讨论许久,都没找到突破点。四个人愁眉不展地围坐在一起,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设计手稿,不过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pass掉了。

  宋明璟侧坐在桌角,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连着熬了三天大夜,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该歇歇了。

  “要不今天大家先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想法了。”他提议道。

  “只能先这样了。”陈雁秋打了个哈欠,这几天累得她妆都懒得化,头发也乱糟糟的,只用了支铅笔挽起来,“再不睡我就得猝死在这了。”

  金晓烽摸着肚皮叹了口气,夸张道:“回吧,我都快瘦脱相了。”

  钟渝点了点头,连轴转了几天,确实有些吃不消。

  从工作室出来,金晓烽和陈雁秋住研究生宿舍,回去方便,宋明璟不管他们,开车把钟渝送到了小区门口。

  “晚安,早点休息。”

  钟渝对他笑了下,“晚安。”

  告别宋明璟,他转身走向小区大门,那条大黄狗听见声音,摇着尾巴迎了过来。

  “还没睡吗?”钟渝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

  大黄拱了下他的手,鼻子凑过来一直闻,他不由地轻笑了声:“今天没有火腿肠,改天吧。”

  大黄委屈地呜呜了两声,它很通人性,有时候钟渝甚至怀疑它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逗了会儿狗,他放慢速度往家的方向走,脑中还是在想他们的方案。

  本次霍普杯的题目是乡村建设,要求参赛作品给出新乡村设计方案,而他们最后选题的方向是乡村教育,针对性地设计了一种新型乡村校舍。

  他认为他们的选题和立意都很不错,促进乡村教育,关爱留守儿童,充满自然魅力与人文关怀——他们甚至还选择了G省一处乡村作为改造案例,但或许是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总觉得没有达到心中最理想的效果。

  回到了家,贺云承还没睡,见到他回来,意外之余又很开心。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这段时间钟渝早出晚归,几乎要凌晨3、4点才到家,他都怕他熬出病来。

  “嗯。”钟渝换了鞋,打算先洗个澡,再补个觉。

  迅速洗完澡躺到床上,贺云承拥了上来,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了,更别说亲密,钟渝每天都累得要死,完全提不起兴致。

  贺云承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但看他太累,便放轻了声音。

  他声线偏低沉,絮絮叨叨时怪催眠的,钟渝闭着眼睛听他说,睡意逐渐袭来。

  “姓高的撞大运拿了个度假村项目,山也有水也有,连烧块砖的泥都能现挖,什么都是现成的……”

  钟渝本来都要睡着了,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猛地睁开眼睛。

  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就地取材……

  仿佛一汪甘泉流进干涸的田地,脑中源源不断地涌入灵感,钟渝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们考虑了因地制宜,但在建材的选取上一直有争议,以及到底是要侧重于美观,还是实用性,这也是他们最大的矛盾点。

  但他们的设计本来就是种新式概念,那何不跳出常规,就地取材?竹子、木材、石头,甚至是茅草、芦苇、秸秆……将大自然对人类的赠予,发挥到极致。

  眼见人忽然翻身坐起,贺云承怔了怔:“怎么了?”

  钟渝没说话,掀开被子,脚往床下一伸,穿了鞋就往隔壁书房快步走去。坐到书桌前,他胡乱地扯了张白纸,又打开电脑,调出之前的设计图,对照着开始在纸上画出修改后的草图。

  贺云承不明所以地跟了过来,见他又开始忘乎所以地工作,脑门儿青筋直蹦。

  “你不休息吗?”

  “等会儿。”钟渝眼也没抬,“你先睡。”

  贺云承无奈:“今天先好好睡觉,明天再画吧。”

  钟渝摇头:“不行。”

  有时候灵感只在一瞬间,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没有了。

  “行吧。”贺云承没辙了,在他身后的小沙发上坐下来,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那我陪你一会儿。”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铅笔摩擦纸面的沙沙轻响,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时针分针逐渐走向凌晨,书页上的字越来越模糊,贺云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头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坠,他猛地惊醒,下意识看向钟渝。

  还在画啊,不累的吗?他心想,看了看时间,凌晨2点半。

  钟渝完成了草图,又打开软件修改,贺云承起身站到他背后,双手抱在胸前,弯下腰,偏头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太懂那些复杂的线条与色块,但想来他的钟渝一向出类拔萃,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钟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了下脸:“你去睡吧,我还要一些时间。”

  贺云承颔首,回卧室躺到床上,但一直都睡不太实,中途他又醒来了一次,旁边是空的。

  他又起床来到书房,靠在门框上看钟渝,钟渝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边的马克杯冒着热烟儿,空气里一股浓厚的咖啡香气。

  贺云承也懒得回去了,干脆在书房的小沙发上睡。

  临近6点,终于完成。

  钟渝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缓缓地舒出口气,坐得太久,感觉双腿都麻木了,肩膀和手腕又酸又疼。

  把最新的设计图发到群里,他简单地打了行字过去:我临时改了一版,大家看看怎么样?

