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顾慕【完结番外】>第66章 顾木

  下午书房。

  严谨依旧用朱砂笔给顾慕划出重点。

  顾慕咬着狼毫笔笔杆,他直觉师兄生气了,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偷偷从纸页间抬头,看着莫名其妙生气的人。

  早上练剑出了汗,顾慕此时见到的师兄,是已经洗完澡换了衣服的,黑金绣锦长衫,腰系玉扣,那玉扣一看就很贵,像是大家闺秀嫁人时,压箱底的传家宝,平日里,随意打发的头发也用墨玉冠全部束了起来。

  师兄平日已经很好看了,今天这样收拾一番,更加惹眼,身上依旧有甘松香的味道。

  严谨心中愤懑未散,头一次直抒心意的表白就以惨淡收场,这打击让他暂时没能缓过来,虽然闲的无聊时,在房间里将自己弄的容光焕发,脸色还是臭臭的。

  “不好好看书,看我干嘛?”

  顾慕咬着笔杆子摸不着头脑:“师兄?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说完之后,一双眼睛里俱是不解,直勾/勾地盯着严谨。

  被人看得面色微动,严谨僵硬地转过身,神色拧了拧,他再一次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我……”

  我喜欢你!这句说过了——本来修仙途中,喜欢师弟这样的事情已经够刺激的了,现在师弟不解风情,自己还要上赶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剖白心意给他看。

  严谨又将嘴巴闭上,再说一次又能如何?你看他那一脸傻兮兮的模样。

  “算了,你好好看书,我去春涧堂看看师父?”

  得暂时离他远一点,省的自己的火气与郁闷把衡阳山填满。

  “什么算了,师兄,你别走——等等我,你不说出来的话,你为什么生气,我怎么会知道?”

  严皇子一听,果然更加火冒三丈,顾慕真的是仗着自己喜欢,要多过分有多过分,问问问,问什么问?把人家伤疤反复揭开看,很好玩吗?

  “顾慕,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从一个月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日日朝夕相对,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顾慕被严谨严厉的语气问的满脸问号?

  严谨看着顾慕神色,真是要被气出一口老血,憋屈的简直想找人打一架。

  最后,他咬着牙说:“我去春涧堂,你别跟过来,好好看书,晚上考你功课,有一个答不出来,晚饭就别吃了。”

  严谨一路生着闷气往春涧堂跑,大猫想过来卖个乖被他一手挥开。

  顾慕,顾慕,他可真是个木头!干脆叫顾木算了。

  夏季树荫浓密,火热的风一吹,阴影在石阶上晃动。

  还没有走到春涧堂,严谨就遇见了多日不见得傅余齐。

  傅余齐大老远的看见打扮亮眼的严谨,挥手道:“四师弟,四师弟。”

  几步走近。

  严谨还没有从郁闷生气中走出,声音又冷又硬:“干吗?”

  “四师弟,了不得,不得了。”

  平日就算了,今日严谨实在没有心情听三师兄叽叽歪歪:“什么事,挑重点!”

  傅余齐:“哦,就是甄选石,我有一次好奇,就去藏宝阁摸了一块甄选石,然后又弄了个假的放回去,前两日师弟们入门考试,就是顾慕摸甄选石的时候,此事就纸包不住火了。”

  严谨:“然后呢?”

  傅余齐不要脸的奸笑:“四师弟,好阿谨,你写封信给咱舅舅,让他从外头买几块石料回来,我亲自炼化甄选石给掌门赔罪,这事我都没有敢让大师兄知道……”

  山间小路,最容易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后最容易摔进沟里去。

  严谨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天青色衣袍的梁以升道:“三师兄,大师兄在你身后。”

  傅余齐惊恐的抬头:“啊!?”

  午后阳光炙热,傅余齐只觉得汗都要下来了。

  大师兄缓步走了过来,正想教育一番三师弟,发现今日的严谨师弟打扮的特别整齐,给他一种“男为悦己者容”的错觉,精致的一如初见。

  十四岁的严谨,刚来衡阳山的时候,也是这样将头发全部束起,露出整张脸。

  傅余齐抖着声音:“大,大,大师兄,你不会去告诉掌门,是不是?”

