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气的本性就是,雨雪雾晴,轮番更替。很快,白日的阳光退去,下午就阴晴不定的天气,终于让黑夜带着丝丝雨水降落。
梦宜小师妹在阁楼里慢慢转醒,睁眼闻听雨声,观星师只好看雨了。
她睡了一整个白天,已经养足了精神,在雨声中下楼,正好瞧见顾慕在跟寅七玩的不亦乐乎,大猫任由他捏扁搓圆,毫无二话。
“顾慕。”
顾慕一转身:“梦宜,你醒了!”
梦宜点了点头,娇俏的脸庞在灯笼下显得更加灵动。
“顾慕,我三师兄跟四师兄呢?”
大猫叫了几声,在雨夜里显得十分寂静,顾慕的话语也在雨声的背景里轻轻浅浅:“我刚刚听秋月说,师兄们都被叫去了窥天殿。”
梦宜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看着黑漆漆的夜幕里的雨丝,她本就是活泼的少女心性,没有下雨的时候,还能看看星星,可惜今夜连星星都没得看。
顾慕不知道梦宜为何无缘无故一副苦恼的样子:“梦宜,你怎么了?”
梦宜顺势盘起退,一手托着下巴忧愁:“哎?师兄们都不在,连天象也没有办法去观一观!我好像没有事情做了。”
他抱着大猫,看了一眼外面的丝丝雨水:“嗯,你不知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梦宜:“原来你会说这么拗口的话。”
顾慕:“自然。”
春雨贵如油,不知道是不是受灵池灵气扰乱,飞阁流丹的雨量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小师妹先是百无聊赖地看了几眼雨水,低头看顾慕与大猫时,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少女活泼的心性,日日被关在仙山里昼夜颠倒的看星星,除了无尽的黑暗与夜风,好似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想想都觉得索然无味,这便是梦宜为什么喜欢留在飞阁流丹的缘因,这儿人多热闹,就算知道她们不能陪自己一起享受这百年不变的孤独,但是知道自己脚下这片屋顶有人,好像意义又会变得不一样。
“顾慕,我好想出去玩……”梦宜突然出声。
顾慕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正在摸寅七虎头的手:“出去,去哪?”
“我没有拜师之前,俗世的家就在衡阳山三十里地开外的绫罗镇,那儿的夜市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大猫许是听懂了梦宜的话,发出一声低鸣。
小师妹眼睛里透露出对俗世热闹的渴望,尤其是这种纷纷雨夜,少女心性又将这种渴望无限放大。
“顾慕,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吃许多好吃的!”
顾慕眼睫动了动,然后才开了口道:“衡阳山是仙山,梦宜,上次爬山的时候你睡着了,那山路足足有十多里,我们俩个都没有真元,走出去的话,天就快亮了,明天一早我得去启悟堂。”
梦宜:“谁说我们要从衡阳山正门水镜走了。”
“那从什么地方走?”
“那你先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出去玩吗?哪个少年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可是顾慕还有一丝顾虑:“梦宜,今夜下雨,你确定绫罗镇会有夜市吗?”
小师妹从木质楼梯上跳起,瞧了一眼外面的雨丝,摇头晃脑,老神在在:“有道是,春雨贵如油!就这么点雨,一会儿就没有了。”
衡阳山很大,上至青天下至山坳都布满了法阵结界,但是地方太大,总有法阵结界衰弱之处。
衡阳山有许许多多的山峰,它们平日里各自寂静的立于天地,而有的山峰周围法阵结界已经多年没有加固过,脆弱的仿佛像是一层窗户纸。
走观星占卜之道的明悦峰,恰好是最寂静所在,它遗世独立,安静到严谨在衡阳山好几年,都不知道明悦峰还有人住。
寅七虎躯暴涨,化为神兽应有的威风凛凛,低鸣一声,带着梦宜与顾慕齐齐往明悦峰飞去。
梦宜娇俏活泼,与师傅雨清长老娴静的性格截然相反,入门不过几个月,就闲不住的将明悦峰翻了个遍,恰好让她找到了明悦峰法阵结界的漏洞。
栖息神虎兽对法阵结界有所感应,这也是为什么寅七上次被老马师伯一马蹄踹飞,径直跑到明悦峰的缘故,严谨当时还以为是大猫误打误撞跑去了明悦峰。
“寅七,错了错了,不是西边,是东边。”
梦宜见大猫飞错方向,一拔虎须,让它调转船头。
“这也太东边了,再回去点,看见那个小山包了吗?就是那二个山包的夹缝里,那地方的结界稀薄的很,我上次看见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凡尘浊气了。”
大猫低低的嘶鸣一声,按照梦宜说的方向,一头扎了过去。
“叮铃”一声,穿破法阵结界的声响过后,顾慕感觉久违的喧嚣又重新涌入耳中。
其实那只是一种错觉,仙山附近荒无人烟,其实安静的很,不过是红尘滚滚涌来,一时没有接受,所以觉得吵罢了。
“真的出来了!”顾慕有些难以置信。
梦宜对着虚空发出几声兴奋的笑声:“寅七寅七,我们去绫罗镇!”
