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没有太多课外书,没有手机,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去过最远最远的地方就是两小时车程外的镇子,那里是同样的落后。
但林宁并没有觉得他们的问题可笑,而是认真地做着回答。所以比起看上去谪仙一般的靳树辛,性格过分活泼的蒋琳,眉眼总是带着嫌弃的楚青青,他们更喜欢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但是最细心的林老师。
小孩子最知道分辨是非,喜恶也分明。
看阎霖这么大的人了还来找老师请教问题,说他不知羞,还说得排队才能问。
林宁只是淡淡地看了阎霖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对小朋友们说,“回家吃饭吧,剩下的问题留着明天来问。”
这种近在咫尺就能实现的期待,对于等待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孩子们来说,是最最奢侈的东西。
现在居然如此轻易就能得到。
于是他们没有任何不满,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只留下在讲台后坐着的林宁,和坐在下面第一排托腮盯着他看的阎霖。
林宁是个天然弯,虽然以前没喜欢过谁,但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对女孩子产生不了冲动。
他也从不欺骗自己,他知道自己在河边见到阎霖的那一眼,就对这个浑身上下乡土气息浓重的男人产生了欲望。
只是,他缓缓垂下眼睫,“你怎么不去陪楚青青?”
阎霖被气笑了,“谁跟你说我要去陪他?”
“我见过,”林宁抬了头,浅色的眸子就那么直直地看过来,“我在学校见过,你来找他。”
*
大概连楚青青本人都不记得了,那是王何唯一一次没有在他面前穿着那件白衬衫。
那天林宁正准备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一场讲座,路过宿舍楼后的侧门时,看到了一个周身气质明显不属于这个学校的男人。
男人一身汗湿透了的黑色T恤,领口后背都洇出大片深色水渍,像是刚跑了个马拉松,小麦色的脸上泛着薄红。
很奇怪,往常看到这样的男人,林宁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他生性喜洁,并不想靠近那些浑身是汗的男人。
但他看着王何那张蹭了灰流了汗,淌成一道黑汤顺着颊边留下的脸,忽然很想走到他身边,然后把口袋里的湿巾递过去,或者,他帮他擦一下,也未尝不可。
林宁的脚幅度很小地挪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很出名的艺术生楚青青揽着另一个男人的腰,旁若无人地走过了王何的身边。
以及王何那双,瞬间通红的眼。
不需要打听仔细,三人的关系一目了然。
林宁就站在校门边,看着王何用他那双满是尘土的手,一遍遍擦掉垂落的泪。
他没有上前,直到王何累了,离开了,他才动了动已经站到僵硬麻木的双腿。
“嗯。”阎霖问,“都看到了什么?”
“……”林宁沉默了一瞬,“看到你哭了。”
系统:【哦吼,他喜欢的是原本的王何吧,你没戏咯。】
阎霖叹了口气,“林老师,回去吃饭吧。郭婆婆等着急了。”
林宁步伐缓慢地走在前面,时不时还会偷偷放慢半步,然后用余光轻轻睨一眼阎霖,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阎霖则在后面盯着大学生细白的颈,窄瘦的腰胯,觉得喉头有些发痒。
系统:【你怎么像个变态。】
阎霖:【你不觉得他在钓我吗?】
系统:【不觉得。】
阎霖:【怪不得你单身。】
系统:【......禁止统身攻击。】
阎霖不是变态,他只是很久没看到这么鲜活的那个人了。
能动的,有情绪的,如此鲜活。
*
第二天一早,阎霖被王瘸子打发到隔壁村买猪崽去了。
得知两头养了将近一年的种猪被阎霖给宰了,还是送给那帮城里来的大学生吃,王瘸子就气得想骂娘。
那帮大学生什么金贵东西没吃过!用得着王何拿这家里唯二的两头猪去显摆?妈的!那些肉都够这帮人吃到过年了!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给自己老子留点。
这兔崽子跟那帮大学生搞好关系做什么?难不成又想去城里?这可不行!
