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修赶到酒吧时,就见这位爷一直在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像是不管自己的死活。
旁边站着的服务生也不敢去拦,直到看到时修往这边走来,才连忙上前:“时先生,这边。”
时修一身风衣,看上去有些凌乱,估摸着是知道消息着急赶过来的。
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服务生:“多谢,我会带他走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服务生拿了小费,便放心地去看下一个人。
看着裴听寒那个样子,时修也是一阵头疼,他没好气讲:“裴听寒,你现在是想搞坏自己身体吗?”
裴听寒冷冷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快要溢出来,像是让他别多管闲事。
时修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是分手了,你这样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裴听寒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还多了好几份拒人千里的冷漠。
时修有些恨铁不成钢,对于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又生气又可怜他。
“裴哥,你在这买醉,还不如去想想怎么把人追回来。”
时修虽然平时喜欢调侃他和谢星竹,但裴听寒在国外的五年,其他人不知情,他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时修动了动唇,想安慰下他,但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眼睁睁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拦也拦不住。
等到喝得酩酊大醉,看到他手都在抖动还要继续喝。
时修有些看不下去,先他一步,把他要继续倒酒的手制止住,再任由裴听寒喝下去,怕是要出事。
裴听寒眼里已经有些模糊,只剩下最后几点理智,看着阻挡在眼前的手,他声音有些哑:“滚开。”
时修没惯着他,提着他后领直接把人拎起来。
见他连站都站不稳,喝得像滩烂泥。
时修眼眸暗了暗,不管裴听寒的挣扎,就要把人带出去。
可能是真的喝醉了,裴听寒挣扎了几下,便任由他扶着。
还没走几步,刚出酒吧门。
裴听寒就先受不了,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个昏天黑地一样。
他一手撑在旁边小巷子的墙上,半躬着身子,有些痛苦地呕着。
呕吐完后,一点力气都没有,快瘫坐在地上。
阴沟里可能经常有人在这边喝醉呕吐,有些难闻的气味。
看着裴听寒快坐下去,时修一个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时修看他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把人搀扶着带回裴听寒家。
裴听寒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发白,他捂着肚子,神情是难掩的难受。
时修给他倒了杯热水:“你就使劲作吧,在国外威胁你爸也是这样。”
裴听寒轻抿了口热水,紧锁的眉头才微微舒展了一些。
见他这死样子,时修不住地叹气:“你他妈也只有在谢星竹面前正常了。”
时修总觉得他这人如果没有一点念头吊着的话,会真的自己作死。
想来想起,该说的话他说了也没用,裴听寒这个性子,从读书那段时间起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对于其他人都是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但唯独对于谢星竹不一样。
有时候他真的挺不明白的,裴景都做在那种程度了,裴听寒怎么还愿意跟他作约定,甚至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愿意跟谢星竹解释清楚。
都到这种地方了,裴听寒那倔脾气还是没有一点儿改善,他脸色不太好,但说出的话更加让人头上一凉:“你走吧。”
时修一拳头直接抡到他背后的墙上,语气很冲:“你作成这幅样子是想给谁看!?他妈的,你以为老子想要管你是吧?”
裴听寒捂着肚子,靠着身后的墙,神情是说不出的淡漠:“不用你管。”
见他是一点好话也听不进,时修心里也憋着一股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能送一个喝醉成这样的傻逼,以及劝他看开点已经不容易了。
时修拳头朝着墙打了一拳,他语气很淡:“我明天来给你送饭,别把自己弄死了。”
他最后说了句:“裴听寒,你真可怜。”
说完,便听到门“哐当”一声给关上。
裴听寒后背靠着墙,原本在别人面前掩盖的情绪都有些绷不住了。
指尖不断颤抖,整个人难受得紧,缩成一团,不断抖动着。
——
谢星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几乎成为加班狂魔。
看着他这个样子,底下的员工也不敢说什么,老板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努力。
十二月底,也到了一年收尾的时候。
谢星竹一大早到公司,总觉得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他运气一向不好,对于这种迷信的事情,从前都是嗤之以鼻,现在却不一样了,有了点点担心。
刚踏入公司,就有人给他递过来一份文件:“谢总,这是方舟的。”
谢星竹翻了几页,潦草地看了下。
对着旁边人点了下头:“好。”
看了几眼,便决定去找林雪,看看这里还会不会有缺漏的地方。
还没走到林雪办公室,她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头不断传出来一些说话声。
谢星竹停了下脚步,刚想敲敲门表示自己要进去。
就听到谢永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多疑惑一闪而过。
谢永不是在外头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就听到林雪的声音紧跟其后:“谢董,还要继续瞒着星竹吗?”
谢永声音没有以往听着有力,反而添了不少疲惫感:“嗯。”
谢星竹眸子闪了闪:瞒着他?
他没有去敲门告诉他们自己来了,反而在外面等待着,想要听听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跳动得厉害。
越听越不对劲,听到癌症这两个子,瞳孔快速地缩了缩,心脏有一瞬间骤停。
心里的怀疑越发扩大,他们到底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谢星竹瞬间冷静不下来,推开门就进去。
室内就只有谢永和林雪两个人,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星竹,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谢永想要试图掩盖过去:“咳,星竹怎么来了。”
谢星竹并没有忽略过他那一瞬间紧张的神情,他声音很是冷静:“你们都瞒了我什么?”