  做完这些后,他回过身,贺云承憋屈地蜷缩在沙发里,睡得正熟。

  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涟漪,钟渝轻柔地抚了下他的脸,轻声唤他:“贺云承?”

  “嗯?”贺云承迷糊地应了声,缓缓睁开眼睛:“弄完了?”

  他中途睡着醒来很多次,每次都只能看到钟渝忙碌的背影,现在是忙完了吗?身上怎么多了条毯子,钟渝给他盖的?

  “嗯。”钟渝失笑,“去床上睡吧。”

  “你呢?”

  “我也睡。”

  天还没亮,两人前后脚回到卧室,贺云承困意翻涌,习惯性地拥住了人。

  钟渝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他这次一定要睡到自然醒,就算是地球爆炸世界毁灭,也休想把他叫醒。

  等他醒来时,天光大亮。

  身旁没人,贺云承已经起床了,他抓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现在是下午五点过。

  睡了将近12个小时。

  微信里全是宋明璟他们的消息,他点开来,拉到第一条,来自金晓烽。

  [草!牛逼!]

  宋明璟很快发言:@钟渝一晚上没睡吗?

  陈雁秋:对啊!这样一来,更贴合主题了!

  接下来他们在群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基于钟渝的改进,逐步完善了整个设计。

  金晓烽:突然有信心了,我觉得我们有戏!

  陈雁秋:何止有戏,拿第一好吗!

  宋明璟:低调,晚上有空吗?我们再开个会具体讨论一下。

  金晓烽、陈雁秋:OK。

  钟渝也回了个迟来的“OK”。

  看完群消息,又退到聊天列表界面,宋明璟私聊了他。

  宋明璟:[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宋明璟:好好休息,晚上见。

  宋明璟:好梦。

  宋明璟消息下方,贺云承的头像旁也挂了个红点。

  贺:有事出门,我让阿姨炖了汤送过来,起来喝点补补。

  钟渝唇边漾出抹淡笑,回复:好。

  补完眠身体轻松了不少,就是肚子很饿,他起床走出卧室,客厅餐桌上果然放了个保温桶,一打开来,香气扑鼻。

  更饿了。

  国庆假期结束,时间来到10月中旬,他们压着截止日期,提交了最后、也是最满意的一版方案,接下来就是等评审消息了。

  忙完竞赛的事,学校正好组织了一场为山区儿童捐献物资与书籍的公益活动,钟渝报了名当志愿者。

  有专人负责与定点山区对接,钟渝只需要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宣传活动事项,以及整理同学们捐献的物资,再分门别类地打包好,到时候通过联系好的物流公司送出去。

  贺云承听说之后,好奇地问:“直接给钱不好吗?”他不太懂,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搜集那些衣物、文具以及书本?麻烦不说,效率也低。

  钟渝有些无奈,他又怎么会懂这些人间疾苦呢?何况公益这一块水一向很深,遂耐心地给他解释:“如果捐款的话,不能保证款项能到那些孩子们手上。就算到了,最后又能剩多少。”

  贺云承很快就明白过来,“中间会有人吃拿卡要?”

  “不好说。”钟渝不想说的太直白,问他:“你家里不是也有公益基金项目吗?”

  贺云承:“有是有,但我又没有参与过运营。”他以前就是个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从来不关心家里的事业,也就认识钟渝之后,大概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才开始学着管理一个公司。

  虽然他对公益项目无感,但既然钟渝这么热衷,赶明儿他让人采购一批物资,匿名送到他们学校……

  贺云承从身后抱住中渝,微微往前倾身,嗅着他剃须水的香味,暧丨昧地吻了吻他耳垂:“今晚做吗?”

