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白明里暗里观察了几天玩家，他对这些不一样的人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但就在一个晚上，事情突然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明明天都快要破晓了，司白却被玩家发现，因为他那格格不入的样貌被当成了关卡boss。
这时候，玩家们已经经历了队友夜晚失踪、白日里不由分说的规则抹杀，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精神已经快绷断的玩家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有人说见过他几次之后，疯狂的情绪席卷了所有人。
自己感兴趣的人都拿出了武器对着自己，司白明明想上前解释，却差点被要了命。
少年的眸子黯淡下来，却也没想过伤害无关者。哪怕是啃噬人，也从不对活人下手——上次饿疯了的情况下咬了那孩子一口，本是以为他活不下去了。
他捂着不断往外冒血的手臂逃跑，挑了一间屋子躲进去，却未料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拯救了他对人类的绝望：
“孩子……你回来啦？”
一位盘着发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漆黑的环境中行动自如，应该是个盲人。
司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目光狠戾地盯着她。
老人鼻子耸动，随即皱了眉头，摸索着从一竹篮里拿出来有些破旧的白布，颤颤巍巍地向少年走去。
那缺了不止一颗牙的嘴蠕动着，担心道：“别怕啊，孩子过来，奶奶给你包一下。”
司白自然不会走过去，但是老人摸过来碰到他的时候也没有躲。
那双苍老得不像样的手摸到伤口时一怔，但还是缠绕起布来，动作也越发温柔，某只炸毛的小猫也慢慢放下了防备，盯着老人许久。
“这几天陆家老爷找了人来，晚上不安宁，大家都不敢去外面，你怎么瞎逛还惹了一身伤啊？”老人也不管司白不说话，在那儿自言自语。
“我不是……”
司白的话被打断：
“我知道你不是我孙子，我孙子被人贩子拐跑好多年啦，只是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一点希冀，没关系，我老婆子爱管闲事嘛。”老人笑眯眯道。
“好啦。”老人直起身，沾了一手血，血腥味从鼻腔传到头盖，老人一个恍惚，开始不受控地抖动起来。
“血……”
拐杖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司白立刻上前想要扶着老人，但是却被反手抓住。
面前的人变了脸色，在窗户缝隙中照进来的月光投射到老人脸上，不再是祥和关心的笑容，而是一脸贪婪：“血……是活人血……”
老人扑来，司白察觉到不对劲立即脱身，夺门而出，玩家也正好在这时经过，飞来的刀子再次划破少年的衣袖，留下一道新鲜的伤口。
玩家本以为晚上没人的屋子突然有了动静，一扇扇门整齐有序地打开，NPC满脸诡异、形同走尸般冲了出来，差点把玩家吓撅过去。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啊！”
“快跑啊！！！”
乞丐在那个晚上肠子都快悔青了，当初没有招惹那只怪物该有多好。
他收获着两个玩家，等拖回屋子的时候发觉了不对——跑进黑暗的房间一看，那小怪物已经跑没影了！
乞丐咬牙追出去，却发生了连他这个关键NPC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上百个零散的尸体开始躁动不安，有些明明都已经是白骨了，却还能自己爬起来，朝河流上游拧巴地爬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乞丐慌乱地关上门，只露出一只眼睛惊恐地窥视外面的状况。
直到尸体和‘畜’全都消失不见，他才惶恐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天将将亮，乞丐在小镇广场的中心看见了他所有的作品毁于一人之手——司白从人和“畜”的尸体中狼狈站起，全身浸染着鲜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最后活着的两人从白光中消失不见，乞丐忿恨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不甘地离开。
司白没有再去追究，鲜血沾上了睫毛，眼睛难以睁开，他浑身惨白，伤口不断，拖着沉重的身子从尸山中爬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他来的地方。
路上，他回忆着怪物们将玩家吞噬殆尽，又开始包围自己，更有甚者直接捏碎了他脖子上的铁环——差点死掉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少年这一次真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甚至用嘴撕咬，无所不用其极。
他吞咽了袭击他的怪物们的血肉，在厮杀中催生出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愫——激动、兴奋。
那些怪物都喜欢他的血，就像自己啃咬他们一样啃咬自己，这是……惩罚吗？
少年自嘲一笑，果然别人没说错，他们都是怪物。
司白赤脚踩在浅底的溪水中走回了乞丐的小屋，鲜血漂染河道，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房子里还有声响，少年记起来，还有一只被关在铁笼里的长毛猴，他不抱任何希望走进去，果然看到他嗜血的一面，铁笼也被捏弯了杆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在离开这道关卡之前，司白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蹲到长毛猴身前，后者明明都没自主意识了，却还是被眼前人的气势吓到后退。