  严谨抱着胳膊肘想,才怪,大师兄可是“楷模”,在衡阳山能做掌门做半个主。

  不料大师兄却将甄选石一事放下,问严谨:“四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严谨心不在焉地答:“去春涧堂,看我师父。”

  大师兄问清了严谨要去哪里,这才转过头对傅余齐道:“三兄弟,罚你跪经面壁已经不管用了,你居然敢打起藏宝阁的主意,这次就罚你去司空师叔的炼丹炉里待一个时辰。”

  严谨就知道,梁以升道貌岸然的紧,怎么会放过自己抖威风的时候。

  司空山里的炼丹炉不仅能炼丹,当作为一种惩罚手段时,那炉子可以任意变大,变大了以后就跟凡间的铁笼子一样,再加上有“铅华之火”,那火又叫“粉身碎骨火”。

  倒不是能真的粉身碎骨,只是衡阳山犯了错误的弟子们有幸领教过铅华之火,出来以后,个个都说,七天之内,只觉得每个关节被火烧的灼痛难忍,还觉得很渴,一喝水,非但不能解渴,那种剧烈的灼痛的感觉更甚,只会更加难受。

  好在只罚一个时辰,不算很重,傅余齐瓮声瓮气的应了,三个人并立往窥天殿方向走。

  严谨还没有从失落中走出来,一路低头不吭声,大师兄本来就不多话,一向聒噪的傅余齐知道要去炼丹炉里待一会儿,也没有兴致说话,一路寂静,只有灵蝉鸣鸣。

  受罚的地方在“窥天殿”的铭记厅里,取“铭记”二字就是为了让弟子谨记教诲。

  严谨本以为大师兄会领着傅余齐去开炼丹炉,却听见大师兄道:“三师弟,你自己去开炼丹炉,甄选石一事,我自会禀明掌门。”

  倒霉催的傅余齐“哦”了一声去自己罚自己。

  过了窥天殿再往前走才是春涧堂,严谨脚步未停,路过窥天殿就要往前去。

  梁以升那厮阴魂不散,几步跟上来。

  “四师弟。”

  严谨转过身,自从他们吵架吵得多了以后,就很少在衡阳山单独相处。

  梁以升道:“我去寻师叔有点事,走吧,一起去春涧堂。”

  严谨点了点头。

  春涧堂外头的杂草长的越发的厉害,老顽童这些天不知道在干什么,院子门口成了这样都没有出来管一管,严谨一挥手,直接用灵力扫出一条路来。

  杂草不光掩了路,屋内角落也到处都是。春涧堂原本是很雅致的住处,粉墙黛瓦,檐廊圆窗,墙上字画泼墨写意。

  后来司空山里糟蹋了这处雅致,他打通了后院的三间禅房,专门用来炼法宝,“鱼叉受沉”,“炼丹炉”,“阴阳伞”都是老顽童在这里炼出来的。

  梁以升一直认为,其实司空山里实在是个妙人,精通阵法,会炼仙器,还有各种各样寻常修士听都没有听过的小法术,他不善与人动手打架,却教出了严谨这样一个驾驭得了蟠龙剑的弟子。

  整个衡阳山,最善动手打架的除了严谨就是霍许卿。

  可惜,大师姐已经不在了。

  梁以升:“四师弟,明日是许卿的生辰,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她吧。”

  提起没了的师姐,严谨紧绷的神色软了下来,他这段时间对顾慕太上心,都忘了大师姐的生辰,她生前对自己那么好,真是不应该,于是神色眷念地说“好”。

  梁以升看着严谨的神色,眷念——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神色暗了暗,抿了抿唇。

  两个人走过前院,来到春涧堂后院,大师兄已经收拾好心中落寞。

  这次老马师伯不在,无人答应。

  老顽童有时候孩子心性,故意躲起来不见人,严谨便一间一间禅房找过去。

  最后在房梁上寻见了司空山里,他正抱着一个玉盘子一样的东西睡得香甜。

  严谨一跃而上,飞上房顶将老顽童揪了下来。

  司空山里被惊醒,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徒弟,严谨,你个兔崽子,王八蛋,居然敢揪为师的衣领。”

  严谨将老顽童搁在檀木桌子上,没理会老顽童的话,疑惑地看着他:“师父,你怎么变得这样轻?”

  司空山里的重量,只有一件厚衣服那么重,修士就算辟谷,再怎么不吃东西,骨头还在,也不会这样轻飘飘的吧。

  还是说,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会变得轻盈。

  “变轻了就变轻了呗,这是为师新练的功法,以后教你,对了,你不在飞阁流丹好好待着,来找我做什么?”

  这一问,把严谨问倒了,他是因为什么来找老顽童,是因为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但是又不能当着大师兄的面直接说,师父,我头一回跟人表白,就失败了。

  “没什么大事,来看看师父。”

  老顽童不屑冷哼:“得了吧你,你会主动来看我,你嫌我这没有你那飞阁流丹风雅,才不会主动过来。”

  严谨哑口无言,司空山里又道:“咦?看你这神色,似乎有些不开心?”

  老顽童可真是料事如神,严谨道:“明日是大师姐的忌日。”

  “哦,原来是因为许卿那孩子。”

  严谨低着头,将大师姐拉出来当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