  钟渝放下剃须刀,轻轻挣了挣:“改天吧,我今天很累。”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他这两天不太舒服,右腹一直隐隐作痛,等明天公益活动收尾,再去医院看看吧。

  贺云承抱着他不松手,吻顺着脖颈往下,双手不老实地钻进他衣服里,贴着皮肤摩挲:“不用你动。”

  钟渝微蹙起眉,抓住他的手,转过身看他:“贺云承……我今晚不想做。”

  贺云承动作一滞,望见他眉眼间的疲倦,失望地放开手。

  他们都已经一周没做了……

  -

  翌日。

  捐赠森*晚*整*理活动原本要结束了,但下午忽然来了批物资,据说是社会人士匿名捐助的,大伙儿又一起清点搬运。

  眼见着物资装车,钟渝松了口气,右腹的疼痛感越发明显,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刚才一直咬牙忍耐,现在放松下来,那种剧烈的绞痛令他直不起腰,后退两步,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

  “学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个同为志愿者的学妹问,他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像是生病了了。

  钟渝摆了下手,语气无异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哦……”学妹犹豫着走开了,“那你注意休息哦。”

  钟渝勉强露出个淡笑:“谢谢。”

  他坐着缓了会儿,感觉似乎没那么痛了,这时收到了宋明璟的消息,问他能不能去一趟工作室,有事找他。

  钟渝深呼吸,这边离工作室不是很远,先去一趟吧,稍后再去医院也不迟。

  他站起身,右手按住腹部,咬牙往工作室的方向走。

  可他还是低估了病情,刚坚持着走到门外,他就不行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要将他搅碎,他弓起背,感觉冷汗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整个人无力地往地上倒。

  宋明璟听到动静,出门看到他脸色青白,顿时吓得不轻:“钟渝?!”

  他赶紧把人扶住,焦急地问:“怎么了?”

  钟渝眉头紧皱,几乎是用气声说:“肚子疼……”

  “肚子疼?”宋明璟反应迅速,弯腰将他背了起来:“先忍一忍,我送你去医院。”

  还好他的车停得不远,把钟渝放在副驾上,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到了之后医生一看,说可能是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

  家里。

  贺云承第五次打钟渝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发过去的消息也没回。

  眼见时间快到晚上11点,他坐立难安,往常就算钟渝晚回来,也会接电话,或者回消息给他,但今天一直联系不上。

  他想去学校找,但T大那么大,又不知道人具体在哪,总不能靠碰运气吧?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再一次拨通了电话。

  而另一边,又是检查又是手术,折腾了大半晚上,眼见人终于睡着,宋明璟松了口气。

  急性阑尾炎,都穿孔了,医生说再晚点说不定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他怎么忍的。

  想到这里,宋明璟又叹了口气。

  钟渝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忍了,不舒服也不说,还能忍得让人看不出异样,想批评他,又有点心疼。

  手术完得休息几天,课是没法上了,宋明璟拿出手机,给他的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请假。

  为了方便治疗,钟渝换了医院的病号服,宋明璟帮他整理换下来的衣服,忽然从衣服口袋里掉出一部手机。

  宋明璟低头,手机静音了,但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来电,备注名:贺云承。

  钟渝好不容易睡着,他也不好帮人接电话,本打算不管,可电话刚自动挂断不久,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担心有急事,宋明璟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还没说话,对方就劈头盖脸地问:“钟渝,怎么还不回家?”

  宋明璟微怔,说:“你好。”

  对方显然是发现声音不对,顿了几秒,话音很不客气:“你谁?”

  “我叫宋明璟,钟渝的朋友。”

  贺云承眯了下眸子,认出了这个声音,就是钟渝的那位学长。

  钟渝现在和他在一起?还让他接自己的电话?他们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贺云承按捺住心底的不耐,声线微沉:“钟渝呢?”

  “他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刚做完手术。”

  手术!贺云承心脏微缩,急道:“他怎么了?”

  “急性阑尾炎。”宋明璟忽然意识到什么,“请问你是?”

  “我是他……”贺云承抿唇,“朋友。”

  他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哪个医院?”

  宋明璟说了医院的名字,“你要过来吗?”