见他这步步紧逼的样子,谢永也有些无奈,心想这是真的瞒不住了。
谢星竹步步紧逼:“什么癌症?你们说话啊。”
两人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林雪看着谢永递过来的眼神,也有些不知所措。
谢星竹冷脸勾了下唇,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转头看向林雪,声音已经带了点波澜。
“他不说,那雪姐你说。”
被他眼神看得有些寒颤,林雪求助似的看向谢永。
眼见已经瞒不住,谢永便摆了摆手:“说吧,反正他迟早也是要知道。”
林雪咬着唇,半天才说出句话,还有些断断续续,像是作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的:“谢董他,得了骨癌。”
谢星竹瞳孔肉眼可见的猛缩了一下,他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谢永也没催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接受一下信息。
看他神情都呆滞了不少,谢永看得也有些难受。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瞒谢星竹一辈子。
谢星竹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声音有些颤:“你说什么。”
林雪把大概事情都跟他讲了一遍,看着谢星竹脸色瞬间苍白,指尖还不停抖着。
谢星竹强忍住情绪,半响才微微开口,像是难以说出来一样:“多久的事了?”
谢永这才出声,他闭了下眼:“差不多九月份。”
谢星竹脑子里有过无数空白,这半年来谢永的异常也慢慢地练成一条完整的线。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很多想要问的,到后面只是断断续续成了一句:“你们开玩笑的对不对?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指尖微颤,身体不断颤着。
谢永手垂直半空中,看着面前的儿子,早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心情也是异常沉重。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口,只能让他学会自己接受全部的消息。
谢星竹不愿意去相信这是真的,看着谢永递过来的检查报告,即使已经作了很大的心理准备。
翻开的一瞬间还是绷不住想哭。
麻绳专挑细处断,办公室里很安静,林雪把门给关好。
里头只剩下谢星竹一个人崩溃地自言自语:“怪不得,你都惯着我那么久了,现在却力排众难都要让我接下这些担子。”
还有很多很多,他爸那么固执的一个中年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改变掉对于他喜欢男人的看法。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怪不得和裴听寒在一起,谢永什么都没说。
他缓缓闭了下眼,试图把自己波涛般的情绪掩盖住,但是根本冷静不下来。
脑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
谢星竹咬着唇,眼尾不自觉就红了,声音一改往日的冷静和淡漠,甚至染上了哭腔。
:“你告诉我是假的好不好?都是假的,你们联合在一起骗我的对吗?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拿这种玩笑来骗我了。”
本来以为,从和裴听寒在一起之后,日子会越来越好,但变故却越来越多。
他声音越说越泣不成声。
不是的,一切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谢永那么喜欢和自己对着干的人,那么能处理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得骨癌。
看他那样子,谢永心里也揪得紧:“不是故意想瞒你的。”
谢星竹抬起头,眼圈很红,声音因为哭过带着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吗?”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我有意见,我也在努力学着怎么去管公司,我也没有给你们丢过脸,但是为什么,这种事情你们都要瞒着我?”
谢永有些不忍心,看着他有些了下脊梁:“怕你接受不了。”
谢星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董事会那边知道了吗?”
谢永点了下头。
谢星竹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眼里有些受伤,连嘴角都是讥笑,他指了指自己:“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从始至终被瞒在鼓里对吗?”
“如果今天不是我发现了,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爸,我是你亲儿子啊,连外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却像个小丑,还需要从偷听里知道真相。”
谢永听着他这话,心里微颤,设想过很多种坦白的场景,但还是没能很好地考虑过谢星竹的感受。
谢星竹咬着唇,努力把情绪收敛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雪插嘴了几声:“早期,还有抢救的机会,本来谢董是打算过完这个年就去欧洲那边接受治疗,但因为部分原因,医生还是建议最近出发。”
谢星竹看着谢永,目光炯炯,却说不出任何话。
林雪继续接着:“也不是想故意瞒着你,谢董不想要让你承受太大的压力。”
谢星竹手上青筋暴起:“什么压力不压力,那你怎么不想想那些都担在我身上的责任,我能说什么吗?”
谢永见他这样,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是爸考虑不周了”。
知道那个结果时,他总结了自己的一生,没什么成就,但是放不下谢星竹。
所以赶鸭子上架,逼着他开始学会管理公司事务,即使是重点项目,外面的人怎么说谢星竹走后门,他也凭一己之力担了下来。
对于曾经很反对谢星竹干的东西,在生死面前,突然就释怀了,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
谢星竹看着他,眼圈发红:“爸,什么时候过去欧洲?”
谢永刚想模糊过去,就被林雪说了:“医生说越快越好。”
谢星竹快速整理了情绪:“好,那收拾收拾,今天能出发吗?”
听到这个,谢永刚要插嘴,就被谢星竹的眼神看得有些怂。
谢星竹语气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机会:“爸,你瞒了我那么久,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
谢永偏过头,试图争取一点机会,看到他那审视的眼神,还是默默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