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倾耳>第40章

  宗霖最后也没上新闻,听说华晴因为觉得太过丢人而和宗霖大吵一架,宗霖的父母想亲自过来给陆先宁和常宜晖道歉,但陆先宁已在第二天就和江隐回了国,常宜晖则严正要求宗霖立刻关闭那间“神秘之地”。

  常宜晖性情直接,当着林伯森一家的面斥责宗霖:“简直太离谱了,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家孩子的同意把他的作品进行公开展出?宁宁送你的画你说烧就烧?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常宜晖和林伯森一家彻底闹掰,林伯森还试图缓和关系,常宜晖却懒得理他,之后离开了纽约继续忙她的工作去了。

  陆先宁被冷风吹病,江隐没去公司,只在家照顾他。智能手环的缘故,贺白那边还收到陆先宁身体机能变化的信息,特地打电话来问过。

  贺白在电话里对江隐说:“情绪对病情也起到比较大的影响,不过我相信江先生能把先宁照顾得很好,他和我聊过几次,和江先生住在一起后,他一直都很开心呢。”

  “谢谢贺医生照顾他。”

  “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隐挂了电话,把炖好的汤舀进碗里,端上楼。他推开卧室的门,见陆先宁没在床上,而是披着衣服趴在小桌前,不知在写写画画什么。

  “学长。”陆先宁听到声音转过头,拿起手里的平板,眼睛亮亮的:“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快来。”

  他咳了几天,嗓子都哑了,精神却还不错的样子。江隐走过去把汤放在桌上,“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想设计一对戒指。”陆先宁拉着江隐在自己身边坐下,把怀里的平板拿出来给他看。平板上是两枚戒指的设计草图,陆先宁捏着笔指给江隐看:“这一枚是切面设计,每一面凹槽连接,中间是一条碎钻带,就像一把小锁......嗯,我知道你喜欢简单的款式,所以凹槽不深,碎钻带也不宽。然后我这一枚是半铺镶钻,和你款式一样。”

  江隐低头认真看他画的设计图:“为什么是‘锁’的设计?”

  陆先宁倒进他怀里,“把你锁住呀。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江隐将他搂着,“本来就是你的人。”

  陆先宁笑得眉眼弯弯,江隐想低头吻他,他忙躲开一点:“我还咳嗽呢。”

  江隐捏过他下巴,温柔含住他嘴唇亲吻。陆先宁亲了一会儿,主动抱住江隐的腰。

  江隐放开他,帮他收起平板和笔:“设计得很漂亮,什么时候制作?”

  陆先宁被亲得很舒服,舔舔嘴唇:“不着急。这才是草图,我还要细化。”

  江隐把汤端到他面前:“好,吃饭。”

  “好香啊!”

  陆先宁埋头啃鸡腿,鸡腿炖得软烂入骨,汤鲜香美味,陆先宁嘴上不停,江隐随手整理凌乱的桌面。陆先宁有时喜欢就趴在卧室的小桌子上写写画画,桌上散落各种物品,江隐总是耐心帮他收好。

  陆先宁吃完简单的晚餐,江隐收好碗筷,对陆先宁说:“晚上我在书房办公,你自己玩一会儿就早点睡觉,今天不可以再画了。”

  陆先宁点头:“好。”

  江隐离开了卧室。晚上他独自在书房处理工作,再抬头已是十一点。他结束工作,先回卧室看了眼,灯都关了,陆先宁已经窝在床里睡熟。江隐便换了身衣服,出门跑步。

  夜跑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会跑1-2个小时,然后回家洗澡睡觉,如此他的睡眠质量通常很好。

  但深夜两点,江隐醒了。

  他怀里空的。江隐怔了下,看见陆先宁一个人坐在小桌前,没有开灯,单薄的身影坐在黑暗里,头微微垂着,已不知这样一动不动坐了多久。

  朦胧的月光落了一点在他的身上。江隐坐起身:“陆先宁?”

  陆先宁没有说话。江隐看到他的助听器盒子安静躺在床头柜上,江隐拿过盒子,抬手打开床头光线柔和的小灯。

  陆先宁一怔,转头看过来。他见江隐醒了,回过神起身过来,钻回床上。

  江隐打开盒子给他把助听器戴上。陆先宁有些抱歉:“学长,我把你吵醒了?”

  “你没有吵醒我。”江隐把他抱进怀里,问:“在想什么?”

  “就是有点没睡好......”

