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羡澄】斗酒纵马>第3章 (三)

  说看就看,江宗主的雷厉风行换了个莲花坞倒也依然保持着,他昂着头前脚进了书房,后脚魏婴就“啪”地将书房的门一关,整个书房骤然暗下来,倒是把一直疑心他是断袖的江澄吓了一跳。

  江澄心道:大白天的关门,他该不会是要对我做什么吧……

  他这样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很快又神色一凛,又腹中骂道自己未免也太敏感多疑了,就不说别的,魏婴少时天天撩拨小姑娘,烂桃花根本没断,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怎么可能是断袖?

  要断袖也是他蓝忘机断袖,还把魏无羡也拖下水!

  这样一想,江澄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任凭魏婴坐在旁边给他打扇吹风,自己则认认真真地看起了莲花坞近几个月来的账目。

  这边的莲花坞有金家相互扶持,聂蓝两家虽不作声,但十数年来行事皆十分坦荡,更不可能做些暗中陷害的事。在魏婴这一手支撑的十三年来,现状竟比他那边的莲花坞还好些……

  看着账目一路平稳增加的数字,以及魏婴在云梦境内的声誉也十分不错。看着看着,江澄又冷不丁的犯起点儿酸病来,心道魏婴不过是有金家帮助而已,自己孤身一人,还要帮着金家,也只比他差一点,已然是十分不错了。

  他刚自我安慰一会儿,魏婴又在旁边眨着眼睛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您老还看得过去么?”

  看他这样子,倒像是的确十分谦虚地在请教,江澄心里舒坦了不少,轻哼一声道:“也就那样吧,比我想的好一点儿。”

  魏婴立刻道:“那太好了,这种事我早就不想做了!以后你主外,我主内,你负责叱咤疆场,我就给你操持家务,怎么样?”

  前几句话听得江澄甚是舒服,但到了后面,他渐渐琢磨出些不对味来。什么主外主内?听着简直像他二人拜了堂成了亲,就差再补上一句“孩子我来带,你放心做家主就是”了!

  这魏婴……这魏婴!

  江澄又是一阵起鸡皮疙瘩,正欲发作,又想起年少时魏婴也经常这么胡言乱语,而且这些话,若不是他先入为主的怀疑对方是断袖,旁人听了最多也只会说这兄弟俩感情很好,打趣几句罢了。

  于是江澄又将怒火强压了下去,不断劝自己他想得太多了,如果不把魏婴当作断袖来看,这话也没什么不正常……

  魏婴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道:“……难道,你想主内?”

  江澄忍无可忍,吼道:“滚!”

  他这一嗓子吼出去,同时就抬腿准备踹魏婴的脸。魏婴此时刚准备撒腿开溜,却正好有门生喊着宗主就推门而入。

  那门生看着地上的魏婴一脸狗腿相,而椅子上抬着脚正欲踹他的江澄凶神恶煞,脸色顿时十分尴尬。

  相比另外两人,魏婴倒是十分坦然,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淡然问道:“怎么了?”

  那门生这才回过神来,立刻道:“宗主,今早传来消息,说是云梦境内有人失踪了!”

  “失踪了?”魏婴稍稍一皱眉,复又问道,“报官了吗?”

  那门生道:“报了报了,报官的人家里失踪的人是张员外家里的大公子,衙门府上的官爷差了所有人去找,可那公子压根没出过云梦!”

  江澄听着也皱起了眉,“找了多久了?莫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存心藏起来的吧?”

  魏婴看了那门生一眼,门生便立刻回道:“不会!虽然张公子确实是和家里人闹了别扭,才说要出去喝酒,但那张家是什么地位?既有官府帮衬,找得又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找不出来?”

  魏婴问道:“找了多久了?”

