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沉默巨著>第31章

  建议单曲循环打雷姐《yes to heaven》食用 并非《say yes to heaven》,前者为初版弃曲

  李检后仰着脖颈,他比前一次在浴室里要更快地反应过来。

  伸出手用力掐住严𫵷汌抓着他的手背,一边挣扎,一边用力把五指从严𫵷汌的指缝间穿进去,想要给自己空出喘息的缝隙。

  在摇晃中胡乱垂下的目光里,李检看到自己嶙峋叠起青色血管的手背。

  雨下得很大,厚重的云囚着闷沉的雷,天黑得彻底,好像再也亮不起来。

  下雨的时候,水声不断,雨点接连坠落着跌上地面,云的尸体四分五裂,死亡在灰色的大地绽放。所以人才会感觉雨声后的世界格外得空,空到连细小的声音都无数倍地放大。

  李检抓他的力道很大。

  在那股夹裹了湿与冷的静谧中,耳边能听到指甲擦破皮肉发出细碎的刮擦。

  但严𫵷汌却好像全然不会感到疼痛。

  他遏制着李检脖颈的手更加用力,比上一次还要用力。

  李检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眼眶里盛满了身体感知到死亡时生理性流出的痛苦的泪水。

  他快要装不下去了,在灭顶的死亡中,李检怕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让他所作的一切努力戛然而止。

  李检努力从那股突如其来的窒息间,发出两个字:“叔叔……”

  咽喉被遏制了。

  严𫵷汌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卡在李检喉结下方,伴随着他激烈呼吸的动作艰难地浮动。

  五指捏成寸,生长着薄茧的手指紧紧贴在脖颈两侧动脉的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从拇指,到小指,从左至右,五指连心,严𫵷汌的心脏,同时随着李检的心脏跳动、起伏着。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检的视线逐渐被水光朦胧,他在挣扎中用力踹着严𫵷汌靠在他身上的小腿。

  他真的不知道。

  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如同一场睡醒后心有余悸的噩梦,让李检努力甩头想要忘记,却又想把黑雾遮挡后的片段全部想起。

  但是李检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头更痛了。

  对未知的无能为力让人焦虑、害怕、恐惧。他的大脑像插着一把尖酸的刀,被一只手肆意搅合,李检的情绪全然失控了。

  他的理智被疼痛中诞生的愤怒冲散,李检蓦地竭力前倾了上身,不顾一切地抵着脖颈上钳制着的虎口,把纤瘦的颈子更深地送入他手中。

  或许是因为严𫵷汌在这一刻倏然松了下手,又也许是李检求生的本能太过强大,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气。

  李检猛然反踹了严𫵷汌,两条手臂前抻着,白又瘦削的小臂从衣袖中露出半截,绷起线条干净的筋骨。

  “咚!”

  严𫵷汌倒在沙发下的地上,李检瞠目圆瞪,眼底润出一片血红,额角暴起介于青紫之间的血管,他狠狠咬牙,掐上严𫵷汌的脖子,俯身低头时,下颌绷出清癯却细腻的线条。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李检毫不犹豫地重重撞上他的额头,颅内在撞击中回荡着久久的震颤,他声嘶力竭地低吼:“你他妈听得懂我说的话吗?!为什么总这样对我!”

  “我不知道那个手机在哪里!”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检情绪激动地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他的咽喉仍旧覆着微凉的手心,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他控制不住力气地更用力地掐住严𫵷汌的脖颈,感受到突起的喉结就顶在手掌最中心的地方。

  脖颈上钳制着的手很快便小了力气,严𫵷汌维持着的面具裂出一道碎痕,英俊又苍白的脸颊在缺氧的边缘迅速胀红,一呼一吸都变得分外绵长。

  有几滴血从李检的额角滴下,啪嗒一声很轻的响动中,严𫵷汌本能地眨了下宽又薄的眼皮,李检的血落在他的右眼上。

  两人额头相抵着,鼻尖顶了鼻尖,眼睫轻触眼睫。

  浅褐色的眼睛深深望着黑沉的眼眸。

  李检声嘶力竭地释放出所有压抑着的怒火与惊怕,半张着嘴唇,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房间关着灯,但窗帘是被拉开的。

