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虞山在门口告别，石湖好心情地走进院子。
院内石临海坐在石桌边，手机平放在桌上，见他进来了，便直直地朝他看来。
石湖跟石临海对视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准备像往常一样，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就直接绕路回楼上。
只是这次石湖才走两步，石临海就出声叫他了，“站住。”
石湖顿了一秒，话都没回，又继续往前走了。
“我叫你站住。”石临海声音忽然严厉起来，“石湖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往常很多次，石湖其实并不想和石临海吵架，可每次石临海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讨厌了，石湖根本忍不住。
这次也一样。
“你要问什么？”石湖侧过身，直视石临海道，“在这说就可以了，我没必要坐过去。”
石临海眉心紧拧，显然对石湖的话很不满，不过他忍住没生气，控制语气道，“问题有点多，你站在那儿我不好问。”
石临海不是含糊的人，如果是以前，他这样说他早就发脾气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石临海不对劲。
石湖没回话，定定地打量了石临海一会，却还是没看出他哪有问题。
石湖想了想，难得顺从了石临海，走到石桌边坐下。
但语气却依旧算不得好，“你要问什么？”
从看到石湖扑过去亲虞山，石临海心中就压着一股火，对上石湖这种态度，他就更气了，“这就是你和爸爸说话的态度？”
“石临海你疯了？”石湖想也不想道，“有病就去吃药，别来找我发疯。”
说完石湖就站了起来，不打算再在石临海身上浪费时间。石临海本就心中窝火，被石湖一激，更是失了理智，脱口而出道，“我看你才有病，不然怎么会喜欢男人？”
石湖步子一顿，站在原地没动。
石临海看石湖这样，以为他被吓到了，颇为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道，“你要早恋我没意见，毕竟十七八岁青春萌动，是很容易喜欢上别人，但你要跟男人谈恋爱，那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石湖，我养你这么大，可不是让你找男人的。”石临海冷笑道，“所以你最好马上和他分手，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在跟虞山告白前，石湖就设想过，若是某天他被人发现是同性恋了该怎么办，要说不怕那都是假的，可石湖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一个好的应对办法，满脑子都是他想和虞山谈恋爱。
虞山是软肋，又是盔甲，只要他在身边，石湖什么都不怕。
而事实和石湖想的一样，当真到了这天，石湖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松了口气，庆幸终于被发现，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石湖笑了起来，扭过身看石临海，“是不让我去上学，还是送我去矫正机构？”
石临海没想到石湖竟然会反驳，话还说得如此挑衅，他狠狠地瞪了石湖一眼，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同性恋是不正常的，你难道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
“是我怕，还是你怕？”石湖心中不惧，冷哼一声说，“如果你说的是我，那我还真不怕，我凭什么要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
石临海张口要说话，石湖却厉声打断他，“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和他们有关系？”
“跟你没关系，和你们都没关系。”石湖一字一句道，“我不怕被骂，不怕被指指点点，我敢和他在一起，敢告诉所有人我喜欢虞......”
