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顾慕【完结番外】>第14章 落花之阵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严谨也未使用法术隔音,车厢内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尽了梁以升与司空山里的耳朵里。

  盛暑天气,即便大中午的在天上飞,风也很大,呼呼呼的只往耳朵里灌,梁以升使了个法术,让自己与师叔免受风啸之苦。

  梁以升恭恭敬敬的对司空山里道:“师叔,这顾雯与顾慕是您从什么地方救回来的,听起来那个叫顾慕的,记忆全无,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司空山里看着眼前稳重有礼的年轻人,便将在溟虚海一事粗略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司空山里正色道:“溟虚海一事过于古怪,顾雯亲眼所见有浮尸漂浮在南溟宫附近,这存于世间千年的南溟宫,到底有什么见不到人的秘密?”

  梁以升:“师叔所言甚是,等见到我派掌门与北辰掌门,如若南溟宫真的罔顾道义,草芥人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我们名门正派讨伐南溟宫替天行道,义不容辞!”

  老顽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老马师伯兢兢业业又飞了一个时辰,到了目的地,它缓缓停下马蹄,一行人又回到了南溟宫附近,昨天晚上天黑,无人注意到南溟宫究竟长什么样子。

  严谨出了车厢,隔着很远遥遥一看,这南溟宫的房子建的是蓝顶白墙,不同于中原修仙门派喜欢把房子往山上盖,南溟宫整体地势平缓,建筑色彩浓郁,精致秀丽,中原建筑很少用蓝顶,严谨初见蓝顶,耳目一新。

  南溟宫附近种植着许多不知道姓名的花,一大片一大片绵延到天际。

  此处风景独绝,唯不见衡阳派与北辰殿弟子,昨天晚上这里明明有打斗发生,现在却四周宁静无一丝打斗痕迹。

  “师父,与我们一起来的人呢?是不是已经进了南溟宫。”

  梁以升也神色惊讶,拿出衡阳印联系同门,淡淡的白光在他指尖流转。

  司空山里神思微动,闭上双眼,衡阳派传音秘法已经使出。

  肉眼无法看见的音浪一波一波往前袭去,此秘法不仅能寻人,修为高深的人还能听见残留在天地间的打斗之声,自然修炼及其困难,整个衡阳山也就司空山里与掌门师徒安可以使出。

  突然,司空山里睁开眼睛。

  “掌门师兄不在这里,昨夜与南溟宫恶战,双方都没有讨到便宜,你们几个修道年纪尚短,别看那片花海,小心道心受损,南溟宫死去的修士,落地为花,死后长眠于此,成为这‘落花阵’的一部分,‘落花阵’布成,困住的魂魄终身不能离开南溟宫,以最后魂力供南溟帝尊驱使。”

  梁以升道:“师叔,那这些人魂魄被困,是不是无法再入轮回,重新为人。”

  司空山里点了点头。

  严谨抱着三分剑,错落有致的眉眼一弯,形成一个亦正亦邪的弧度。

  “师父,我算是听出来了,我们大老远的来找南溟宫麻烦,堂堂二大修仙门派,连人家的‘落花阵’都没有破开,然后就被灰头土脸的赶出去了。”

  司空山里一噎,老顽童脸上有些挂不住,过了良久:“徒儿,你这说的不错,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梁以升有些想笑,可是他道貌岸然惯了,只好维持一贯的斯文有礼。

  严谨本还想再说几句风凉话,站在一旁的顾慕突然道:“南溟静虚宫。”

  严谨一抬头,修士可以比凡人看得更远,那蓝顶建筑中,秀丽精致的匾额上写着“南溟静虚宫”几个大字。

  严谨转过头看着顾慕:“你知道南溟宫?”

  顾慕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南溟静虚宫?”

  顾慕伸出秀气的手指指着匾额道:“那不是写着吗?”

  严谨眯了眯眼睛,看着顾慕。

  “你是凡人,凡人怎么会看得那么远,还有,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了吗,居然认识字?”

  严谨一步一步逼近顾慕,想弄清楚自己指尖的红痣与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恩公,我也能看见南溟静虚宫这几个字!”