大猫御空飞行,差不多到了绫罗镇附近,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将二人放下。
站在高处俯视,能看见山脚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斜风细雨不须归,寅七御空飞行了许久,也只是湿了表层皮毛而已,自己站到一旁抖了抖,俨然又是一个出水芙蓉的大猫。
“寅七,你慢点抖水珠,都甩到我和顾慕的脸上了。”
顾慕丝毫不介意:“梦宜,我没事,擦一擦就好了。”
寅七低鸣一声,似乎是在回应。
顾慕身上摸了一把自己半干不潮的衣服,空余一把湿意在掌心,又见脚下绫罗镇无一人打伞,似乎这雨,只是给这春日里的热闹加了一笔勾勒,勾勒出万物的生机勃勃。
梦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二方帕子,一方给了自己,一方塞给了顾慕。
小师妹擦干自己脸上一点点雨水,扭头道:“寅七,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大了,这样直接下去会吓到人的。”
顾慕拍了拍寅七的虎脑,轻声说:“变小一点,我抱着你走。”
人声鼎沸之声越来越近,烟火气只扑脑门。大猫不适应,还打了二个喷嚏。
“梦宜,好热闹啊!”
“那是当然了,你知道绫罗镇为什么叫绫罗镇吗?”
梦宜小师妹不知道是不是重温凡尘太过兴奋,还是最近跟傅余齐待的多了,自说自话:“那是因为呢,绫罗镇盛产绫罗,绫罗呢,又比较贵,所以这个镇子实际上是很繁华的。”
顾慕简简单单的答了个哦。
没有人捧热场,感觉有些冷场。
“顾慕,你不觉得绫罗镇很厉害吗?”
顾慕有一些没一下的薅着大猫的虎毛,其实他觉得北辰殿的镇子更繁华,但是看梦宜很兴奋的模样,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梦宜,你不是说有许多好吃的吗?我看前面的有许多人,我们过去吧。”
有了这话转移注意力,小师妹果然不再纠结绫罗镇到底厉不厉害,少女娇俏的身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葱油蚕豆,油炸豆干……好香啊!”
原本安安静静窝在顾慕怀中的大猫,一个机灵伸长了脖子。
顾慕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好像是比衡阳山浓墨重彩的多。
“顾慕,你要吃什么?”梦宜跑了一半,转过头笑盈盈的问。
“我不知道什么好吃,梦宜,你别跑那么快,这儿人多——当心走散了。”
“没事没事,这儿我熟,真走散了,看见街头那棵大槐树没有,你站在那里,我肯定会找到你的。”
顾慕点了点头,小师妹说完了这番话,连最后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了,专心致志地瞧起了吃食来。
顾慕怕梦宜真的走散,几步走近。
“老板老板,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仙女酥给我来三份。”
顾慕满耳朵都是少女欢快的声音。四周嘈杂之声此起比伏,仿佛比贵如油的春雨还要密集。然而下了许久的雨,立在远处的青石牌坊只湿了一个顶。
“小姑娘,这些一共六十文铜钱,见你买的多,我再送你一个油煎包尝一尝。”
“好!”
梦宜欢快的一点头,将手中食物大半塞给了顾慕,低下头去找系在腰带上的钱包。
大猫趁梦宜低头寻钱包的空档,已经将赠送的油煎包“啊呜”一口吞入腹中,满足的舔了舔舌头。
那吃食铺子老板见顾慕怀中大猫跟普通大猫不一样,主动询问:“小公子,你这猫精神的很,十分有虎像。”
顾慕心道,因为寅七本来就是老虎。
“是有一点。”
见顾慕答话,那吃食铺子的老板又道:“这猫是雌是雄,春天到了,要不要配种,这样的猫我也喜欢。”
顾慕还在想雌雄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配种二字,最近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反推问题,很快就明白了老板在说什么。
“不必了,我怀里的猫,主人不是我。”
老板以为顾慕爱惜大猫,推脱不肯,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厢梦宜突然有些难为情的抬头。
吃食铺子见二人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刚开始并不觉得二人会缺金少银,但是吃食铺子老板开门做生意,每天来来往往见得人也多,只一眼,他就瞧出了梦宜的窘境。
顾慕满手的食物,怀中大猫还惦记着仙女酥,正垂涎三尺的留着口水。
顾慕:“怎么了,梦宜?”
梦宜:“顾慕,我忘记带钱了!”
吃食铺子老板闻听此言,立刻变了脸色:“什么,没带钱你买那么多东西!你等等,把东西搁下……”
梦宜十分机灵道:“顾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