  几乎就在李检翻身把严𫵷汌压在身下的那一刻,沉黑的天幕闪起久久的电光。

  轰隆——

  闪电似金蛇,钻进窗户,短暂地骤亮了房间一角。

  光落成倾斜的冷刃,贯穿着横插入李检与严𫵷汌交叠起伏的身躯。

  空气中,微尘与地毯被震荡出的纤毛游动在透明的氧气海。闪电后的轰鸣接踵而至,隔了沉厚的石壁,这些浮尘被震颤,上下起伏在无色的深海,闪烁着盈盈的光泽。

  其中一些落在了李检鼻尖的那颗痣上,像一只振动翅膀的蝴蝶曾短暂地停留。

  严𫵷汌彻底放开了李检脖颈上的双手。

  长臂被厚实的布料包裹着,重重垂落。

  严𫵷汌在窒息中呃哑着开口:“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随着他放开的力道,李检的手指也倏然放开,但他仍旧警惕着严𫵷汌,细又柔韧的手指轻搭在他脖颈,没有完全移走。

  手下苍白的脖颈上浮现刺目的淤红。

  李检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又缓缓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开眼,随即扯动了脖颈的掐痕,有一瞬的刺痛:“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杀人。”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他放轻了声音,“我认出你了。”

  “是你吧,”李检突然短促地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小汌。”

  严𫵷汌投了捻有丰厚鱼饵的长线想要吊起李检,李检同样掷出一杆细线,搅浑原先清澈的湖水。

  雷声远去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迄今十八年,都未曾从李检口中听过这两个字的严𫵷汌眼瞳蓦地一缩,本能驱使着仰头望去。

  李检有一双很矛盾的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的、明亮的、最应当多情的、浅褐色的眼睛。

  但是因为眼睛的主人,现在这双眼睛是眼尾上行的、湿漉漉的、充满疲惫与悲伤的。

  李检见他没有搭话,顿了顿,便继续说着:“我在医院看到我的病例,我已经31岁了,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要不是他们今天叫你的名字,我都完全认不出你了。”

  或许是想到严𫵷汌小时候的样子,李检的眼睛里稍稍放松了一下:“你长高了,还减肥了,跟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

  “这么多年……”李检的喉结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被他克制住,嘴角微微笑了:“你过得还好吗?”

  这些话,即便是四年前知晓了严𫵷汌就是小汌的李检都没有对他说过。

  那时候他们总在逃避。

  李检在逃避伪装出爱他的严𫵷汌,严𫵷汌在逃避李检对他完全的爱。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们在这个并不适宜,相互算计的谎言中,说出了本应重逢后互道出的,最纯粹、最直接的问候。

  严𫵷汌呆了呆,李检觉得他可能仍在判断自己是否真的失忆。

  随后,严𫵷汌舔了下略干燥的嘴唇,听上去带了点无措。

  他没有回答李检的问题,却问:“你呢?检哥。”十八年不见,你过的好吗?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22岁的严𫵷汌可以坦荡地这么问25岁的李检就好了。

  李检淡淡抿起嘴角,耸了耸肩:“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

  不过他随后想到那张23分的卷子,出神地笑道,话语间有年轻时的无畏:“我高考数学那么低,估计18岁的我挺煎熬的。”

  紧接着,他想到了屋里的李赢,低下头,对上严𫵷汌的眼睛。

  李检的声音其实算不上清亮,反倒很低,与严𫵷汌这样的男低音不同,他的嗓音要带着更复杂一些的沉。

  李检道:“可能我后面混得也挺不好的,我该不会成了单亲爸爸吧?”

