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顾慕【完结番外】>第27章 渺小

  傅余齐飞快地喝完手中茶水,将杯子往旁边桌上一放:“走吧!”

  严谨低头看着傅余齐,面露不解:“去哪?”

  傅余齐:“我告诉你消息,你陪我去明悦峰啊,刚刚不是说好的吗?”

  严谨扭头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傅余齐,突然,那错落有致的眉眼迸发出一丝邪恶的光芒,声音却诱人动听:“三师兄,去明悦峰——我送你一程。”

  傅余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整个拎起,塞进窗户里顺着山坡扔了出去。

  “啊!严谨,你这个王八蛋。”

  一声重物落地巨响之后,窗户外面传来激烈的惨叫与咒骂声。

  严谨拍了拍手,利索的关上窗户,将三师兄与雪景都关在了外面,同时没忘叫顾雯,把大门锁上,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顾雯目瞪口呆的目睹了这一切,又目瞪口呆的去将飞阁流丹的大门落了锁。

  夏露与秋月一起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疑惑地问顾雯:“咦!怎么一会儿功夫人都走光了。”

  顾雯指了指窗户,夏露秋月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严谨的卧房在二楼,出饭厅往左拐上楼梯,顺着回廊走再几步就是卧室的大门。

  疲累了二个多月的严公子,一推开自己的房门,看见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夏露秋月做事情向来很仔细,外头鹅毛大雪纷纷,她们二人还是备好了沐浴所用的一切东西,刚刚还想直接睡觉的人,忍不住宽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才去床上躺下。

  次日清晨,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未停,严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鹅毛大雪变成了雪渣,固执的不肯停歇。

  睡了这许久,严皇子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扫闭关时的种种疲累。穿戴整齐之后,挂在黑色腰带上的衡阳印诈尸一样的亮了起来,这衡阳印已经大半年不亮了。

  他拿起来来一看,幽蓝光芒一闪而过。伸出右手在衡阳印上一抹,衡阳印慢慢地升空飞起,严谨跟着衡阳印指引的方向一路往前飞,可是耗费了不少真元。

  最后那衡阳印停在了水镜处,往水镜里一看,果见司空山里那张欠打的老脸,那老顽童拉了把椅子悠哉悠哉的坐在山脚下,就跟冬日蹲墙根晒太阳的老大爷差不了多少。

  严谨都不必问,就知道司空山里想做什么。

  许久没有欺师灭祖想法的严谨又想提起三分剑,干脆一剑劈死那老顽童的师父好了,八九不离十因为下大雪,所以懒得爬山路,就让自己的徒弟下去接。

  矫情!

  可恶!

  严谨站在水镜前咬牙切齿了一会,心里将司空山里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了山门,去接蹲在山底的师父。

  司空山里坐了半天约莫是渴了,手指在虚空一抹,一杯热茶凭空出现,老顽童捧着茶杯喝了几口,就看见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高徒出现了。

  老顽童呵呵一笑,模样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徒儿,你来了,为师等了许久。”

  严谨:“师父,是不是我一直不来,你就一直等下去。”

  “那必然不会,你不来,我就去找其他人。”

  “那其他人呢?”

  “你这不是来了吗?”

  严谨气的不想再说话,认命道:“走吧,师父,你是想让我背你上山,还是抬你上山。”

  老顽童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有多少级的山路:“不必,严谨,你陪我走上去就好。”

  司空山里说完,就站起了身,他一起身,身后的椅子就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喝水的茶杯也不见了。

  衡阳山的山路还算平坦,师徒二人一阶一阶拾阶而上。

  走了大约三分之一,严谨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司空山里今年多少岁了,可他是衡阳派的师叔,修为高深,境界莫测,更是在阵法上的造诣一骑绝尘,这样的师父,怎么会爬个山路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吗?除非——

  “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司空山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事,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

  司空山里越说没事,严谨越怀疑有事。

  “师父,你是不是没有找到大师姐的魂魄?”

  司空山里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南溟已经平静了,原来往外逃的人,已经都回去了,凡人多自然阳气也足,鬼魂也不敢白日就出现,我便一路夜行,路上捉到鬼魂无数,那些死鬼都说没看见许卿那孩子!”

