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项明房产众多，但是最常住的是位置比较偏的一栋只有七层高的小洋房，他住在五层，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车子，即使车里一片漆黑，他却像是能看到苏陌缩在驾驶位的身影。
苏陌出道的时候还没有驾照，后来抽时间去考了驾照，但是自己开车的机会很少，他的驾驶技术不怎么样，平时齐项明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
从剧组开到这儿怎么也有几十公里，齐项明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撩着窗帘看了几分钟，妥协似的长出了一口气，沉着脸下了楼。
几分钟的时间对于苏陌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子里的灯光一直没有变过，那股冲动好像一点一点被磨灭了。
算一算时间，他和齐项明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过了，他知道不应该，所以就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掉，还是咬着牙坚持着没有给齐项明打过一个电话。
可是今天看到顾星野跟在洛栖身后呵护备至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尖刀狠狠地刺中一样，凭什么顾星野就敢公然地把洛栖捧在手心，而他和齐项明在公开场合甚至连一点亲密都不敢表现出来。
他并不嫉妒洛栖，但是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真的怨恨齐项明。
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敲，苏陌愣了一下，打开车窗，齐项明的手搭在窗边，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应该是下来的太匆忙忘了穿外套，眉头皱着，看着车内的苏陌。
车里蔓延着一股酒气，齐项明怒了：“喝了酒开车？”
苏陌笑了笑，又趴在方向盘上：“没有，我停下了才喝的。”
齐项明的脸色很冷：“那如果我不下来，你怎么开车回去？”
苏陌自嘲地笑着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夜，顺便醒醒酒。”
齐项明心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看了苏陌片刻，伸手拉开车门：“下来。”
车门打开，外面的冷风立刻灌进车里，苏陌这段时间饮食没规律，晚饭没吃又喝了酒，本来胃就不太舒服，被一股凉气激了一下，皱眉捂着胃动不了了。
齐项明心里一紧，他太了解苏陌，知道他这是胃不舒服。
他哪里看得了这样的苏陌，替他松了安全带，从副驾上拿过苏陌的外套裹在他身上，俯身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苏陌痛得难受，头埋在齐项明的胸口，齐项明会宠人，外面两人装得清清白白，私底下苏陌想怎么撒娇他都惯着。
平时两人在家的时候，苏陌赖床不想起，齐项明叫他，他就懒洋洋地伸手要抱，齐项明就像这样笑着把他抱进卫生间洗漱。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直到这一刻苏陌才真的觉得他和齐项明的每一个片段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连回忆都不敢，只是想想，心尖就跟着疼。
进门后，齐项明把苏陌放在沙发上，感受到他的呼吸蓦然变得重了一些，坐在他身旁，想像平时一样用手帮他暖暖胃，可是手伸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痛得厉害？”齐项明家里有苏陌常吃的胃药，拿了两片走过来扶着苏陌：“先把药吃了。”
胶囊伴着温水滑进喉咙，逐渐溶解在胃中，齐项明盯着他喝了几口水，把沙发上的薄毯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要不进卧室躺一下，我去帮你煮点粥。”
苏陌脸色苍白，笑起来带着几分无力：“不了，我就在这儿躺一下吧。”
卧室他是说什么也不想进了，他们在那张大床上拥吻，缠绵，做最亲密的事，那是他们相爱过的证明。
齐项明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他从小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后来苏陌爱下厨，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苏陌总是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厨房，想了想，给苏陌熬了点小米粥。
客厅里突然传来“刺啦”一声，齐项明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出去，苏陌跌跌撞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没注意，膝盖把茶几撞到一边，疾步冲进卫生间，胃液混合着刚喝下去的水和药，全都吐了出来。