  “前天晚上张公子就没有回府,从昨天找到今早,张员外急了,才来找宗主帮忙。”

  “丢了个儿子也能找到莲花坞头上,呵。”江澄环着手臂轻笑一声,紧接着挑了挑眉继续道,“估计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那门生立刻答道:“是,是。失踪的人虽然只有张公子,但昨晚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袁公子,距袁公子所说,昨晚他在云梦的一处小镇里和张公子一起喝酒,喝到一半便觉得头晕眼花,他出去透气,没留神就醉倒在了外面。袁公子说,他在外面躺着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那家菜馆好像消失了。等到第二天袁公子醒了,张公子早就不见了。”

  江澄看他一眼:“那姓袁的意思是,张公子被那消失的菜馆带走了?”

  他这话问得很对,眼神却透着浓浓的“你在逗我”,那门生无法反驳,因为那袁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

  魏婴沉思一会儿道:“你先去告诉张员外,如果令公子的失踪的确与邪祟有关,我一定会帮忙,叫他先不要急。”

  江澄没说话,他看着魏婴在一旁吩咐那门生,举手投足间,少年时的轻狂都少了不少,转而添上几分他未见过的沉稳。

  魏婴原来也可以这样行事妥当,可为什么偏偏要十三年前自负狂躁,最后惹下大乱子,不得不就地伏诛?

  两个世界,从死了一个江澄开始骤然大变,一边是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偌大的云梦江氏只剩他一人;另一边则是受人尊敬的云梦魏宗主,金家扶持,阿姐尚在,金凌也不会受到另一个金凌小时候受过的那些白眼。

  难道是他合该去死么?

  江澄轻轻啧了一声,他心情不大爽利,手臂盘在胸前,安静的听着魏婴吩咐完了门生,魏婴很快又把门关了。

  他太了解江澄了,即使逝者已矣,他这十三年来却也没有忘记江澄一丝一毫的小动作。魏婴一看江澄抱着胸便知不对,估计是哪里又惹到这位祖宗了。

  魏婴上前问道:“阿澄,你不开心?”

  江澄看他一眼,扬唇反问道:“怎么,云梦境内混进了不知什么东西,还卷走一个大公子,你很开心?”

  魏婴心知他这是不愿意说了,而且还要挑刺来噎自己,便也顺着他的话答道:“怎么会开心,张员外和我怎么说也认识十多年了。他的儿子虽然不争气,但也不能好端端这么丢了啊。”

  江澄冷道:“我竟不知,你和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员外,倒是关系甚好。”

  魏婴口中说着“认识十多年了”,江澄却只想笑,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满身油嘴的达官贵人了吗?居然也能和那些人和和气气地说话,到头来还要帮那个什么员外去找儿子,以前怎么就没见他对金光善等人有一点好脸色?

  明明可以和颜悦色,却偏偏锋芒毕露,果然,是自己整天管着他,多余了。

  眼见着心中的想法又要往“问苍天问大地为何如此戏弄于我”那里去,江澄很快便敛了情绪。

  他的唇角挑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魏婴则在一旁看着他的双眼,沉默一会儿问道:“……你与他有什么仇吗?听我说和他关系好,你好像很不高兴。”

  江澄迅速道:“没仇,没怨。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谈何不高兴。”

  这是又在嘴硬了。

  魏婴在心里叹一声,他只看得出江澄不高兴,却也猜不出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只好上前去搂他,试着斟酌句子解释道:“当初……温家来闹事,莲花坞覆灭后重建之时,张员外曾出手相帮。他帮了我大忙,我总要知恩图报不是?”

  魏婴那最后一句还未从耳中出去,“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和那边的魏无羡行为举止连起来确实有些讽刺了。

  一想到魏无羡,江澄心底便稍有些不快,但这魏婴肯轻言细语地和他解释,而且他那些糟心事也与面前这个魏婴没什么关系,不可迁怒。他这样想着,心中的那些不快,也很快就淡了下去。

  锦上添花不难,雪中送炭是真。

  江澄刚刚的快言利嘴如今倒让他自己有几分羞愧起来,主要是在那边根本无人来帮他,他还真没想到竟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头。也不知是该说这魏婴人缘太好还是怎样,居然有人相助……

  魏婴看他脸上的不快已经减了许多,心知自己大概是说对了。江澄这人最讨厌欠着别人的,他本来不打算提起张员外相助一事,但仔细想想这样隐瞒也不好,何况江澄还貌似有所误会的样子……他还准备说什么,就看到江澄先抬起眼看向了他。

  “这样。他儿子不是丢了么?先去那家莫名其妙消失了的菜馆?”

