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对顾慕的心思不纯,自然是走哪里都想把他带上,可是这次出门不是去绫罗镇吃东西,是去面对大妖,实在危险,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行,你修为不够,留在春涧堂陪师父,等我回来。”
顾慕的脸上一阵失望,还想再说点什么。
这时,司空山里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好似洞悉一切:“徒儿,你带小慕一起去吧,他的修为已经过了‘筑基’,红尘浊气影响不了他。”
说完之后,司空山里五指一伸,一柄长剑从禅房里飞入他手中,老顽童五指一拢,牢牢握住那剑。
严谨认得,那是司空山里的佩剑,名为长生剑,老顽童很少用它,不过这剑,确实是十大名剑,并不比三分剑弱多少。
“小慕,这是长生剑,给你防身,切记,一路上紧跟着你四师兄,别离他太远。”
顾慕一把接过剑:“多谢师父,我会紧跟着师兄的。”
司空山里嘱咐完小徒弟,又提醒大徒弟:“严谨,如果小慕有什么异常,你得‘压制’住他,知道了吗?”
这“压制”用的微妙,严谨背着人舔了舔舌头,这……老顽童真是个妙人,不愧是从小就给他塞绝版画册的师父,他脸热了热,难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翻身上虎,顾慕乖巧的对老顽童道:“师父再见。”
老顽童慈祥的点点头,又一次嘱咐道:“阿谨,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看好小慕,切记,在任何时候都别丢下他一个人。”
这般罗里吧嗦,严谨现在心情好,没嫌师父话多,一夹虎腹,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师父。”
等严谨飞出结界,老顽童才神色凝重地吐出一句:“你知道个屁。”
那么多死气,仅靠你一个已经松动的封印,能压制得住吗?你自己看看你手指头上的红痣,说不定马上就不起作用了。
初秋微凉。
寅七飞得很快。
严谨却觉得浑身燥热,顾慕很少上天,怕掉下去,一直紧紧的抱着他,勒得他最后一根肋骨都快要断掉了,他想说一声“放手”,可是又舍不得。
又飞了一会,严谨心猿意马的险些飞错方向,得需要换一个姿势,他想,把师弟圈在怀中,应该会好一些。
这样一想,严谨心念一动,解开顾慕圈在腰上的手,拉住他手腕在天上飞旋,天青色弟子服在云端划出一段弧度。
顾慕身上绯红色光芒一闪,惊吓之下,他下意识的想用真元保命,但是意识到严谨只是想换个位置,他又放松了身体。
严谨感觉到顾慕的放松,不由得嘴角上扬,错落有致的眉眼流露出一丝笑意。
随即一道真元打出,严谨这个做人师兄的,为了氛围,居然半空在大猫身后利索的架了车座。
同样是用法术画车,严皇子的品味不知道比老顽童好多少。金银双轮,铺绡双坐,雕花扶手,镂空海棠花纹,红色帷幔像是喜帐。
严谨足尖轻点,踩着大猫脊背,拉着顾慕坐下,此时日头西沉,西边一片火烧云,顺带着染红了南边的云。
严谨就知道,带喜欢的人在云端看晚霞,比在地面山顶更加新鲜刺/激。
大猫极速奔跑,向着霞光方向,似夸父逐日,辽阔深远,又似美人风华绝代。此景只应天上,人间哪得几回闻。
顾慕兴奋到词穷,只会用“哇,好漂亮,真美”这种匮乏的词汇来感慨美景。
严谨没有看晚霞,他在暮光四溢中,看浓云欲坠,感受指尖蹁跹,昨夜顾慕回答的“喜欢”,似乎又落在了心间。
顾慕激动之下,将严谨的手指越握越紧,对这种撩而不自知的人——少爷一下子把师弟抱坐在自己膝盖上。
“师,师兄!”
“怎么了?”
“这样的坐姿,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这样你不是能看的更清楚些,再说了,刚刚在寅七背上,你不也是这样抱着我的吗?”
顾慕仔细想了想:“不一样,刚刚在寅七背上,我没有坐在你腿上,而是坐在寅七的背上。”
不上道。
严谨心中暗骂。
过了半晌没好气道:“我说这样坐就这样坐,并排坐太挤了。”
顾慕天真道:“原来是这样!”