“别怕，我现在不是很饿。”怪物安慰着怪物说。
那是长毛猴偶然回归的一点意识，关卡被重置之前，他最后看到、听到的，是一只浴血的怪物、嚣张的恶鬼，拖着鲜血和月光狼狈而至，声音却宛若神明。
……
“我去！这是什么人间呕——奇象呕——”赵海河看见尸山之后脚步都虚浮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和戴祈宵两人互相搀扶对着吐，越吐越恶心，最后是何今夕怕两人吐脱水了，给强行拉开。
“啊……不行，熏眼睛。”戴祈宵吐得憋出了生理性泪水，这种大场面他好希望自己能干脆晕过去。
“我不玩儿了我不行了……”胡乐乐脸色极差地看着地上抱大腿的赵海河，“师妹啊……我好像看见祖师爷了哇……”
胡乐乐丝毫不同情：“那赶紧跟祖师爷走吧，别犹豫了。”
陆洁靠在树上，友情提示道：“实在不行别进去，跟我们仨待在这儿不丢脸。”
戴祈宵撑着赵海河站起来，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尸山上，目不斜视往前走：“怎么会不行？绝对行啊。”小白还在里面呢。
漂浮着尸油的河面模糊倒映出戴祈宵与何氏兄弟三人走进小屋的影子，就蹲在铁笼边上的司白第一眼就看见了赶来的戴祈宵。
“站起来慢点儿，腿会麻。”戴祈宵张开双手，一扫看见数不清尸体的阴霾，自然接住投怀送抱的小白。
少年在怀中抬起头，也是满眼笑意，继而担忧道：“你的脸，有点白……”
戴祈宵不在意地看向别处，解释说：“没见过大场面，不要在意。”
司白急忙道：“那我们快离开——”
戴祈宵感觉到，小白现在有一点抗拒此处，是因为当时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他柔声说：“还要等等，唐呈他们找到解药了吗？”
cue谁到谁，唐呈从里屋捏着鼻子走出来就是一个大白眼，细气道：“您来的可真快，赶紧吧。”
戴祈宵模仿腔调：“好嘞唐公公～”
收获一个中指。
三人进去，司白就呆在里屋的门口，呆呆地看着曾经“囚禁”自己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现在只希望能让戴祈宵离自己的过去越远越好。
戴祈宵来到了乞丐的工具间，各种生锈沾血的刑具依次排开，就像在诉说着一场盛大的屠杀，屋子的主人似乎不常去清理血迹斑驳，像是刻意留下痕迹来展示自己的所作所为，炫耀自己的作品。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水……那会是什么东西呢？”戴祈宵喃喃道，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整体，除了刑具、干涸的血液，一把长短腿的椅子、看起来已经腐朽的床及仅剩半截的蜡烛放在地上，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戴祈宵，我们在屋子后门出去的地方看见了那乞丐的羊，会不会也是……？”何今夕看着何子兮手里牵着的几只羊都向人不断靠近着，不同于在乞丐手里的时。
戴祈宵看着不停叫唤的羊，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讷讷道：“我好像……有了一个想法。”
“来来来，”戴祈宵走过去拉过何子兮手中的羊，说：“来各位，现在放你们自由，那乞丐已经被我们拉去送官了，想变回人的话自便啊。”
唐呈探头进来一阵无语：“你的想法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吗？”
戴祈宵松开手中绳，目光平淡的看着几只羊从后门口兜兜转转，最后全都进了屋子里。
在其他人纳闷的眼神中，他解释说：“之前看了一遍乞丐的那本《造畜》小说，其中有说到店主人把那几头由巫术变成的驴牵到阴凉处，驴子一看见水就疯狂跑过去，饮水后变成妇人，后来的羊也是一样方法，最终将人贩子抓了。
我刚想了遍原文，就想到要不让这几只羊自己找找看——再说，这几只羊在那个早上是由乞丐牵来的，包括人面蛇和长毛猴，但是又与失踪的玩家对应不上，所以，羊是原本就跟在乞丐身边的，说不定跟了多长时间，这也是一次赌几率的机会。”
何子兮对戴祈宵所谓的几率没有什么信心，这不就相当于是在赌一个可能性吗？
可惜他是第一次与戴祈宵合作，所以还不知道，几率在戴祈宵这里成功率是多么高。
几只羊在屋子里乱转，最后却不约而同走向了斑驳血迹最多的地方——满是血垢的角落，也是曾经司白被锁住的角落。
地上、墙壁，均是暗沉沉的，比当时在“出马仙”关卡那间杂货物中还要厚重，经过那么久的岁月。这里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生命。
羊不停地用蹄子刨着干涸的血垢，伸出鲜红的舌头，却无任何变化。其中一只踌躇几步，竟然走向了戴祈宵的方向，有些着急地“咩咩”叫。
几乎是在瞬间，戴祈宵好像明白了羊的意思，有些犹豫：“是需要流动的血液吗？”
唐呈走来，观察着做奇葩动作的羊，有些调侃戴祈宵：“你要不给点儿试试？”
戴祈宵还真撸起了袖子，但是只看了一眼便说：“我看起来很像舍己救人的冤种吗？”
戴祈宵直起腰朝四周环视着，随即立刻放弃，问其他玩家：“有抗凝剂吗？”
众人：“？？？”
还是职业医生的杨综最先反应过来：“你要融化这些血垢？系统商城里应该有。”说完，就查找起来。
也许是因为常人根本想不到在关卡中用抗凝剂，所以这玩意儿的位置十分靠底，并且积分也仅有2积分，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综将抗凝剂抛给戴祈宵，分量还挺足，后者打开盖子直接倒在地上，一滴不剩，过了几分钟，就有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
“这个行了吗？”戴祈宵对着一只羊说话。
唐呈：“……你确定那么多抗凝剂吃下去不会有事吗？”
羊哪知道什么抗凝剂，只顾着走过来，然后低下脑袋去饮血，剩下几只羊也围绕了过来，就像故事中的“畜”一样，疯狂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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