  严谨身后的顾雯开口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着顾雯。

  顾雯见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其中还有严谨与梁以升这样的年轻男子,脸上一热,低头道:“……恩公,公子,都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真的能看见。”

  俨然不觉得被误打误撞解了围的顾慕诚实道:“我不光能看见那几个字,我还能看见那屋顶上的瓦碎了一块。”

  严谨再次抬头,却看不清楚屋顶上的瓦片有没有碎,只见他眼底淡淡的金光闪过,真元灌入眼底,再去看南溟宫屋顶瓦片,果然看见其中一片瓦碎了一角。

  严谨收回视线,低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慕道。

  “你一介凡人,居然视力这么好!”

  顾慕赤足踩在地上,个头只到严谨的肩膀,与金尊玉贵养大的严谨一比,有些过于瘦弱苍白。

  严谨看着顾慕那张白净的脸蛋,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这笨蛋二天吃他一半多的糕点都不知道吃哪里去了,怎么看起来嘴唇还是有些发白。

  严谨浑然不觉自己走神想错了方向,一头白发的司空山里走近的顾慕。

  那老顽童笑眯眯的装慈祥道:“孩子,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好不好哇!”

  顾慕许是对这位白头发老爷爷印象不错,闻听此言,将手递至司空山里眼前。

  司空山里一把握住顾慕的手上下其手,左看右看,落在严谨眼里老顽童成了老流氓。

  严谨倒抽一口凉气道:“师父,你这摸什么呢?”

  司空山里头也没抬道:“摸骨,这娃娃天赋异禀,就是不知道根骨如何?我看看是不是修仙的好材料。”

  顾慕的手任由司空山里摸了好几把,梁以升那道貌岸然之徒早就背过身去看天,严谨也觉得师父摸顾慕的手摸的太久了,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就听顾雯说。

  “老神仙,小慕只是个孩子,还小,还小。”

  司空山里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顾雯的话,松开了顾慕的手道:“不应该啊,这娃娃天赋那么好,为什么好像又没有修仙的根骨?还是我摸错了?”

  司空山里百思不得其解,正暗自奇怪着,浑然不觉自己被一个糟老头轻薄的顾慕又道:“有动静,老爷爷,你别摸我的手了,有人来了。”

  严谨一怔,收敛心神,转动真元,屏气凝神仔细侧耳倾听,果然听见细微动静。

  这笨蛋不光目力惊人,就连耳力也了得,严谨目光幽深,随机反应很快道:“师父,南溟宫机关重重,掌门师尊与北辰殿那么多人都讨不到便宜。”

  司空山里如梦初醒:“徒儿你说的对,此时不宜现身,掌门师兄留了印记,我派弟子与北辰殿弟子都在东边四十里开外的镇子上,走,先去与他们汇合,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说完,司空山里率先化为一道幽蓝光芒飞走了。

  四十里的路程,对修士来说不过是抬抬脚的事情,喝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司空山里约莫忘记了剩下的四个人里还有二个不会飞的凡人。

  梁以升素来以名门正派大弟子标榜自己,从来不会做让女子为难的事情,他先是看了一眼师弟严谨,然后就对在场的唯一女子顾雯,作揖施礼:“姑娘,得罪了。”

  说罢,一只手揽住顾雯的腰,二人化为一道白光也飞走了。

  剩下的就只有严谨与顾慕大眼瞪小眼。

  严谨对顾慕招了招手,像是招小动物一样:“过来,我带你走吧!”

  顾慕看着严谨却摇了摇头,他觉得他今日有些凶。

  严谨皱了皱眉:“你不走,不走等着南溟宫的人把你带回去虐待吗?”

