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们马上就要医院了。你还会看到东西的，不会的不会的……”
厉允宸喃喃地说着，将手指抵在秋仁的微凉的唇上。
在车上的十几分钟，是厉允宸这辈子度过最长的时光。
车子停靠在医院前，厉允宸马上就抱着秋仁急匆匆冲到急诊科门口。
“你好，我男朋友他突然看不见东西了！！！请帮他检查下！”
厉允宸无助地来到接诊台，一瞬间完全忘记了应该怎么走流程。
他抱着眼神空洞的秋仁，迷茫地像个迷路的孩子。
管家强忍着悲痛，镇定地为秋仁办理了手续。
很快，秋仁进了检查室里。
厉允宸在门外焦急地踱步，他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如果秋仁真的有任何问题，那么他打算将厉氏重新交回给父亲，或者交给其他人打理，剩下的时间，他一定要好好陪着秋仁。
当然，这也是最极端的可能。
最好的可能性就是秋仁只是劳累过度，影响到了健康。
不知道等了多久，房门被打开，厉允宸走到门口，扶过看不清东西的秋仁。
厉允宸：“医生，怎么样？他是为什么会看不见东西呢？”
医生：“为他做了脑部CT后，发现这位病人有脑部积血，刚好压迫到了视觉神经，所以引起了失明。”
秋仁握紧了厉允宸的手，用极度恐惧的声音颤抖着说：“那……我会不会永远看不到东西了？”
医生迟疑了一会，说：“做手术的话，有一半的几率可以恢复视力。但由于淤血所在的位置比较特殊，所以手术的风险还是比较高的。”
秋仁被吓得瞬间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倒在地上，厉允宸赶紧扶起那刚刚经受了巨大心理冲击的少年。
厉允宸：“不要怕，我……我会陪着你。我们去国外找更好的医生，好吗？”
医生：“病人应该是之前受过外伤，建议你们回到原来的医院调取之前的病历，结合着情况去寻求治疗。”
厉允宸点点头，“好，我现在带他回去。谢谢医生。”
秋仁不愿意离开，他坐在医院的铁椅上，任由冰冷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秋仁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天旋地转，有一股巨大的痛苦在内心横冲直撞，怎么都按捺不住。
“允宸，如果我手术失败怎么办……我这辈子都不能画画了。我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看着秋仁无神的双眼瞪得通红，厉允宸心疼地吻着他的额头：“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平安无事，让我少活十年也值得。”
听到厉允宸算不上是安慰的话，秋仁哭得更厉害了，“你不要乱说！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嗯，所以你要乖乖的，这几天我会去找最顶尖的眼科医生，一定可以治好的。别哭了宝贝，等你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我给你拍很多漂亮的照片，我陪你画很多写生画。好吗？”
秋仁垂头丧气地，似乎一句安慰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害怕……万一我做手术，醒不过来怎么办？”
“傻瓜，麻醉师都是很专业的，不会醒不过来的。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担心。我们回家吧，这几天我在家里办公照顾你。”
厉允宸扶起浑身瘫软的秋仁，驱车离开了港城。
原本期待了很久的港城之旅，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画下了句点。
那句号像个黑洞，将秋仁的快乐全都吸了进去，任凭他怎么反抗都无用。
回到厉家后，所有的仆人都被这位一向讨人欢喜的秋仁少爷遭遇的噩耗震惊了。
他们围着秋仁，急得不停打转。
“没事的，没事的，秋仁少爷，手术肯定会成功的，你会好起来的。”
“秋仁少爷，这几天我来负责陪着你吧，你要喝水吃饭，想去洗手间，都可以喊我！”
“秋仁少爷，你要是闷了，我给你讲故事！”
……
厉允宸将小夏牵到秋仁的面前，“这几天，就让小夏多陪陪你，你跟着他，不容易摔跤。”
秋仁想到了小夏平时调皮捣蛋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跟着他？只怕我会摔得更惨，他太调皮了！”
厉允宸轻抚着小夏毛茸茸的头顶：“那也是……那这几天还是让陈姨照顾你吧。”
秋仁点点头，打算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但他高估了自己对厉家环境的熟悉程度，刚踏出第一步就直接摔倒了。
厉允宸在安抚沙发旁急得转圈圈的小夏，没及时抱住那个暂时失明的少年。
秋仁摔倒在地上，腿上的伤口瞬间鲜血直流。
厉允宸丢下小夏，冲了过去，“秋仁，你怎么样了？”
男人看到秋仁腿上的伤，忍不住红了眼眶。
秋仁暂时还没接受自己身体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他错愕在原地，有一种无声的悲痛在他的心里撕裂开来。
看着秋仁沉默，厉允宸赶紧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给秋仁处理起伤口。
“疼吗？宝贝，乖，我给你涂药。”
厉允宸的动作很温柔，碘酒的触感冰冰凉凉的，理应是会有所缓解。
但跪坐在地上的少年还是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他的嘴角不自主地抽搐了几下，两颊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疼，怎么不疼。
那不能画画，不能见到所爱之人的痛苦，让他疼得蜷成一团，苦得满嘴都是流下来的泪水。
秋仁抿起嘴角，苦笑着，“不疼。“
厉允宸拿着棉签的手顿住了，他把注意力从秋仁的伤口上挪开。
他看向秋仁痛苦的模样，厉允宸的声音在此刻瞬间哽咽了，“傻瓜，怎么可能不疼？”
厉允宸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
平日里，厉允宸那威风凛凛的模样不见了，只剩下满眼的支离破碎。
“再疼，也比不上看不见你，还有再也不能画画疼。”
秋仁摇了摇头，随即缓缓看向前方。
他顺着声音的踪迹，想望向厉允宸，但是始终无法定位他的方向。
“你会康复的，你那么善良，那么可爱，那么聪明……”
厉允宸将秋仁搂进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秋仁的唇上。
秋仁抬起手，在厉允宸的脸上摩挲着：“允宸……别哭。”
厉允宸听到秋仁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他擦了擦眼泪：“好，我不哭，那你也别哭。好吗？”
秋仁看不见厉允宸，他胡乱地给他继续擦眼泪，突然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总之，我以后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厉允宸双手攥成了拳头状，关节处泛起可怕的白色。
秋仁放松地依靠在厉允宸的怀里，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雪松香气：“谢谢你，那么在乎我。”
“傻瓜，你是我最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