  贺云承随手抓了件外套,大步往外走:“嗯,马上。”

  他在楼下找到了自己的车,心里又乱又急,昨晚求丨欢被拒,他原本不太高兴,想必那时候钟渝就不舒服了,但他居然没看出来。

  几乎是一路踩着油门到的医院,他来到姓宋的说的病房外,正打算进去,可透过病房门上的窗口,他看到宋明璟正在帮钟渝擦手。

  他莫名地顿住脚步,沉默地继续往下看。

  宋明璟擦完,小心地把钟渝的手放进被子里,还用掌心贴了贴他额头,那眼神动作,怎么看都不对味……

  贺云承忍无可忍,冷着脸推开了病房门。

  这是间四人病房,除了钟渝外,还住了其他病人,加上陪护的病人家属,满满都是人。

  此时大家都扭过头,向他看了过来。

  贺云承也不介意,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钟渝的病床。

  来人气势汹汹,压迫感十足,宋明璟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请问?”

  “贺云承。”贺云承冷冷道,“钟渝的……朋友。”他本来想说男朋友,但这里人太多了,不想给钟渝造成困扰。

  “你好。”宋明璟友好地伸出手。

  贺云承冷淡地和他握了下手,视线移到病床上,钟渝阖着双眸,脸色看起来很憔悴,不由有些心疼,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样?”

  “还好。”宋明璟说,“医生说没问题了,好好休息几天。”

  贺云承稍微放下心来,病床边只有一个椅子,在宋明璟那侧,他自然不可能过去,抄着兜人高马大地站在病床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病床上睡着的人。

  宋明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看这架势,这位朋友的身份,不言而明。

  心底燃起几分不悦,但他从不把真实想法表现在脸上,微笑着问:“要喝点水吗?”

  贺云承:“不用。”

  对方对自己有敌意,并且丝毫不加掩饰。

  宋明璟心知肚明,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增添了几丝不悦。

  贺云承心里更不爽,这人把自己放在主导地位,搞得他才是钟渝男友似的。

  “咚咚。”

  病房门被敲了下,紧接着被推开,李岩拿着个牛皮纸文件袋进来,小声唤道:“贺总。”

  贺云承点了下头,接过纸袋,看向宋明璟:“方便出去谈谈吗?”

  宋明璟:“方便。”

  两人来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贺云承将那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递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今晚钟渝麻烦你照顾了,没来得及准备谢礼,这是一点心意。”

  宋明璟还没见过这么生硬的道谢,看着递到面前的纸袋,轻笑了声。

  他把纸袋推回去,得体地说:“不用,我和钟渝是好朋友,照顾他是应该的。”

  贺云承眉心微跳,又递过去:“就算是朋友,该谢一样要谢。”

  宋明璟并不伸手接,眸子微眯:“那等钟渝醒来再谢吧。”

  这人是在挑衅自己吗?贺云承心头火起,面上却要保持着体面,眼见人不接,他再递反而落了下风,遂也轻轻一笑:“好,到时候我会跟他说。”

  这时候李岩出来了,目光在贺云承和宋明璟间流转,虽然两人都在笑,但莫名感觉剑拔弩张,火药味很浓……

  他握拳抵在唇间,尴尬地轻咳了声。

  贺云承瞥他一眼,“名片带了吗?”

  “啊?”李岩愣了愣,反应过来:“哦,带了。”旋即快速地从衣服口袋里摸了张贺云承的名片出来。

  贺云承把名片递给宋明璟:“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宋明璟接过名片,景宏建设CEO,贺云承。

  “好。”他笑着颔首。

  贺云承:“钟渝这边我会照顾,你回去休息吧。”

  宋明璟沉吟片刻,既然钟渝的男朋友来了,他这在也没意义:“行,那我先走了。”

  贺云承回到病房,坐在钟渝的病床边。

  他外貌气质太扎眼了,周身冒着生人勿近的气势,病房里其他人都不怎么敢看他,话都不敢大声说。

  “要不您先回去吧?”李岩小心翼翼地说,“今晚我在这守着。”

  贺云承摇了摇头,“我不放心。”话落他想起什么,“你安排下,等明天钟渝情况稳定下来,就转到赫世那边。”这病房条件也太差了,人还多,嘈杂得很,一点隐私也没有。

  “嗯,我明白。”李岩犹豫了下,“那您今晚怎么办?明天还要去公司……”

  病床边有给陪护家属准备的折叠床,但贺云承身高体型在那,躺不躺得下另说,他估计也不乐意躺。

  “我再坐一会儿吧。”贺云承捏了捏眉心,明天约了客户,有个挺重要的会,总不能临时变卦。

  视线又转到病床上,钟渝连轴转了那么长的时间,加上病痛折磨,早就疲惫不堪,在麻醉药后劲的影响下睡得香甜。

  贺云承握住他的手,吻了下他清瘦修长的指节。

  他一向知道钟渝能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算被弄疼了,他也不会轻易地呻丨吟呼痛,之前只是觉得他倔强,现在却满是心疼。