严谨:“……”
时间流逝,晚霞散尽,天幕低垂,皓月当空。
有车幔遮挡,无人发现大猫身后师兄弟的猫腻。
温情脉脉的时刻总是这样短暂,天黑后,到了惨案发生地。
白云观在月色下朦胧,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平静,严谨没有闻到妖气,也没有感觉到煞气。
为了不打草惊蛇,衡阳山弟子都在半空中收了坐骑,提气丹田,漂浮在半空中。
严谨托着顾慕,让他也在半空中站稳。
周呈站在严谨前面,指着一处对梁以升道:“仙长,那就是白云观,我师父师叔,师兄师弟,都没了。”
梁以升周身白色光芒一闪,以真元灌入双眼,去看白云观内部,只见血白的墙壁上血迹斑斑,那庭院里隐隐有真元流动,好像是有人布了阵法。
周呈一说完,不管身后众弟子脸色,脸色焦急的飞身落到白云观前。
梁以升还没有探查完白云观全貌,就被周呈举动吸引了注意力。
周呈一落地,本来悬浮在半空的衡阳山弟子也紧跟着落地。
白云观的大门敞开着,门前石阶干净非常,看起来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门前的铜锁上,还插了一把艾草驱邪。
严谨看了一眼那艾草,打了一道真元附上,探查了一下,这艾草没有问题。
这时,所有弟子慢慢顺着台阶进入道观内。傅余齐边走边压低声音道:“大师兄,这妖怪是早上杀的人,现在是半夜,有那么傻的妖怪,杀完了人不跑,等着我们去抓它。”
梁以升一转头对傅余齐说:“就你想得到,我们都是傻子,那周呈已经跑到了观里,真出什么事怎么办?走,进去看看。”
倒霉催的傅余齐只好“哦”了一声。
一踏入白云观里,顿时妖风阵阵,狂风在耳边呼啸,卷起落叶无数,一下子将白云观的大门吹得关上。
修为低一些的弟子,被风吹得摔在了门板上。
梁以升几根琴弦出手,帮助了修为低微的弟子稳住身形,衡阳山弟子随即听见了阴恻恻的笑声。
那笑声好像是从地狱里传出,带着无边哀怨,像是身前受了许多苦,死后的不甘日积月累,才能造就这样的怨愤。
梁以升深通音律道,五指一抹,无数琴弦从他手中出现,他想了想,那些琴弦眨眼间又变成了一把古琴。
大师兄很少会在众人眼前祭出这把古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将好端端的仙器拆开使。
那把古琴琴身黑红色,琴弦流光溢彩,这笑声太能扰乱心神,梁以升拨琴,打算用一曲清心寡欲的曲子相抗。
还没有弹几个音,那笑声戛然而止,前方一团光亮出现,那光亮似月亮初升,看着很柔和,所有弟子都看着那团圣洁柔和的光亮。
梁以升也忘记了弹琴相抗,头一歪,倒了下去,紧接着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严谨倒下去之前,打出一道真元,护住顾慕心脉,然后抱着三分剑装睡。
那团圣洁的光亮渐渐熄灭,渐渐化为一个女子形状,那女子一身白衣,杏眼桃腮,眉间微蹙,长相漂亮,气质忧郁。
严谨可以肯定她不是妖,她身上不仅没有妖气,而且有修士的灵气。
周呈不远万里的跑到衡阳山,将一众年轻的弟子引来白云观,到底是为了什么?
严谨本想在装睡一会儿,看看这白衣女子究竟想做什么,大师兄却捧着琴蓦的睁眼。
严谨就知道,梁以升修为跟自己不相上下,哪里会没有看出不对劲。
不过这女子不知道修习的是什么法术,着实厉害的很,恐怕场中除了还有自己护着的顾慕,其他人是真的晕了。
严谨与梁以升一同站起身,古琴与三分剑同时出手,一同往那女子袭去。
三分剑暴虐的往前冲去,梁以升的琴弦紧跟其后。
不料那女子修为不低,想也不想,足尖轻点往后掠去,严谨哪里能容她逃走,一剑追上,直送要害,不料那女子被三分剑轻轻一碰,化为了一缕白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不得没有妖气,原来这女子根本不是人,一个障眼的木偶罢了。
严谨心中陡然一惊,不好,中计了,再回头一看,刚刚晕倒在地的所有衡阳弟子,都不见了,包括顾慕。
严谨:“这白云观,邪门的很,抓走我派的弟子,究竟是想干什么?”
梁以升摇摇头,然后一发力,无数琴弦从四面八方探出,如果此处有结界或者阵法,那琴弦或者有所反应,但是没有。
严谨飞快的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困在了这诡异的白云观里。
这时,白云观的大门被无数手掌拍打,门外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凄厉的哭喊着要进观。
严谨三分剑脱手而出,一剑钉在门板上,大门受了这青龙剑一击,看起来几块破木头拼成的大门,纹丝不动,凄厉的哭声弱了片刻功夫又重新水涨船高,吵得人头疼。
严谨收回三分剑,站在观中庭院,对着四周幽暗大声道:“不知道阁下是何人,大晚上的装神弄鬼,把我们师兄弟困在此处,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