他吐的难受，眼前发黑，看不到身后的齐项明心疼的眼神，双手撑着洗漱台，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齐项明轻轻在他背上顺气，接了杯温水递过来，语气很温柔；“喝点水。”
“谢谢，”苏陌漱了口，自己低头缓了缓。
齐项明伸手过来，正要把人抱出去，苏陌摇摇头，捂着胃往后退开一步，低着头扶着墙自己走出去了。
他很瘦，刚刚齐项明拍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背上的骨头分明，比之前还瘦了一些。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齐项明心里清楚，他站在卫生间里看着苏陌一步一步往外挪的样子，突然想冲上去将他狠狠按在怀中，就像曾经他护着他的那么多次，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替他挡住所有风雨。
厨房的砂锅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齐项明转身用冷水洗了把脸，进了厨房。
等他把粥端出来的时候，苏陌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嘴唇没有一点颜色，手还捂着胃，说不出的可怜。
察觉到身边有人在看他，苏陌慢慢睁开眼，看到齐项明的瞬间，眼神中迸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他的大脑还处于混沌之中，过了一会儿，那眼神才恢复了正常。
齐项明强迫自己忽视刚刚苏陌的眼神，端着粥：“来吃点东西。”
苏陌乖巧地点点头，齐项明舀了一勺粥送到苏陌嘴边，苏陌很配合，低头吃了。
今晚的气氛平静又压抑，苏陌沉默不语，低头吃了几口粥，看了看齐项明。
“工作室的事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今天洛栖还帮我物色了一个艺人，说可以让我试着带一带。”
齐项明拿出面巾纸替苏陌擦了擦嘴角：“可以，洛栖的眼光不错，可以信他。”
“嗯，”苏陌说。
吃了小半碗粥，苏陌吃不下了，齐项明没强求，把碗放在一边。
这个时间了，苏陌肯定不会走了，胃里有了点东西，虽然还不是很舒服，但是好歹也缓解了一点，他站起身走进卫生间，实在没力气洗澡，洗漱了一下，安静地走进了客房。
齐项明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攥紧，看着苏陌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苏陌转过头来，眼神中似乎有很多东西，情绪翻涌，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
“齐总，能不能抱抱我。”苏陌站在原地看着齐项明，眼眶湿了。
齐项明知道自己对苏陌太狠了，他欠苏陌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可以偿还，但是此时除了拥抱，他却什么也给不了。
齐项明走上前，一把将苏陌拉进怀中，双臂紧紧地拥住他。
他没有低头，鼻尖是苏陌常用的洗发水的气味，齐项明觉得眼睛发烫。
他回来忙着照顾苏陌，没来得及换衣服，单薄的衬衫传来苏陌的体温，没一会儿，他觉得胸口的位置变得有些潮湿。
齐项明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难受过。
他见过苏陌太多的样子，撒娇的，难过的，笑着的，害羞的。
这是头一次苏陌在他面前情绪这样隐忍，连哭都没有声音，他的手抓住齐项明的衣服，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抖动的肩膀。
客厅只有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苏陌无声的哭完，直起身，眼睛红红的，仰头看着齐项明。
按照苏陌这种性格，他崩溃大哭，或者拉着齐项明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自己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三年，生活中有齐项明护着，工作上有洛栖打点，他做的多出格齐项明都不觉得惊讶。
可是他看了齐项明好一会儿，目光细细打量他的每一寸肌肤，只是轻轻笑了笑：“谢谢。”
齐项明看着客房的门在面前关上，沉默地站着，始终没有想通这句话的含义，直到第二天早晨起床以后看到客房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和空荡荡的家时，他才反应过来苏陌反常的举动是为什么。
那是苏陌无声的告别。
洛栖被一阵吵闹的手机铃声吵醒，皱眉不高兴地在顾星野怀中翻了个身，脑袋扎进顾星野的胸口不肯出来。
顾星野早就醒了，正躺在旁边看手机，见状伸手摸过洛栖放在一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挂断了。
洛栖睫毛轻颤，顾星野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和：“好了，再睡一会儿。”
然而话还没说完，电话再次响了。
顾星野以前只觉得自己起床气大，等见识了洛栖的起床气以后才觉得自己这脾气是真的太好了。
顾星野还没等第二次挂断电话，洛栖已经迅速把头躲进了枕头里，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一样，拒绝接收一切外界的声音。
顾星野忍着笑，拽了一下枕头：“是齐总的电话。”
几秒钟以后，洛栖的声音闷闷的传来：“你接。”