  他手指扣进钟渝指间,和他十指紧扣,在床边迷迷糊糊地坐到后半夜,被李岩催着回去了。

  -

  钟渝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感觉是痛。

  思绪逐渐清明,他仔细回忆了下,昨天肚子痛,宋明璟送他来医院,检查,手术……后面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只觉得混混沌沌,估计是受麻醉药影响。

  麻药效果退去,腹部的伤口在痛,但比起昨天那种要命的痛法,还是轻松许多。

  “你醒了。”

  李岩的声音传来,钟渝起不来,只能稍微扭头看他,虚弱地应道:“嗯。”

  李岩将保温盒放在床头,里面是贺云承保姆熬的养生粥,清淡又补气血,最适合病人。

  “贺总早上有个重要会议,开完就过来。”

  生病的人总要脆弱些,他怕钟渝没看到贺云承会有想法,第一时间解释。

  钟渝并不在意:“嗯。”

  手术第二天,医生就会要求病人下床走动,以免造成肠粘黏等术后并发症,李岩见钟渝状态不错,便跟他说了转院的事。

  钟渝没有意见,反正贺云承决定的事,他的意见并不那么重要。

  他被转到了赫世医院的VIP病房,就是之前贺云承住过的那一间,刚到不久,贺云承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感觉怎么样?”他在病床边坐下。

  钟渝:“还好。”

  贺云承见他气色好了些,心稍微落了地:“昨晚吓死我了。”

  钟渝抿了抿唇:“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贺云承皱起眉,握住他的手,温声说:“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一个人扛,知道吗?”

  钟渝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里吗?”

  “哦。”贺云承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昨晚没电了,我帮你带回去充电。”

  昨天太忙,确实没充电。

  钟渝看了下满格的电量,解开锁,微信消息的红点已经99+。

  大都是关心他的消息,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点进宋明璟的聊天页面,认真地跟他道谢。

  宋明璟很快回复:“没事,好好休息,我帮你给导员请假了。对了,雁秋和烽哥他们想来看看你,方便吗?”

  钟渝眼睫微颤:“我转院了……帮我谢谢他们。”

  宋明璟一点就透:“那好,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钟渝:“好。”

  贺云承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眸底闪烁着晦涩的光芒,见他放下手机,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饿了吗?”

  钟渝点头。

  贺云承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我让阿姨给你做了好吃的。”

  钟渝只在医院住了三天,便要求出院,他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费在这里。

  贺云承原本不同意,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回家好好休养就行。贺云承没办法,只好给他办理了出院,但没让他回学校,而是带回了他的那套大平层。

  毕竟租的那套房子没电梯,钟渝连线都还没拆,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口崩裂了怎么办?

  连住院带休养,钟渝请了七天病假,即便在家里他都还在写论文,贺云承拿他没辙,只能随他去了。

  随着时间推移,伤口逐渐愈合,腔镜手术在钟渝腹上留下了三个小小的伤口,新长出的皮肤是粉色的,有一点瘢痕的凸起。

  贺云承不知从哪找来了祛疤药,据说效果非常好,每晚临睡前都要坚持给他涂。

  钟渝哭笑不得:“我一个男人,有几个疤又不会怎么样?”

  贺云承注视着他,眸色深邃:“我看着会心疼。”

  心底涌起难抑的情绪,不知为何,钟渝感觉鼻腔有些发酸,自从家里出事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他了。

  “贺云承……”他轻声唤道。

  贺云承捧住他的脸,低下头来吻他。

  钟渝抬手抱住他脖颈,热烈地回应。

  即便伤口已经痊愈,但贺云承还是不敢压实,手撑在他身体两边,吻他的嘴唇,脸颊,喉丨结……一路流连。

  薄薄的睡衣被往上卷起,温热落在胸丨前,钟渝眸子半阖,胸膛急促地起伏。

  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亲密了。

  腰上一松,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温热顺势而来,钟渝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抬起头,却只看到贺云承晃动的发顶,脑中的弦骤然一绷。

  “云承……”他嗓音几乎变调,手指穿进贺云承柔软的发丝间,无力地推拒:“别……”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承抬起头来,看进他湿润的眸中,嗓音喑哑:“我喜欢你,所以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