  不等严𫵷汌回答,他紧跟着说:“其实我不喜欢孩子,小孩子都太吵,我又那么喜欢安静,对小孩没什么耐心。不过你小时候就很乖,我刚才跟他玩,他跟你挺像的,也不喜欢吵闹。”

  “他也圆嘟嘟的,”李检想到李赢酣睡时总习惯侧了一边的脸颊,把自己陷入柔软的枕头,被压鼓的软肉,他一边说着,一边彻底放开了严𫵷汌脖颈上的手。

  衣袖外露出一截细韧的手腕,腕骨突起着,能看到露出手臂的纹身。

  在地上撑了一下,又从严𫵷汌身上站起身,李检才笑着低头看了他一眼,把修长的左手递到严𫵷汌面前想要拉他起来:“怎么跟你那么像?”

  31岁的李检,借用17岁的李检说出了他想对29岁的严𫵷汌说的话。

  严𫵷汌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握上他的左手,李检往后用力退了半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但严𫵷汌却没有松开他,已经迈开腿的李检愣了一下,被他拽着没有走成。

  李检垂了目光下去,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着却未相扣的手上。

  目光顺延着他左手显出的纹身滑下,又攀上严𫵷汌抻出半截的右手,那里也有冒了头的、黑色的刺青。

  在短暂的沉默中,严𫵷汌开口了。

  “孩子,”他握紧李检的手,声音很低,“是你生的。”

  李检弓垂下去的脖颈僵了一秒,严𫵷汌误以为他是愣住了。

  他甚至已经想要相信,李检是真的失忆了。

  他们仿佛沉浸在了这场由被告与原告双方,共同营造的、心照不宣的回忆之中,重演了他们十八年后的再次相逢。

  “我生的?”李检缓缓抬起头。

  严𫵷汌对上他的视线,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有一双黑碌碌的眼睛格外得沉。

  李检好像猜到他的回答了,抿住了嘴唇,但下一刻又被另一双稍干燥的嘴唇打开了。

  雨仍旧下着,水声不断。

  李检不知道17岁的他会如何应对29岁的严𫵷汌,他动作僵硬了一下,抬手想要把严𫵷汌的肩膀推开。

  严𫵷汌更强硬一些地压着他,不断朝后退,一直到李检的脊背抵上墙壁。

  他们退无可退的时候。

  严𫵷汌一只手放在李检腰后,另一只手伸上来,覆盖在李检的下半张脸和一侧的脖颈上,指腹剐蹭到颈部,牵动了惊痛的神经。

  李检下意识想要转过头躲开他的手,却被严𫵷汌误以为要躲开他的吻。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单手扣了李检的下巴,曲起的指节微朝上顶起,让他被迫着抬头,张开被唾液滋润的嘴唇加深两人之间的吻。

  房间昏暗,唯一的光亮是窗外偶然亮起的闪光。

  李检突然想到严𫵷汌在雷雨天会发作的无端恐惧,他猜严𫵷汌是要性爱充作药剂,来抵抗神经骤痛的痼疾。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清严𫵷汌眼中的无情让自己清醒,两条笔直的长腿间却倏地插入一条无法抗拒的手臂。

  严𫵷汌的右手穿过李检的左腿,猛然用力抱着他靠着墙面顶起。

  陡然的失重让李检下意识勾住他的肩颈,两条腿也缠绕着夹紧严𫵷汌的腰身。

  惊慌失措的反抗中,被高高捧起的李检垂下了视线,却瞥见了那双深沉的、毫不带任何情绪的、仅仅是注视着他的眼睛里的、自己的倒影。

  严𫵷汌伸了一只手上来,碰了碰李检细瘦的脸颊。

  动作并不强硬,反倒很轻,轻到像一片雪飘了上去,又很快融化。

  “小汌,”李检很慢地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由于姿势的关系,严𫵷汌需要挑起眼皮才能和他对视,他一边的眼皮上还有李检的血滴,不过早已经干了,留在上面,看起来很红。

  “我是你的仇人,”严𫵷汌很平静地开口,他说完,眉梢冷挑,快又低地:“你是我的。”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家世地位、金钱权利、尔虞我诈、命运痴缠、无数条人命……

  后面的两个字,严𫵷汌没能说出口。

  他是他无法证明给任何人的,囊括李检和严𫵷汌自己在内的,最不纯粹的沉默爱人。

  但他们之间的路已经绕得很远了,两人之间分岔出无数狭道,再也不是回头便能望入对方眼眸的单纯。

  现在不是31岁的李检在和29岁的严𫵷汌做爱。

  李检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他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因此脱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多费力气。