王瘸子懒惯了,王何不在家那半年他几乎住在床上,吃喝拉撒都不在意,家里像个垃圾站,谁都不愿意去他家,小孩子路过都要加快脚步。
直到王何从城里回来,王瘸子才有了点人样。
他可受不了王何再去城里,那谁给他做饭?谁给他端尿壶?不行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阎霖打了个喷嚏。
他拎起鞋子甩了甩,抖出里面的泥沙,然后领着两头小猪崽回红兴村。
王瘸子这是想着法整他呢,非说隔壁绿林村的猪崽便宜10块钱,让他走着去买。
两村之间一来一回得走上两个多小时,这么一会儿见不到林宁,阎霖就有点想了。
于是加快脚程往回赶。
刚走到村口,阎霖感觉到身后一道身影迅速接近,他回首猛地擒住那人袭来的手腕,把人狠狠按在了地上,一瞬间尘土飞扬。
待看清那人的脸,居然是楚青青,阎霖很轻微地犹豫了一下,像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于是就被侧后方再次袭来的一人捂住了口鼻,意识散去前只听到楚青青说了一句,“快点,帮我把他扛走。”
*
林宁和那些依依不舍的孩子们告别后,一路发着呆,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王瘸子家门口。
他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刚要走,就看到楚青青从河边冲出来,表情兴奋扭曲,在昏暗的灯光下瞳孔异常光亮,像是被脏东西附了身着了魔,竟直奔着自己而来。
林宁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结果楚青青还没碰到他,就被路上的石子绊倒,横躺在了地上。
“别碰他。”
林宁瞬间缩回要去扶楚青青的手。
阎霖也从河边走出来,白背心上蹭满了泥渍,还破了几个口,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也湿透了,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
林宁见到他这副样子担心极了,快步绕过地上的楚青青,朝阎霖迎过去,“你怎么了?”
甫一碰到,阎霖就把头砸进了林宁的肩窝里,呼出的气息灼热不已,烫得林宁不自主打了个哆嗦。
阎霖声音低哑,“扶我进屋。”
林宁触到那异常的温度就直觉不对劲,他气道,“是不是楚青青对你做什么了!”
阎霖被他扶到矮铺上躺下,呼吸粗重,“没事,别怕。他就是给我下了点药。你先回去。”
“我不走。”
“……听话。”
“那你怎么办?”林宁抓着男人滚烫的大手,“你自己解决?”
阎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几下汗湿的发,咬着牙说,“那你过来,给哥讲几道数学题。”
一夜过去。
林宁在一阵尖扰的鸡鸣中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身子底下还压着几张散乱褶皱的试卷。
昨晚阎霖让他讲题,他也真就从包里抽出了几张高中数学试卷,一道一道十分耐心地给男人讲。
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把头靠在林宁肩窝里,把玩着他的手指,偶尔,极偶尔的,用牙尖叼住他颈子上的一小块细嫩皮肉,反复反复地磨咬。
像是在忍耐什么。
又没完全忍住。
林宁轻轻动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刺痛,然后兀自笑了。
*
另一边,楚青青在王瘸子家门口趴了一早上,药劲过去的时候一睁眼,差点没给他吓晕过去。
半个村子的人都围在他身边,而他竟然......
光!着!屁!股!
几个小孩子蹲在他身边还不停地往他下半身看,嘴上说着羞死了羞死了,都是大学生了还在外面光屁股,真丢人。
楚青青尖叫了一声,然后伸手把自己下半身盖住,羞愤不已,“滚啊!都给我滚啊!”
他真是要被那个穷酸鬼气死了!
要不是因为王何,他也不会被这么多人围观!
有个好心的大妈扔下一块毯子,楚青青捡起来围上就往郭婆婆家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楚青青喘着粗气,一路飞奔回郭婆婆家,脚上连双鞋都没有。
一进小院,就看到一个芝兰玉树的背影,是靳树辛。
楚青青心里一慌,就见靳树辛缓缓转过身,语气淡漠,“郭大通回来了。”
谁?
楚青青正疑惑着郭大通是谁,屋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正是昨夜与他一起迷晕王何的人。
郭…郭…要不要这么巧啊。
这郭大通居然是郭婆婆的儿子。
显然这郭大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城里镇上靠卖些助兴药为生,常年出现在各种酒吧和夜总会。
楚青青就是在酒吧加上这个人的,对方是个隐私账户,当时也就是加着玩玩,那天忽然想起这件事,就给这个账户发了消息,还加了两千块钱,让他把药送到红兴村。
楚青青拿到药之后又怕自己一个人没法成功下药,见郭大通又高又壮的,就让郭大通帮他一起。
谁知这么高壮的人也压制不住王何的反击,虽然是把药成功给王何灌进去了几口,但另外一大半被暴起的王何尽数灌进了楚青青的嘴巴里。
这楚青青还怕药效不够劲,为了保险,买的是郭大通手里最贵的那种,抿上一小口就足够让一个人神志不清满脑子那种事了。
他本想把王何迷晕后直接把事办了,就王何那老实性子,往后这辈子都得围着自己转。
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楚青青自己趴在王瘸子家门口的泥土地上,做了一夜的自助餐。
村民们跟在楚青青身后闻讯而来,一看这不是郭家小儿子嘛,怎么这个日子回来?郭大通也被呼啦啦一大帮人吓了一跳,没等别人问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把楚青青给卖了。
“我什么都没干!全是他逼我的!不能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