  严谨扶着司空山里坐在台阶上,这时,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

  “师父,我总觉得南溟宫有些古怪,不如再去南溟宫打探打探,说不定师姐的魂魄还在哪?”

  司空山里:“当初我们将南溟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什么,如今人家南溟帝君闭关,再去叨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师父,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当初南溟宫种种行事,好似就为了脱干系一般。”

  “就算是脱干系,南溟宫也将里子面子都照顾到了,到底是千年门派,不好过于得罪,万一因为这个引起大战,岂不是造孽。”

  “那大师姐怎么办?”

  “我在南溟画了个招魂阵,看看能不能用阵法将你许卿师姐的魂魄招回来,使了半天,只发现你大师姐的魂魄可能认错了路去了北边,大概你师姐活着的时候就不分东南西北,御剑飞行经常跑偏。”

  严谨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为霍许卿开脱。

  山谷传来几声鸟鸣,在刚刚下过雪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悠长。

  司空山里以手撑地站起身:“休息够了,走吧,还有一半的路要走,总得在天黑之前,走到山顶。”

  师徒二人一步一步往山顶而去,走了半晌,严谨像是想了许久才道:“师父,北辰殿弄了个佛法节。”

  司空山里奇怪道:“你想去?以往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严谨仰头看了一眼满山的雪,说的义正言辞:“您老人家不是受伤了么,大师姐的魂魄可能在北边,我趁此机会去一趟,正好寻一寻大师姐。”

  “如此也好,你想去的话,等过几日,我去跟掌门师兄说,给你批出门的木符。”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远远看去,像是二只虫蚁一样在山路上匍匐,那么的渺小,可台阶上都是结结实实的脚印,同时山路蜿蜒曲折,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严谨忍不住想起《天书》,刚想问老顽童《天书》究竟怎么看才能看的懂,又想起最初的话题被老顽童带的跑偏了,于是又绕了回去。

  “师父,你是怎么受的伤?怎么会连飞上山的力气都没有。”

  “我没事,回来路上遇见了个上古阵法,里面有二只怨灵,耗费了不少真元将那恶灵给压了下去,现在不过是脱力罢了,打坐调息几日便好。”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司空山里,见他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年轻也没有变老,除了气喘吁吁之外,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于是放下心来。

  又走了一大段路程,山顶的风变得大了些,也变得更冷,师徒二人都是修士,这点风霜倒不算什么,最后一起踏上一块巨大的台阶,一站上去,眼前所有的景象便全部消失了,像是凭空站在了一块石头上。

  严谨指尖一动,一道金色真元打入虚空,衡阳山的山门慢慢露出全貌,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师徒二人身形一闪,整片山门又隐于天地间,红尘气息与被隔绝在石门外。

  此时天幕已经低垂,这段山路师徒二人整整走了一个下午。

  仙山内部,严谨护送着司空山里回到了“春涧堂”,春涧堂依旧是主人离开之前的模样。

  老顽童寻了一处矮榻,鞋都没脱直接盘腿而坐,指尖发出的幽蓝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这是修士真元耗尽的表现。

  严皇子不由得一怔,在南溟时,在没有一丝灵气的死海里,他尚能指使“受沉”横行千里,是什么样的法阵能让这样一个真元深厚的修士累到力竭?可惜老顽童已经封闭了六感,不能回答他了。

  整座衡阳山里有阵法结界保护,但一个修士真元耗尽,想要靠打坐调息补回来,这一过程耗费时间颇久,多少容易出岔子。

  师徒二人关系时好时坏,司空山里也不像寻常先生那样端方可敬,教的东西也七零八碎,让人时长怀疑跟错了师父,只是风风雨雨了六年,其中也有过以命相护的时候。

  严谨瞥了一眼师父那张“童男脸”,拉过一旁的矮凳坐下,一边打坐一边给他护法。

  春涧堂的破旧小院里,幽蓝光芒与金色光芒交替闪烁,修士一旦进入“冥想”状态,就不会再受外界扰乱,全心全力进入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

  不知何时,春涧堂外的白雪全部融化了,枯死的藤蔓渐渐抽出嫩芽,老马低鸣一声,寒风一分一分减退它的凛冽。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整整七日了,司空山里还没有从“冥想”状态中醒来,但是指尖幽蓝光芒一日比一日亮,那是修士恢复真元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