  李检弓起脖颈,努力挺起腰肢抬高臀部,严𫵷汌轻而易举地把他身上单薄的裤子脱了下来,在此期间,他们时断时续地交换着唾液,火热的唇舌痴缠,湿冷的空气升温。

  李检被严𫵷汌吻得头脑昏涨,急促的喘息间,他绑着绷带的头又隐隐作痛。

  一条手臂紧箍着结实又丰腴的臀肉,严𫵷汌另一只手按着他大敞着,夹在自己腰侧的双腿间一点点揉捏着细腻的肌肤,指腹剐蹭着摩挲上去。

  李检的腿根儿半挺着干净的性器,性器下缓慢翕合了潮湿敏感的热源。

  严𫵷汌的手指抵着穴口柔软的蚌肉,层层叠叠的软肉被修长的手指一点点陷入,李检皱着眉,在情欲中脸颊微扭曲起来。

  细小低沉的喘息被接连的额吻堵在唇舌之后。

  随时可能坠地的错觉刺激着李检的神经,大脑趋势他更高地按着严𫵷汌的肩膀上攀,严𫵷汌的手指停在他体内,时深时浅地抽出、又插入,李检身体里的水跟着流出、又被堵回去。

  在缓慢却粗重的摩擦中,李检流出了更多的水,也有比那更多的水液从半空,牵扯着坠落透明的水丝。

  “等等——唔!”

  李检努力后仰着头,想要避开严𫵷汌的吻,但他一用力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吃痛地蹙了眉梢。

  严𫵷汌的动作没有停,他的性爱并不附加任何技巧,是最原始的、野蛮的、攻击性十足的。

  他顶起粗热的性器,捏着李检的耻骨抵进他腿心深处。

  软肉在柔软的水声中敏感又顺从地张合,黏稠的水液从湿热的甬道深处渗出,被硬胀的阴茎重新怼回肉壁。

  每一下都顶的重又深,李检的手指用力陷入严𫵷汌肩膀,指尖微微颤抖着发白。

  他压抑着喉间呜咽的呻吟,把全部的叫喊,痛苦的、欢愉的,尽数吞入腹中。

  小腹被严𫵷汌顶起微小的弧度,一下又一下偶然突起。

  穴心被性器重重凿入,淋了一片温热的淫水,腹腔鼓动着软肉,把性器朝更为隐秘的地方吞吃进去,两人俱是沉重的喘息。

  严𫵷汌高挺的眉骨滚落一滴汗珠,随着他用力顶弄的动作,那滴豆大的汗从鼻尖滴落,途径嘴唇,而后从下巴坠落,跌入他肌肉紧实的胸膛紧贴着李检的肩窝。

  汗珠一路滑下,融入交合处飞溅的水光。

  李检在深陷情欲的泥沼中,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望向严𫵷汌分外沉寂的眼睛。

  从看到严𫵷汌的第一眼,李检就明白,他应当逃开严𫵷汌的身边,像一片雪花不带留恋地错过树梢。

  十八年前,严𫵷汌在那个阴暗逼仄的房间里看到李检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会爱李检,像巨蟒吞噬刺猬。

  刺猬死于窒息,巨蟒毁于长尖。

  其实他们的纠缠没有丝毫的意义,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场犯罪。

  严𫵷汌看出李检心中藏着黑暗的潜质,不断朝他走进,李检被严𫵷汌眼中无序的混乱吸引,残存着虚弱的光明走向黑暗。

  罪与恶中诞生了邪恶的、危险的爱情。

  那可能也不是爱情,是向来平稳的心率发生了罕见的波动频率,破坏了一直以来的和平与自洽,吊桥上他们岌岌相拥,颤栗着面对脚下的万丈高崖,而后纵然一跃,坠入失衡的、秩序颠覆的爱河。

  因此,于李检或严𫵷汌而言,爱是一起罪行乃至灾难。

  【爱是一起罪行乃至灾难。】改自齐泽克:爱是一场事件乃至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