  明明还是记挂着的。

  魏婴在心里偷笑,但没敢把这笑容明晃晃地摆到脸上来,只是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也有此意。”

  江澄看出他眼里的笑意,立刻瞪他一眼:“什么叫‘也有此意’,明明就这一个线索,不去那里还能去哪儿?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现在文绉绉什么!”

  魏婴被他骂了也不恼,只是笑道:“好好,江大公子,我错了还不成?这就给您表演胡说八道。”

  “不必了!”

  二人说出发便也出发,稍稍准备了下,江澄穿着一身江家门生的服饰,品级算是很高了,大小尺寸都合身,也不知魏婴从哪捞出来的。

  魏婴则穿着日常穿惯了的宗主衣裳,江澄看着那自己平日穿的衣服到了魏婴身上,颇有几分怪异。

  但好在魏婴长相英俊,气质也自然在上佳,江澄原以为他一辈子都只能穿着那少年模样一身黑的箭袖短袍,却不想这一身稳重许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魏婴见江澄看他许久,忍不住开口打趣:“怎么,我太好看,教你看得呆了?”

  江澄被他突如其来的调戏弄得老脸一红,心中又默念起了“他不是断袖”的洗脑心经来,干咳一阵才道:“……马马虎虎吧,也就那样,你少自作多情了。”

  云梦多水,二人不打算坐马车,干脆直接包了船出门。当魏婴和江澄前胸贴后背的挤在那条小船里的时候,又热又挤,这船还一副加上船夫三个大男人随时会歇菜的模样。

  江澄被挤得一头汗,终于忍不住骂道:“魏无羡!你好歹也是一届宗主,租个船宽阔一点花你多少银子?平时胡吃海喝的没少买,倒在这种事上抠抠索索!”

  他说这话时几欲回头,那小舟便用力地颠簸了几下,船夫吓了一跳,江澄则直接栽进魏婴怀里去。

  这一栽好不尴尬,江澄眼一闭心一横又念起了洗脑心经,倒是魏婴抱着他的腰,十分委屈地解释道:“最近租船的人多,咱们出来又没有个提前预定的,就剩这一条船了。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讲,我再如何抠门小气,也断断不敢委屈了你啊。”

  “……这还听着像句人话。”

  江娇气被他哄得心情总算好了些,正准备从魏婴怀里爬起来,这船又是剧烈一震。

  这一下可算是把江澄给震住了,他尴尬地维持着后背微微离开魏婴的胸膛,屁股却还挨在魏婴裆部的位置,只要他不动,这船身看着还算平稳。

  若是真的翻了船,他俩入了水尚且有避水诀可以施展,但这船夫进去就免不了要湿一身。

  那船夫被他俩这样折腾,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他俩姿势怪异,但还是道:“魏宗主,江公子,请二位稍微忍耐一下吧,这舟小了些,您二位再一晃,怕是要翻了……”

  魏婴迅速道:“好,好,我们不动了。”

  他说这话时,手臂下意识又将江澄搂得更紧了些,江澄被他抱得目瞪口呆,却又不敢去挣扎,只得小心翼翼地坐回去,和魏婴胸膛贴背的靠了个严实。

  江澄正被疯狂的断袖刷了满脑袋,这时正好魏婴的声音又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你先别动,好不好?待我掐个手诀给你降火,抱在一起就不热了。”

  这是热不热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好吧!

  这……!这……船小不是魏婴的错,抱在一起是他自找的!这个魏婴一定不是断袖,江晚吟你肯定是太紧张了。

  他又坚信了一遍自己的兄弟并不是断袖,然后在魏婴怀里舒舒服服地一路躺着到了那个据说会消失的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