  两人沉默半晌,江隐关掉小灯,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江隐的声音低而柔和:“是不是快到你爸爸的忌日了。”

  陆先宁的呼吸很轻。他低着头靠在江隐胸口,“嗯”一声。

  “学长,为什么我在想什么,你都可以知道?”

  “这两天你常常走神,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

  陆先宁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还是不敢面对。”

  “陆先宁,谁都会胆小。我的勇气也是你给我的。”

  “我给你的......?”

  “我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这世上许多难以跨越的阻碍,也是我的困扰。”江隐闭上眼睛,“但你回到了我身边,你说没有忘记我。”

  如果愿望被实现,遗憾都能被弥补,横亘的高山和大海或许也不过如此。

  因为你就在我的身边。

  春日回暖的天气,陆先宁和江隐抵达利尔茨。利尔茨是个宜居的小镇,春天温暖明媚,小河环绕宁静的小城。陆先宁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心情却意外地平静。

  是因为江隐陪着他吗?

  来之前,江隐问陆先宁要不要住酒店。陆先宁说不用,住在家里就好。

  他喜欢江隐的体贴,但他总不能让自己连一座空置的房子都面对不了。两人前往陆家在利尔茨的房子,先到一步的常宜晖已经在家里等他们了。

  常宜晖和佣人们将家里布置得干净漂亮,春天一来,花园中的花全都开了,佣人端来茶和点心,三人坐在花园的小桌边,常宜晖喝一口茶,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这座小城很美吧?不得不说老陆偶尔也有点审美眼光,花园也一直打理得很漂亮。”

  陆先宁说:“当然了,爸爸画的小鹿可是独一无二的可爱。”

  “哈哈,我记得!他在墙上给你画了一只长颈鹿吃苹果,那幅简笔画真是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了。”

  常宜晖想起什么:“哦对了!我把送给江隐的礼物带来了。”

  江隐闻言放下茶杯:“送我的礼物?”

  “之前在华晴的婚礼上,我不是说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嘛,但是那个时候你们还没在一起,我就继续保留那份礼物到现在。”

  常宜晖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到江隐面前,一脸神秘:“我想现在一定是时候了,打开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陆先宁好奇凑过来看,江隐拿起盒子打开,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盒子里躺着一枚银胸针。如利剑的形状,没有任何装饰,纹路线条大气朴素,一眼可见不俗。

  “啊!这不是我设计的胸针吗?”陆先宁凑近胸针仔细看,“还是最初的版本?后来采用的不是最终版的设计吗?”

  常宜晖一脸欣慰又骄傲地说:“可是我觉得你设计得每一版都特别好看嘛!后来我按照你第一版的设计图自己做了一个,一直都没舍得戴过呢。怎么样,小江?全世界仅此一枚、独一无二的胸针哦。”

  “妈妈,你又说这么夸张。”

  江隐凝眉认真说:“这也太贵重了。”

  陆先宁受不了:“你干嘛也这么配合啊!你想要什么样的胸针?或者别的也行,我给你画一百个出来。”

  常宜晖摇摇手指:“No,这是小小年纪的陆先宁第一次画下的设计图,意义非常重大。”

  江隐合上盒子,“谢谢,我非常喜欢。”

  陆先宁没法了。他本来还有些羞耻,因这枚胸针的初版图是他很小的时候画的,根本没有设计元素,线条也稚嫩得可以。那个时候他只是随手画了一柄剑,是后来常宜晖看到他的画,询问他要不要试试看设计点漂亮的东西,他才开始学习画设计图的。

  谁知道妈妈竟然还把它做了出来,而江隐郑重地收下了它。

  下午梁策也抵达利尔茨。他与江隐见面还有点尴尬,但无论如何,还是为两人带来了来自自家母亲的祝福。

  “我妈说江隐很不错。”梁策无感情地复读:“她说‘比你可靠谱多了,但凡你有江隐十分之一的上进心也好’。”

  陆先宁笑得不行,梁策愤愤:“现在谁家爸妈还拿自家小孩跟别人对比啊?看来作为家长的素质还有待提高。”

  “你都奔三了,还小孩呢,脸皮真厚。”

  “请你准确描述我的年龄,是年方二十七岁,不是奔三OK?”