  耳畔的细微声响越了越近,严谨主动走近顾慕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顾慕不知道怎么了,被严谨抓住胳膊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赤裸的脚丫子就踩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顾慕闷哼一声。

  严谨皇子出生,少爷脾气,他不打算跟笨蛋废话,直接一弯腰抱起顾慕,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

  随后,就是一声大门被缓缓拉开的厚重声,有南溟弟子从门内走出……

  严谨就这么一路抱着顾慕到了十里开外的小镇上,落到了一处平坦点的屋顶上。

  衡阳派二弟子江远嵊刚刚吃饱了饭,从落脚的小客栈饭厅往院子里走,一抬眼,就看见四师弟严谨抱着个人站在屋顶上。

  江远嵊生的也算尚可入眼,穿一身白衣,二师兄与众人的最大不同之处是身上永远挂着一个小医包,听闻江远嵊会拜入衡阳派,就是因为“上山采药不幸遇上蛇妖”这个老梗,医术精湛的江远嵊被衡阳掌门司徒安顺手救下,从此结了仙缘,也踏上了修仙问道之路。

  好一幅“俊俏公子抱美人图”啊!

  二师兄性格淡然,除了医书,平时不太愿意管闲事,要不是好奇四师弟抱回来的究竟是谁,大概也不会有意摸着下巴“啧啧”了二声。

  严谨听见客栈中动静,抱着顾慕从房顶上飘然而下,当着二师兄的面也没将顾慕放下,毫不避嫌。

  江远嵊眼睁睁的看人落到眼前,好奇道:“四师弟,你这抱着的人是谁啊?”

  刚刚用真元疾行,速度极快,不是修仙之人根本无法适应,严谨看了一眼顾慕被惊吓的神色,开口道。

  “算是路上捡的,二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他受了伤,记忆全失,还请二师兄给看看。”

  江远嵊看了一眼顾慕,那长相,居然不比严谨师弟的差,甚至更漂亮清秀些,先是在心里惊为天人了一会,然后道:“记忆全失?前面就是我住的客房,先进屋再说。”

  二师兄带着二人进了客房,严谨将顾慕放在了一旁的榻上。

  江远嵊搬过一张凳子坐定,对顾慕温和一笑:“伸出手来,我给你把个脉。”

  顾慕伸出手腕。

  江远嵊低头给顾慕把了整整一柱香的脉,又抬头看了看看严谨:“阿谨,你带来的这人脉像健康的很,身体上绝无顽疾,倒是你,我看你右肩僵硬,可是受伤了?”

  严谨没有理会自己的右臂骨裂,对江远嵊道:“他没有失忆?”

  二师兄不知内情,奇怪的回过头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失忆?”

  严谨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也未必是失忆,人的脑袋复杂的很,若是疾病引起,可是这位小公子绝无顽疾!头部也没有外伤的痕迹。”

  江远嵊顿了顿,看了看顾慕脚丫子上被尖锐之物划破一点皮的地方。

  “你不会因为他脚上被扎了个头发丝大的小伤口,就抱着他来找我吧!阿谨,我可是名医,这种小伤口,你自己找个金疮药给他上一点,不出二天就没事了。”

  严谨:“不,二师兄,他真的失忆了,你再给他看看。”

  江远嵊道:“他真没病。”

  顾慕看着眼前二个人,不明白二人在争执些什么,已经自己从榻上爬了起来,双脚落地就要往外走。

  严谨立刻不与二师兄纠缠,看着顾慕道:“顾慕,你去哪里?”

  顾慕低头看了看严谨与江远嵊鞋子:“这个,我去找这个,有了这个,我就不会被扎到。”

  江远嵊看着严谨,一幅了然于心的模样。

  “鞋,阿谨,他要鞋,还有,你看他这白袍,不仅烂的不成样子,还血迹斑斑,好端端的一个俊俏小郎君,何至于受这份委屈,阿谨,听二师兄的,客栈对面刚好有卖成衣的,不如你带他去买几件衣服。”

  “买衣服?我给他买?”

  二师兄见他反问,更不可思议 :“人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不去谁去。”

  严谨无语凝噎。

  二师兄醉心医书,何况二人除了小伤又没病,完全没有他这个名医用武之地,一心想将二人打发走。

  见严谨语塞,二师兄趁热打铁:“早些去,可以多买几件。”

  于是,严皇子领着着顾慕往客栈外头走出。

  还没有走出二师兄的房门,江远嵊就冲着严谨抛过来一瓶药。

  “阿谨,他没事,你有事,你右肩上的伤,用这个药膏早晚二次涂抹,好的会更快一下,这二日注意,别使太大的劲,留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严谨一抬手接过药膏:“多谢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