石临海说了这么多，却没提到石湖在和谁谈恋爱，一是他看不起石湖喜欢男人，二是和虞家做邻居多年，他丢不起这个脸。
可石湖却不管不顾地提了，还恬不知耻地说喜欢他，这无疑是在石临海心里火上浇油，他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石湖！”石临海瞪着石湖说，“你要点脸。”
“我哪里不要脸了？”石湖忍不住想笑，“就因为我喜欢虞山？”
石临海脸黑如墨：“石湖！”
石湖无视了石临海的警告，紧接着往下道，“这点我改不了了，也没想要改，你就别费心思了，我敢跟虞山告白，敢追他，敢和他谈恋爱，我就敢跟他一直在一起。”
“你才多大？就敢确定一辈子的事？”
石湖嗤笑道：“石临海，你以为我是你吗？”
石湖这是在嘲讽石临海出轨的事，石临海听出来了，他气得手握成了拳头，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石湖说的都是实话。
石湖不想再和石临海掰扯，说完这句话就要走，结果没走多远，又一次被石临海叫住。
这次石湖终于平静不下来了。
石湖猛地转身，逼近石临海，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石临海满意石湖的反应，他会这样就说明他在乎，而只要他在乎，他就不得不做选择。
“你是不在意，那他们呢？”石临海翘着嘴角笑了出来，说出的话却叫人恨得牙痒痒，“兰知晓对你那么好，她要是知道你跟虞山在一起了，她还会对你好吗？”
石临海的话犹豫一把把利刃，用力地扎在石湖的心上，不过顷刻，就让他心被血糊住了。
石湖失去了一开始的冷静，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发抖，更不敢去想兰知晓知道他和虞山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石湖可以不在意外人，却不能不在意兰知晓，这么多年来，兰知晓对他就像对亲孙子，石湖舍不得他难过。
看石湖皱起眉，石临海感觉他找到了制服他的办法了，石临海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兰知晓年龄大了，如果因为知道这事而有什么意外，石湖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虞山又真的会对你心无芥......”
石临海的话没说完，石湖就冷笑着打断他，“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石临海意识到不对劲，他一瞬不动地盯着石湖，“你不怕？”
石湖没回答。
“如果你不和虞山分手，我明天就去虞家跟兰知晓说这......”
“你敢！”石湖把书包扔到桌上，往前两步拽住石临海衣领，另一只手则握成拳逼近石临海脸，“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但你要是敢去虞家，我会让你后悔的。”
石湖的反应在石临海的意料之外，他没料到石湖会为了别人对他动手，顿时感觉做父亲的权威被挑衅到了。
石临海一把拍开石湖的手，气得连说了几句好，“石湖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想打我。”
石湖不吭声。
“既然你这么喜欢虞家，那也没必要再呆在石家了，我们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石临海拿起石湖书包，快走到门口，打开门把书包丢出去，“滚！”
石湖还站在院子里，看着盛怒的石临海，心情竟然格外平静。
他和石临海的声音不小，邻居听不到倒正常，可同在家里的迟淑、石荀鹤难道听不见一点声音吗？
石湖是不信的。
这么大动静他们还没出来，那就只能说他们被石临海安抚好了，换而言之，他们站在了石临海那一边。
石湖不好说他现在的感受。
他侧头往后看了看，见堂屋大门紧闭，忽地笑出了声，又有点庆幸他们不出来了。
如果他们出来，石湖或许还会犹豫，他们不出来，他浑身轻松。
石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石临海也不留情，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夏天入夜后还很闷热，石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书包，准备去附近找家宾馆将就一下。
石湖不想让虞山知道他家发生的事，至少在他情绪恢复正常前，他不想和虞山说。
石湖转身要走，旁边的虞家却忽然大门打开。
石湖动作一顿，缓慢地侧头看去，在看到沉着脸站在门口的虞山时，石湖下意识提起嘴角，扯出一抹笑道，“小鱼，你还没睡啊。”
虞山面无表情地看着石湖，心思翻涌，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石家的动静不算大，至少虞山在家里听不出他们说了什么，可他打开窗户，却能看到对面院子里石湖在跟石临海闹不愉快。
“准备帮你写作业。”虞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了，“你要去哪？”
虞山没问石湖为什么大半夜的会被扫地出门，只是就眼前的情况，关心了他一句。
虞山没出来前，石湖一切都好好的，哪怕等会要去住宾馆，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不到安宁了，石湖都没觉得难受。
可虞山一出来，石湖忽然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打算去宾馆。”石湖低下头眨眼，不想让虞山看到他哭，“和石临海吵架了，在家里住不下了，准备去外面找个安静。”
虞山本来不想问石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看到石湖这幅样子，他忽然改了注意。
“石湖。”虞山喊他名字，声音微沉，“真的是这样吗？”
石湖向来受不了虞山喊他名字，往常一听虞山这么叫他，他便会立马听话。
这次也不例外。
“不是。”石湖苦笑起来，“他发现我喜欢男人，然后把我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