  梁策陪陆先宁上街来买花,利尔茨有个流动的花市,碰到得看运气,好在陆先宁今天运气不错。他细心挑选鲜花,爸爸喜欢白色石斛兰,自己则喜欢淡色的玫瑰。

  江隐留在了家里,他对这个不大但布置温馨的家还挺有兴趣。这座房子里仍保留着陆先宁曾经居住过的痕迹,到处都是那种有点新奇的、一看就是陆胤从世界各地入手来的送给陆先宁的玩意,诸如仿真的火烈鸟摆件,来自非洲的靛蓝花纹沙发布,鹦鹉螺壳黄金挂饰,秘鲁探险家绘制的热带雨林地图等等。物件之繁多,令人仿佛走进一个奇妙的童话世界。

  二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墙上挂满了画和照片。

  “我很少来这里,我和老陆离婚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照顾宁宁。”

  常宜晖不知何时也走上来,指给江隐看墙上的挂饰:“你看,这些照片都是他们父子俩的,这张是宁宁生病前在游乐园拍的,这张是宁宁画在画.......然后这些都是宁宁平时画的随手画。他是那种对‘创作一幅作品’没有特别执着概念的孩子,他从来都只觉得自己只是在随手记录看见的东西罢了。”

  江隐一张一张看去,说:“他非常有天赋。”

  常宜晖笑道:“是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运用自己的天赋去做多厉害的事,他只想让自己开心,仅此而已。”

  晚上大家各自歇下,陆先宁带江隐到自己房间,捉着江隐的手臂让他面对自己,抬手打开灯。

  “噔噔——”陆先宁拉着江隐转个身,“看。”

  江隐看到墙上一幅巨大的画。

  画面如从无垠的高处俯瞰世界,云彩被来自天空的光染成绚烂的长河。朦胧的云之下,人类的聚落散落大地,大海连接星空。

  这幅落在墙上的画宛若一双来自天空的眼睛望向地面,色彩肆意挥洒和泼写,没有一丝犹豫或停顿,就像一只飞翔的小鸟穿过阳光和云彩,双翅在扇动的瞬间洒落风与天空的光芒。

  江隐抬头望着这幅画,一向沉静的目光中隐有惊叹和赞许的情感。

  “爸爸走了以后,我很消沉。有一天我浑浑噩噩醒来,窗外的夕阳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一场美丽的落日。”

  陆先宁站在自己的画前,轻轻抚摸墙上颜料的干涸痕迹:“然后我一夜没睡,画出了这个。听妈妈和梁策说,他们第二天一早来我房里叫我起床吃饭,看见我裹着毯子睡在地上,墙上突然多了一幅巨大的画,把他们都吓一大跳。”

  “之后我就收拾东西离开利尔茨,去世界各地旅行了。”

  两人躺到床上,陆先宁的脚贴着江隐的腿,两人很近地挨着。陆先宁说:“我都没想到自己生病以后还能有那么多力量出门旅行,果然还是年轻恢复得快。”

  江隐:“环游世界,是还对世界抱有好奇。从前都是勇敢的冒险家才敢踏上旅途,是不是也该称呼你为冒险家小陆?”

  陆先宁笑个不停,抱住江隐撒娇:“我是冒险家小陆,那你就是冒险家身边的魔法师小江!”

  “为什么是魔法师?”

  “魔法师小江的魔法将为小陆抵御一切困难,治疗伤痛,御寒御热,所向披靡——”

  江隐眼中流露点笑意:“小江有点太忙了。”

  “因为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陆先宁窝进江隐怀里,闭上眼睛:“学长,从前我做过好多梦,梦里下很大的雨,到处都是闪电,海浪,海水特别冷......”

  “但是只要我梦见你,我的梦就安静了。”

  陆先宁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只要你出现在我的梦里,雨就停了。就算你不和我说话,我看不清你的脸,可我就知道是你来了,来梦里陪我......”

  陆先宁声如呓语,喃喃着睡着了。他连呼吸都轻,像江隐胸口一团柔软的火焰,安静地灼烧他的心口。

  江隐无声坐起,下床来到那面墙边。

  月与灯都歇,墙上画中的世界也如陷入黑夜,画中云端的另一头,白色颜料折射群星闪烁般的光。

  [曾经那面墙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江隐抬起手,触碰画上的痕迹。干涸后的颜料走向顺滑,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画下它的人仿佛一气呵成而随性所至,一整面墙被色彩完全覆盖,江隐沿着墙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淡蓝天空与大海的交界处。

  那里的颜色最淡,江隐看到了字的痕迹。就着一点点月色,江隐注视良久,看到极淡的、藏在天空和大海后的一行字。

  [10月24日,今天是没有见到江隐的第117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